《把竹马扔进坟墓》吟之

10、流言

　　接下来的半个月，整个年级都处在一种紧张的低气压状态。

　　一般来说，能让当代学生从一种情绪迅速过渡到另一种情绪的原因只有一个：考试。

　　听说过月考，期中考，期末考，还没听过半月考。

　　简单总结一下学校的话就是：为了了解同学们上高中以来的适应程度以及知识的掌握程度，为接下来的教学活动提供参考。

　　“狗屁！月考一样可以！”谢嫣趴桌上，一脸愤怒。

　　“就是，”林坤附和，“折腾个什么劲！”

　　下节课是化学课，海灵从抽屉抽出化学课本，板板正正摆在桌上。

　　谢嫣撕开一块巧克力的包装纸，掰一半递过去：“那么积极。”

　　海灵就着她的手把巧克力含嘴里，声音含糊道：“谢谢，我这节课一定要听懂，不走神！”说完挺直腰板，目光炯炯。

　　谢嫣点点头：“好，有志气！”

　　——

　　上课不过15分钟，海灵撑着脑袋，目光无神。

　　下午的天气炎热又干燥，带着呼吸间的灼烧感和脑袋的沉重感，晕晕乎乎的让人只想睡觉。

　　脑袋上方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偶尔安静几秒，又吱呀吱呀的响。

　　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是个地中海，微胖的身材，nl不分，“我们来看这道题，牛酸（硫酸）的质量是45g……”

　　偶尔讲到兴奋处，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海灵看到前排的同学默默拿出纸巾擦脸。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我们请48号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谁是48号？”

　　谢嫣撞了撞海灵的胳膊肘。

　　海灵回过神，“噌”一下站起，带着走神后的茫然。

　　化学老师面带微笑，拿着粉笔的手微微翘着小拇指。

　　“来，同学，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声音倒是和蔼可亲，可到海灵耳里只像索命的鬼。

　　她看着幻灯片上的一堆元素符号和数字，仿佛看到了外星文。

　　海灵是典型的文科生，没什么理科思维和数字概念，上数理化只想睡觉，做题全凭感觉，考试全靠文科拉分。

　　更何况现在，她连题都没看懂。

　　她眼睛四处环顾，期望哪位好人能给点提示。

　　可只看到几张回头看她的同情加担忧的脸。

　　秦朗半天也没等到后面的声音，知道海灵这是又走神了，正想提醒她，就听到海灵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声C。

　　多多少少带着点无畏。

　　班里一阵哄笑。笑得海灵心里直发慌。

　　她贯彻“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实在不行就选C”的做题法宝，胡蒙了一个答案。难道选错了？

　　“别笑！”饶是刚刚和蔼的老师，此刻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笑意，“同学，我们在说填空题，你怎么还留在选择题？”

　　海灵这才注意到选择题下面还有两道填空题。

　　刚刚安静的教室又发出笑声，时不时有人回头看她，脸上带着还未退去的笑意。

　　海灵憋红了脸，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是欧洲中世纪被控告的女巫，□□地站在审判现场接受人们的指指点点。

　　“好了你坐下，”化学老师目光沉沉，“别走神了啊！”仿佛在强调，又仿佛在警告，最后的“啊”字说的很重。

　　海灵心绪不宁地坐下，直到下课，还是恍恍惚惚。

　　秦朗率先转过身，“不是要好好听课吗？”

　　海灵趴桌子上，没说话。

　　谢嫣安慰她：“没关系，我也走神了，不然我还可以提醒你。”

　　林坤也转过头：“我一直在给你口型，谁知道你看都不看我！”

　　海灵好受了些，“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不过你能答C我也是服了，填空题都讲三题了。”林坤大剌剌把手搭在靠椅上。

　　“没事没事，”谢嫣拍拍她的背，“不就是一次社死经历吗，你的人生又丰富了。”

　　“赶紧买票去火星得了。”秦朗悠悠地说。

　　海灵气得拿书砸他。

　　下节课是英语课，海灵作为英语课代表，再怎么没脸见人也要收发作业。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赶紧跑去办公室。

　　五班教室在三楼，办公室在二楼，隔了一层。

　　海灵抱着厚厚的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走廊上学生打闹嬉戏，海灵不停侧身避让，一段路走得歪歪扭扭。

　　作业本挡住了海灵视线，以至于她被台阶绊了一下，好在很快稳住了身子，不过高高的作业本有三分之一掉在了地上。

　　海灵抱着剩下的作业，艰难蹲下。这时，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海灵视线里，手的主人捡起作业，一本一本搭好。

　　“周烨霖！”海灵惊呼。

　　“海灵，好久不见。”说着接过海灵怀里剩下的作业本。

　　“你别都抱走呀，怎么好意思。”

　　周烨霖笑了，直说没事，抬腿往楼上走。

　　海灵跟着上去。

　　往上走了几步，是楼梯间的平台。平台只有半截围墙，海灵不经意间向外望去，楼外的景色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线。

　　教学楼外的栾树有两三层楼高，枝叶繁茂，绿叶中点缀着嫩黄色的小花，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微风拂过，花瓣似雨落下，一些落到了平台上，分外雅致。

　　海灵微微出神。

　　自上了高中，步调总是调成快进模式，整日忙于上课、交作业，竟错过了身边的风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复又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仿佛回到了初中。

　　心里赞叹周烨霖不愧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乐于助人，心地善良。她主动搭话：“听说你在七班？”
　　周烨霖点点头：“对，就在二楼，要是你下次还搬作业，可以找我帮忙。”

　　海灵不禁开起玩笑，“我们真是不是在搬作业就是在搬作业的路上。”

　　周烨霖笑起来，“咱俩是稳固的搬作业同盟。”又补充道，“可惜不在一个班，没人和我讨论英语题了。”

　　“放心，过几天你就知道你们班谁英语好了。”海灵指即将准备到来的半月考。

　　周烨霖瑶瑶头，“都没你好。”

　　海灵听着这话怪怪的，刚想说你怎么知道没人英语比我好，周烨霖停下了脚步。

　　“到五班了，你小心些。”把厚厚一沓作业本又放回海灵臂弯里。

　　海灵跟在周烨霖身后，在他转身的间隙才看到五班的门牌，她真诚道谢，抱着作业本进了教室。

　　秦朗正和林坤聊天，余光中看到这一幕，不知怎地心里不太舒服。

　　他双手抱胸，语气不善，“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海灵跟在周烨霖身后，在他转身的间隙才看到五班的门牌。她收回要问的话，真诚道谢，待林坤回以一笑，抱着作业本进了教室。

　　秦朗正和林坤聊天，余光中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的一幕，不知怎地心里不太舒服。

　　他双手抱胸，语气不善，“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海灵经过他身边，被质问得摸不着头脑，“啊？我什么时候笑了？”

　　“你刚刚跟周烨霖讲话不是在笑？”

　　这话听着醋醋的。

　　海灵心里生出丝丝甜味，起了打趣他的心思，像平时他逗她那样，可在最后一刻还是化成了解释 ，“人家帮我搬作业来着。”

　　秦朗心里闷着一口气，“我帮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笑，还朝我摆脸色。”

　　秦朗说的是还没开学时候的事。当时郑秀云和朋友出去玩，留海灵一个人在家，秦朗来找海灵的时候她正在切水果。海灵因分心说话不小心把手指切了个口，鲜血直流，秦朗自告奋勇帮她上药。

　　海灵用冷水冲了冲伤口，再三强调不要用酒精，因为疼，结果这家伙趁海灵不注意把浸了酒精的棉签就往伤口上涂，痛的海灵两眼飙泪。包扎伤口的全程海灵一脸幽怨的瞪着他，怨气比鬼还大。

　　“我什么时候朝你摆脸色？”到底谁整天跟个大爷似的。

　　“啧，”秦朗扯了扯头发，斜眼看她，“过河拆桥的女人。”

　　一通罪名把海灵砸得迷糊，她不确定地试探道：“我朝周烨霖笑你不开心了？”

　　秦朗睨她，鼻子里哼出气，“你要露出牙龈吓人谁开心啊？”

　　得。海灵紧抿双唇，头也不回三两步跨到自己座位。

　　做人不能自作多情。

　　——

　　放学后，海灵和谢嫣手挽手出了教室。

　　谢嫣不知从哪听说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盖饭好吃，拉着海灵想去尝尝。

　　出了学校门，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马路中间的柏油路车来车往，两旁是人行道，商店鳞次栉比。

　　走了五分钟，两人到达目的地。

　　盖饭店的全名叫路婶婶盖饭，店门口停了一辆老旧的单车，还有一个装垃圾的纸箱子。店里人满为患，老板在门口又摆了几张桌椅。

　　本就不宽敞的行人道显得更加拥挤。

　　海灵和谢嫣端着碗筷坐在门口的矮凳上，桌子也矮的很，不得不弓着腰吃饭。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天，海灵吐槽学校食堂卖的贵，不人道，谢嫣抱怨语文老师每次都布置一大堆作业，生怕学生睡得早。

　　“海灵谢嫣？”

　　海灵抬头，发现是班上一个叫沈韶敏的女生。

　　“里面都没位子了，我可以坐这里吗？”沈韶敏问道，眼里闪烁着期许的光芒。

　　海灵和谢嫣对视一眼，然后双双点头。

　　“没事，你坐吧。”桌子是正方形的，一人一条边，也不算挤。

　　沈韶敏说了声谢谢坐下，场面一度很安静。

　　虽然是同学，但是开学没几天，海灵和谢嫣都与她不熟，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这下也不好继续。

　　沈韶敏倒没察觉什么尴尬，她主动和海灵攀谈起来。

　　“海灵，你和秦朗以前就认识吗，你们看起来好熟哦。”

　　海灵听到秦朗二字眉心微微一跳，女生的第六感提醒她情况不对。

　　“嗯，我们是初中同学。”她有意省去邻居这点。

　　“难怪...你们关系很好吗？”沈韶敏又问。

　　海灵头定住没动，眼珠子朝谢嫣方向转去。谢嫣和她交换一个眼神，表示这女的来者不善。

　　海灵收回视线，组织语言：“嗯，还行。”

　　“我们年级好多女生都对秦朗感兴趣，不过他看起来好高冷的样子。”

　　海灵沉默。她低头塞饭，假装自己嘴巴堵住了，说不了话。

　　她真的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谈论秦朗，正确的来说，是不喜欢别人带着接近秦朗的目的接近她。

　　“你知道她有女朋友吗？”沈韶敏不死心，又问。

　　海灵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没有的。”

　　“那你觉得我追他有希望吗？”

　　旁边的谢嫣像是被呛着了，不停咳嗽，海灵也差点没被噎死。

　　心想这女生真是不了解秦朗，她好心提醒，“他...不是那么好追的。”

　　海灵亲眼看见，初中有个隔壁班的女生壮着胆子和秦朗告白，结果秦朗一句“你不是我的菜”把人女孩子弄哭了。

　　沈韶敏表情微妙地看着海灵。

　　“哦...是吗。”

　　——

　　海灵并不觉得今天和沈韶敏的对话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于，她睡了一觉过后，就把这段插曲抛在脑后。

　　所以，当谣言传到海灵耳里时，她有一种被人污蔑的愤怒感。

　　什么叫“海灵跟秦朗告白结果被人家拒绝了”？

　　她什么时候和秦朗告白，秦朗又什么时候拒绝她了？

　　当事人之一的秦朗听到谣言的时候正在球场打球。中场休息的空档同班的陈正青问他：“听说海灵跟你告白你把人拒了。”

　　秦朗举水瓶的手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这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林坤听到对话把球一扔，“海灵和你告白？”又问陈正青：“你从哪听说的？”

　　“班里都传遍了。”

　　秦朗觉得离谱得很，忍不住爆粗口，“卧槽，谁他妈乱说话。”

　　“所以不是真的？”林坤问。

　　“真你大爷！”秦朗把球一砸，身上的汗跟沸水似的，烫的他烦躁。

　　“女生之间先传开的，”陈正青分析说，“应该是个女生。”

　　秦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身回了教室。

　　“哎，你球不拿啊！”林坤在后面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