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程澜越

3、第3章 送货（中）

　　“操。”猴子把烟头扔掉。暗骂一句。转头陪着笑下了车。

　　“阿sir，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值班，真是太辛苦了，我们俩没喝酒，都是守法公民，没有酒驾。”猴子率先说。

　　“车熄火，下车，后备箱打开。”为首的警察是个一杠三，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陈舟和猴子被带到旁边的搜身，后备箱的磁带都被打开，车底和车里的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搜索了一遍，摸车里的时候陈舟感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还好警察并没有留意到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头顶。

　　“我说警官，你们要找什么啊，我们可都是守法好公民。”猴子有点不耐烦的看着一杠三说到。

　　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察过来，在一杠三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陈舟模模糊糊听到“李队”，“送货”等字眼。

　　一杠三觉得不对，新来的李队吩咐他们今天晚上在这里蹲守，说明一定有东西，但确实又没有在他们身上搜出来什么东西，但没办法，现在只能先把人放走。

　　猴子绕到驾驶座，示意陈舟上车，剩下的路段他来开。

　　车子发动。

　　“等等！”一杠三突然又走了过来，敲了敲窗户，猴子降下车窗：“又怎么了？阿sir。”

　　一杠三弯下身子探进车窗，伸手摸向车顶......

　　瞬间，猴子和一杠三都变了脸色，一杠三想要拔枪，却被猴子一脚油门带着挂在车上冲了出去，前面的年轻警察听到不对也立马拔了枪，但猴子直直地撞了过去，将他卷进了车底，一杠三也被甩下了路基，一辆警车迅速跟了上来。

　　“你疯了！你杀警察！”陈舟抓紧扶手冲着猴子大喊。

　　猴子杀红了眼，看向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警车，狠狠骂道：“闭嘴！我们被人给点了！”

　　前面就是大桥，但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过去，只能先把警察甩掉再说。警车越来越近，猴子发了疯似的竟然猛地刹车和警车拉近了距离，然后向狠狠打方向盘然后撞向警车，想要将警车撞下正在维修的简易护栏。这个桥十几米，下面是湍急的水流。陈舟扑过去想要抢方向盘，猴子已经和警车别着擦出去好远，俩人争夺着，车速又快，陈舟大声说到：“哥！冷静！杀了警察这事儿就大了！”说完双手使劲拧过方向盘，车飞快地冲下了护栏，坠下了桥。

　　二人随着车坠入了河。

　　“你这个□□崽子卖我！”猴子咆哮道。

　　冰冷的河水迅速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陈舟来不及解释想要钻出车，却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剧痛，他回头一看，是猴子一刀捅穿了他的手掌！如果不是刚刚他用力想要翻身蹬出去，那一刀就是要捅在他的心口了。他心底一阵恶寒，抓住车框一脚踢在猴子的喉咙上，猴子吃痛吐出一大口泡泡，憋不住气了只能拼命向上浮去。陈舟想起货还在车顶，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拽开安全把手将货塞进裤腰带，然后向上游去。

　　冲出水面的一瞬间，他感觉如获新生，刚刚他的氧气已经耗尽，差点两眼一黑就要憋死在水里。他强忍着手上的剧痛拼命向岸边游去，等靠了岸他已经被水流冲到了下游，和大桥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水面上没有看到猴子的身影，不知道是先跑了还是淹死在了水里。

　　他瘫倒在岸边，大口地喘着气，腰上的那个盒子硌的他很疼，手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也生疼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不住的哽咽着。这是他第一次真的感受到了毒贩的狠毒，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他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大二学生，虽然上的是警校，见识过社会险恶，但过去二十年也算是一直顺风顺水，除了小时候的变故，他再没真的体验过这样的黑暗。他想起童年记忆里冲天的火光和倒在血泊里的父母，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过了十几分钟，陈舟渐渐平静下来，他感到更加坚定，这个代号为“鹰”的卧底计划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深知黑蛇的产业伤害了多少家庭，因为他，有多少案子无解，又有多少人惨死。

　　他抹去眼泪，从地上爬起，强忍着身上的痛向前走去，正是夜深时，夜色浓的像化不开的墨，只有几颗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空旷的山野间只有他一人，摇摇晃晃但坚定地向黑暗走去。

　　陈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体力不支加上失血过多，他感到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远远有车向他驶来。

　　他感觉好像看到了他的父亲。

　　“嘘，小舟，爸爸和你玩儿个游戏好不好？你躲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只有爸爸说让你出来你再出来好吗？”

　　“小...舟...不要...出来...”

　　陈舟发现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小孩儿，被锁在柜子里透过细细的门缝看到那个包裹的很严实的人一刀一刀砍在已经倒在血泊中的父母的身上，然后点燃了洒在房子里的汽油。周围温度开始升高，他拼命地想要推开柜子的门，但柜子太重，等他好不容易踹开了那个细细的锁冲出了柜子，已经身处火海，火苗灼烧在他的身上，全身刺痛，烟雾也真实的呛人......

　　“咳，咳咳...咳咳咳......”不对，太真实了，这不是梦！

　　陈舟挣扎着醒来。一睁眼，正对上张成那张满脸胡茬的疤脸朝着他喷出一口烟。

　　“呀，小子，醒了？”

　　陈舟低头看自己的身上，盖了个毛毯，掀开居然□□，他躺在张成的车里，衣服被挂在外面晾干了，嗯，那条迎风飘扬着的...是他的内裤......

　　陈舟倒吸一口凉气:\"老张，你变态。\"

　　张成倒也不在意，扔给他一瓶水一袋面包：“小子，哪儿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先垫点儿吧。不着急，吃完再说说是怎么个事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陈舟问。

　　“你的手表里装了定位，我刚回队里就听有人汇报南郊五道口大桥那边出现了状况，我一想应该是你，你可吓死我了，还好赶得及，你运气好，我找到你了，给你把伤口处理了上了药。要不然就你这样子让野狗啃了都不知道。”

　　“我昏迷了多久？”

　　“昏迷？你那是睡得和死猪一样沉。谁好人昏迷扯呼扯那么大声？你要不信我还录了一段，我放给你听......”

　　“......老张，闭嘴......”

　　突然，陈舟想起来昨天他们拖行的民警，他紧张地问：“昨天受伤的民警还好吗？他们怎么样了？”

　　刚还在打趣的张成面色一滞：“一个摔下路基摔到了头，重伤，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抢救无效，送到医院就没气了。还有两个在车上追你们的是轻伤，倒是没什么大事。”

　　陈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昨天猴子突然加油门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车撞上那个年轻民警的感觉让他陌生，害怕又想吐，等反应过来想要把损失降到最低的时候已经开出去那么远，顾不得太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死更多人了。于是他只能去抢方向盘。争夺过程中把车开下了桥，虽然差点丢了命，但还好，没有更多人死在这件事情上。

　　张成看出来他情绪低，也听了昨天事情的汇报，开口安慰他：“你别太自责，你已经很好了，很勇敢。你把损失降到了最低，救了两个民警的命。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向前看，汇报一下你现在知道的事情。”

　　陈舟调直座椅，将他目前掌握的消息都告诉了张成，尤其是关于队伍内部可能有内鬼的事情。

　　“我听到猴子给肖爷说的什么孙局还没回来，事情解决不了，还有这次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新来的一个李队盯上了鸿楼，安排人在查。”

　　“孙局？应该是市局的副局长孙万州，那老狐狸精明得很，上面盯他有一阵了，只是一直没有他是保护伞的证据，没什么机会出手，而且他是S市出了名的缉毒之星，要是这样把他直接打掉是在打我们自己的脸，领导们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你刚说的还有个谁？李队？我想想...那应该是一支队新来的大队长李锋，他是从隔壁市调来的，昨天晚上也是他安排的人去卡点查人。他才来半个月，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和肖手底下的人接触。”

　　“但李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们会在哪一天，几点，走什么路，把东西藏在哪里？”

　　“聪明，你真是孺子可教。给你提个醒，以我们多年的观察嗷，肖爷手底下这个动物园，食草动物可不一定就是温顺的。”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借警察的手除掉豹子。”陈舟顿悟。

　　“答对了。”张成欣慰。

　　窗外阳光很刺眼。

　　“现在几点？”陈舟问。

　　“上午十二点。”张成看了看表。

　　“肖爷本来说让我别去夜场了，以后和猴子学送货和管理。”

　　“恭喜高升。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猴子活着没有，他也不知道我活着没有，但现在货在我这里，我可以选择带着货回去，或者空手回去。”

　　张成不说话了，沉思了一会儿，开口：“你把东西带回去吧，有备无患。如果猴子没死，你能活着回去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把我送到最近的一个电话亭，我不能跟着你回去，要是被看见了就前功尽弃了，我叫夜场的人来接我。”陈舟吃完最后一口面包说到。

　　“你先把衣服穿上，光身子流氓。”

　　陈舟：“......”

　　张成把陈舟扔在最近的一个电话亭，陈舟将毒品塞在裤子后面，用宽大的外套挡住然后进了电话亭，他想了一下，将电话拨给了鲍坤。

　　“喂？”鲍坤的声音响起，因为是陌生号码，所以带着警惕。

　　“鲍坤，是我。”陈舟松了一口气。

　　“阿舟？你在哪？这是谁的号？”鲍坤有些惊讶。

　　“我现在不方便说，你能不能开车来接一下我，我在南郊路78号的电话亭。”

　　“南郊路？南郊大桥？”鲍坤沉默了一下。

　　“好，我现在去接你。你小心一点。”

　　三十分钟后。

　　鲍坤开着车出现在陈舟面前。

　　“上车。”鲍坤说。

　　一边把车停在暗处的张成看到陈舟被接走后，发动车子回到局里 ，直奔局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汇报到陈舟的伤情，他有点于心不忍地问道：“这个行动真的要继续吗？老江，这次行动，知道的人不多，知道内情的人更不多。小舟小时候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父母都是我们以前的战友，他六岁那年黑蛇雇凶要灭门，是老陈和诗锦拼死护住他，他才没被发现，被砍死。消防队把他从火场里抱出来的时候我们心都要碎了，当时说好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的。如果这个孩子出了事，我们怎么和老陈和诗锦交代。”

　　局长江容川抬头看向他，说道：“所以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组织选人的时候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更没想到到最后他会以这种方式回到S市。这孩子心思密，这么多年了，我想他也忘不掉这份仇恨吧。”

　　两人看向办公室的窗户外面，不再说话。张成的脸在香烟的烟雾中变得模糊起来。

　　另一边的陈舟，上车后才放松下来，闭上眼缓缓开口：“坤儿，再麻烦你一下，送我去半山湖别墅。”

　　鲍坤看他一身伤，想起夜场兄弟昨天带回来的消息，问他：“阿舟，你这一身伤，现在还要干什么。你老实告诉我，昨天那个南郊大桥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陈舟闭着眼，良久轻轻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鲍坤心疼：“你要不回来吧，他们那些大人物，干的事情搞不好命就没了，我不懂那些人玩儿脑子，我只知道阿舟你是好孩子，你别和他们一样，手里染上人命，那就真的这辈子洗不干净了。”

　　陈舟听他说到人命两个字的时候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闭上眼假寐。

　　车停在了别墅区门口，陈舟下车走进去。

　　鲍坤远远冲着他背影喊：“阿舟！一定小心！”

　　陈舟向后摆了摆手，走向肖爷的别墅。

　　按响门铃，阿杰来开门。一开门看到是陈舟时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看他表情，陈舟就知道了。

　　“猴子先来了吧。杰哥。”陈舟说着，一边径直向里走去，一边把货物从腰间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