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92、法庭与豢宠

　　寒域最高法庭。

　　“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这种危险分子！我坚决反对判决结果，流放域外就完事了？！开什么玩笑，我男朋友被她打的差点变成瞎子，这处罚实在太轻了！”
　　“没错！我儿子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这么轻的处罚实在难息众怒！”
　　“而且她打的可是界人，就这么放过她，我们的脸面往哪里放！”
　　“小小年纪下手就这么狠，简直蛇蝎心肠，要是再让她成长几年那还了得！我要求重审！”
　　“我也一样！我不服！”

　　法庭现场一片混乱，那些被郭雨打伤的界人包括其亲属好友愤意难消，纷纷抗议最终审判结果，虞朝每往里迈出一步，嘈杂声几乎要将她湮没其中。

　　“肃静！肃静！”法官恼火地敲了敲法锤，“法院认定当事人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判决结果不予以更改！”

　　“明眼人都知道是防卫过当，怎么到您这儿就成了正当防卫了？”听审团中传出一道阴阳怪气的反问，青年的声音闷闷的，但却足够令人震撼。

　　一众叫嚣不满的人瞬间安静如鸡，偌大的法庭内顿时鸦雀无声，伴随着嚼舌根的低声私语，大部分人的目光稀稀落落投向说话的青年。

　　那青年头戴一顶咖色亚麻礼帽，裹着厚实的深色大衣，衣领高高竖起，脸上戴着口罩，只露着一双眼睛，透着一股阴恻恻的冷。

　　颇为滑稽的是，青年的眼睛不知因何原因似乎被揍成了一对熊猫眼，尽管戴着大号口罩作了遮掩，也不难看出口罩下那张鼻青脸肿的脸。

　　有眼尖的人瞄了几眼，从大致的外貌和声音认出了魏柄苏的身份。

　　“咦？那不是夜店约p被拍到的魏家三少爷吗？他怎么在这里？”
　　“你那消息不准确，嘿嘿嘿，我跟你说，其实是魏柄苏嫖的时候当场被抓了！你没看新闻？持续一整天热搜第一了都。”
　　“估计是被人搞了，要不是他爹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
　　“平时看着正儿八经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种人。”
　　“等等，我记得魏晋华不是他爸吗？有人敢搞他？”

　　法官本准备宣布闭庭，听闻魏柄苏的话顿时停住拍案，视线投向角落里的青年，目光如炬。

　　判案五十多年，对处罚轻重心有不满的人比比皆是，但从未有人质疑过他裁决的公正性，更没有人怀疑过他的人品。魏柄苏的话无疑是在暗示他接受了贿赂，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决有失偏颇？”

　　法官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法庭内部，不怒而威的气势让所有人脸色一变，那些叫嚣不满的人欺软怕硬，纷纷识趣地闭了嘴，生怕自己家底被查个底朝天。

　　“是也不是。”魏柄苏说。

　　场下一片哗然私语。

　　然而绝大多数人抱着冷眼观望的心态，等待事情进展，再伺机掺上一脚。

　　虞朝刚刚赶来就听闻这一幕，她用冰冷的目光扫一眼魏柄苏，突然觉得应该把他嫖.娼的视频也发到网上，万分后悔没有打烂那张犯贱的嘴。

　　魏柄苏继续说：“被告人的确没有先动手，您判处她正当防卫自是理所应当，但她重伤十七人是不争的事实，若非伤者拥有界体，换作普通人早就死了。”

　　“我认为您应该把邪师不可自控的危险性考虑在处罚范围内，否则我们这些平民寝食难安。而且把她流放出寒域等同于她在外面胡作非为，请问我们这些平民外出时的安全谁来保证？”

　　魏柄苏的一番话在不得罪法官的前提下，巧妙地将祸水东引至邪师群体，他言辞凿凿，分析的头头是道，法官的脸色不再难看，反而认真思考起他的话。

　　“法官先生，我认为魏先生所顾虑的和最终判决结果是两码事。”

　　法官被打断思考，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去。

　　说话的人是一名年轻的女孩，她浅笑盈盈，蓝眸微微弯起，气质优雅又温柔，然而那一身白色的正装和浓郁的界人气息却丝毫叫人不敢轻视，反而在那认真的眼神下愈显刚柔并济。

　　宁家失踪三年的大小姐，准备接班宁谋元的位置，短短几个月就以雷霆手段惩处贪污腐败，搅得整个政商界鸡犬不宁，弄得人人自危的少女正是眼前之人。

　　认出虞朝是宁谋元的孙女，也是近些时日异军突起的新兴领袖，法官微微一愣，不由地多打量了她几眼，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竟有反差的魄力和手段。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着给足甜头，之后就会像别人一样安分下来，并且有宁谋元坐镇，不会允许她弄出什么太大动静。

　　然而随着事态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那些元老级别的人物终于认清了宁谋元的真实面目——碍于人情世故，宁谋元不好明面上动手，于是装聋作哑让自己的孙女代为整治。

　　这招假手于虞朝整治贪污败类的手段，让很多人追悔莫及，不该选举宁谋元作为新任会长，可木已成舟，除非宁谋元寿终正寝，宁谋元这辈子都会压在他们头上。

　　到最后那些元老级别的人物看见虞朝都要夹着尾巴走，要不是界协会长是她爷爷，就凭这种格格不入的行事作风早就被人办了。

　　法官愣神的片刻间，虞朝又继续说了下去。

　　“无论被告人是何种身份，她的行为的确属于正当防卫。而且借用魏先生的比方，如果被告人是一名普通人，面对几十名界人的围攻，她也无法活下来，那在座的各位岂不是应该被判为杀人未遂？”

　　柔中带刺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湖底激起千层浪。

　　一些被虞朝查办过的人变了脸色，盯着她的目光阴晦不明，但更多的是叫骂虞朝和乔娜为邪师辩护的行为，什么难听的词都有，唯独不考虑事理，也不在乎她只是用了魏柄苏的话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宁小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要是被告人是一名普通人，界人就不会伤她，她也不会打伤界人，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魏柄苏冷笑，一字一顿道：“说到底一切的过错都是因为她是一个不能自控的邪师。”

　　虞朝不得不承认曾经的魏探长的嘴皮子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他看上去刚正不阿，正气浩然，外表无懈可击，正如伟岸，一心为其他人着想，实则处心积虑置郭雨于死地，其心极为歹毒。

　　虞朝忍无可忍瞬步至魏柄苏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他，蓝眸里透出森然的杀气。魏柄苏抬头与她对视，在只有两个人能看到角度，挑衅在他眼里蔓延。

　　“正当防卫本无需担责，她却要被流放域外，她已经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只是因为她是邪师’这种无理之理你张口就来，说的理直气壮，你让我觉得恶心。”

　　话是对魏柄苏说的，但听者有心，入了法官的耳朵，味道就变了一番。

　　法律虽规定邪体享有同等人权，但邪体向来偏重处罚是默认俗成的，虞朝的一番话不仅等同于对他判决邪师心怀不满，而且等同于反对世俗观点，对世界观嗤之以鼻。

　　“宁小姐这是要杀人灭口吗？”魏柄苏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反问虞朝。对比眼里透出勃然怒气的虞朝，他看起来风度翩翩，应付自如，游刃有余。

　　“我知道被告人是你女朋友，如果因为我说了实话惹宁小姐不高兴，那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不过请恕我不能昧着良心放任一个极有可能为祸世间的邪师逍遥在外。”说着魏柄苏耸耸肩，露出无辜又委屈的神情。

　　一时间法庭内安静如鸡，“女朋友”三个字，让无数人看向虞朝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而最重要的是，这个未来极有可能接任界协的六级界人没有否认。

　　“宁小姐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私下报复我，反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愿意为其他人牺牲自己。”魏柄苏再锤重音。

　　虞朝第一次知道男人可以如此茶里茶气，没有一点破绽，而且现场的人很明显都是站在魏柄苏这边的，他们巴不得听魏柄苏的一面之词，至于事情真相原委，他们不在乎更不会管。

　　虞朝拳头握的嘎吱作响，不顾媒体播报，不计一切后果，暴揍魏柄苏的冲动越演越烈，可一想到郭雨愧疚自责的模样，想到郭雨还在等她回去，她硬是忍下了这口气。

　　只要判决结果不变，事情就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魏先生好手段，我甘拜下风。”虞朝盯着魏柄苏，面上怒意渐渐消退，优雅得体的浅笑叫人如沐春风，但她心底的杀心比起任何时候都来的强烈。

　　对视上她的眼睛，一缕杀意转瞬即逝，魏柄苏心里一凛。但记起虞朝带着一众人等抓他嫖.娼，害他被父亲毒打一顿，还买热搜让他无脸见人，魏柄苏心里恨意顿时茂然丛生，发誓要变本加厉报复回来。

　　法官再次敲响法锤，“我宣布判决结果不变。”

　　虞朝松了口气，然而目光里的喜悦刚露有苗头，就被法官接下来的话冲的了然无形。

　　“但被告人身位一名邪师，嗜血发作时伤人情节严重，为了其他人安全，被告人必须在三日内寻得一名界人庇护，受其终身监管，过时将以违抗界律定罪。”

　　“以上就是我知道的一切。”司徒喝一口咖啡润喉，抬眸悠悠看一眼郭雨。

　　然而郭雨连舀冰淇淋的速度都没变过，表情始终平静，情绪不起波澜，看不出心里想些什么。

　　司徒微微有些诧异，同时挑了下眉头暗暗赞赏。

　　所谓依附界人，说好听点叫代为监管，实际上却是界人的豢宠，名副其实的奴隶。注射追踪剂，佩戴项圈都是次要的，在身体里刻上界人的专属印记才是最耻辱的。

　　而专属印记则特定机构专门针对豢宠所研发的特质药剂，一旦注射就留有界人的专属气息。

　　有的界人专收邪体作性.奴，特制药特定为为合欢药之类的媚剂，而那些专收邪体打黑拳的，特制药则为刺激睾酮素分泌之类的兴奋剂。

　　此类药剂对人体危害极大，很多男女因此失去了第二性特征，且每隔一段时间发作副作用，不能及时由主人解除同样会暴毙身亡。

　　国外的界人圈子盛行攀比自家的豢宠，但国内的文化更注重人道主义，收养豢宠的界人人数虽少但并不是没有，魏晋华就是其一。

　　他养了数名豢宠作性.奴，既不用花钱包养小三，还能体验专属印记带来的特殊感觉，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只有超人类的身体才能承受来自超人类的折磨。

　　一旁的姜梦珂见司徒停止讲述，目光瞥向郭雨，发现她甜筒里的冰淇淋已经吃完了，于是顺口问：“还要吗？”

　　“不用，谢谢。”

　　语气一如既往淡漠，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习惯了郭雨冷冷清清，姜梦珂倒也不觉得尴尬了。

　　“那司徒姐姐要不要再来点咖啡？”姜梦珂看向司徒，她坐在路边的休闲椅下，优雅地端着咖啡杯，不像是佳人邂逅风景，而是风景仪衬佳人。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梦珂。”司徒笑着回道。

　　“不麻烦的…”姜梦珂脸上阵阵发烫，躲闪的眼神不敢与司徒对视。

　　司徒看在眼里，眸底掠过一缕玩味，她重新看向郭雨，点起一根烟，切入最重要的话题：“所以你打算选择你的界人小姐作为…主人了？”

　　郭雨吃掉最后一口脆筒，看也不看一眼司徒，站起身抬脚就走。

　　“友情提醒一下，距你跟我回家的时间还有三十二小时零七分四十秒。”身后传来司徒漫不经心的提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