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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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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贴着门,听见里面有个男人,听声音居然是白天遇见的花臂。
“你给我,我免你下个月的保护费。”这句中文说得倒是很流畅。
“滚开……嗯……”女人的尾音有些发颤。
卧室里的声音逐渐不堪入耳。顾君远如堕冰窖,手脚僵硬,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他又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冲进厨房,抽了一把剁骨刀,想要冲进卧室,剁了花臂。
手摸到门把手的一刹那,他又迟疑了。只要一冲进去了,顾家可能就毁了,他也毁了。
最后,他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躲在自己房间的门后,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散雨歇,花臂翻窗离开。顾君远握着刀,悄声跟了上去。
顾君远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跟过了几个街区之后,花臂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心有不甘,继续寻找。
“你在找人吗?”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童声,吓了顾君远一跳。
回头,他见一个小男孩儿坐在路边,好奇的看着他。
这小孩儿穿戴干净整齐,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顾君远此时一心只想找到花臂,对此时此地出现的这个小孩儿并不感兴趣。他描述了花臂的体貌特征,期待的看着小孩儿:“你见过吗?”
小孩儿点点头,往黑暗处指了个方向,说:“这人我见过,他家就在哪里。”小孩儿歪头看着顾君远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说:“你不要去。他会泰拳,能打死人。”
顾君远怔了怔,没想到小孩儿看出了他的心思。
小孩儿指了指他的腰侧。刀尖从衣服下摆露了出来,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着冷峻的光。
“不如你送我回家吧。我爸爸很厉害,可以帮你报仇。”小孩儿站起来,拍拍屁股。镇定自若的样子,像个小老头。
经小孩儿这么一打岔,顾君远的热血凉了几分。毕竟是少年心性,杀人只是一时冲动。此时,他握着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顾君远干脆送小孩儿回家。这小男孩儿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像豆芽菜一般,没想到已经十岁了。小孩人小气性大,和家长一言不合,半夜翻窗跑了出来。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并排铺在寂静的路上。
“你叫什么?”
“顾君远。”
“你叫什么?”
“杜家宝。
不准笑!我马上就有英文名了。”杜家宝就是因为要取英文名,杜振甫不肯,这才半夜跑出来。
将杜家宝送到门口,顾君远连杜振甫的面都没见,就回家了。
白天看到妈妈,看到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心里一阵厌恶。但当看到她眼角深深的皱纹和不复明亮的眼眸,心里又多了一份怜惜。这种复杂矛盾的情绪煎熬着他,使他不敢多在家停留一刻。担心只要多看爸妈一眼,就会忍不住将胸中的愤懑倾诉而出。
他吃完早饭后,就以观光游览的名义在外面闲逛。顾妈不疑有他,每天还在他兜里塞很多零花钱,就怕他玩得不够尽兴。
闲逛了两天,又在街上遇到杜家宝。
杜家宝站在橱窗口,对着里面金灿灿的炸鸡流口水。杜振甫讲究养生之道,禁止这些垃圾食品出现在杜家。
那晚过后,顾君远冷静下来,意识到杜家宝在无意中救了他一命。
救命恩人杜家宝大嚼着炸鸡块,对顾君远感激涕零:“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都能帮你实现。”
顾君远嗤笑,连吃顿炸鸡都不能做主的小子,口气还这么大。
见顾君远不以为然,杜家宝咽下最后一口炸鸡,嗦了嗦手指,起身往外走:“你跟来我来。”
两人站在一所幼儿园的围栏外。
顾君远:“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杜家宝指了指坐在秋千上的一个小女孩儿,说:“我知道你想找花臂报仇。这就是花臂的女儿,不如我们绑了她?”杜家宝的眼睛亮晶晶,说起绑架,就像吃炸鸡一样兴奋。
小女孩儿梳着羊角辫,脸颊肉鼓鼓的,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咯咯笑。
顾君远摇头:“这和他女儿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
杜家宝拉着顾君远的手,晃了晃,笑嘻嘻:“没想到顾大哥还挺讲道义。”
园内铃声响起,大门开了,逐渐有家长来接孩子回家。
杜家宝拉着顾君远闪到了街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顾君远探出头,看到花臂抱着女儿,从幼儿园里走出来。他眼神慈爱,和女儿说说笑笑,还不时用胡茬去蹭女儿的脸颊,逗得女儿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见到这一幕,顾君远心思又乱了,默不作声的走开。
杜家宝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既然你就想找本人报仇,我倒有个方法。不过就是比较麻烦,这么做,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顾君远不信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能拿一个五大三粗的混混怎么样,随口接茬:“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个暑假没人陪我玩,我很无聊。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花臂,你陪我玩一个暑假。而且,怎么玩,都由我说了算。”
顾君远心想,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心心念念就是玩。
“好啊。都听你的。”
“空口无凭。为了防止你赖皮,你给我签个保证书。”
按照杜家宝的要求,顾君远手写了一份保证书,递给了他。
接下来几日,顾君远没再见到杜家宝。他的心绪又平静了一些,逐渐对纽约的各大博物馆、美术馆产生了兴趣。每天早上带点水和干粮,在一家博物馆里一呆就是一天。
一日,他从大都会回到家后,看到家里难得聚了几个邻居,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侧耳听了几句,顾君远震惊得摔了一个杯子。从他们的嘴里,他得知花臂死了。死于吸食毒~品过量。
左邻右舍都被花臂扰得不胜其烦,此时,大家说起这事,都有些大快人心。顾爸肩头一松,喜形于色。顾妈脸色未变,不知悲喜。
顾君远走到那个幼儿园的门口,却没有再看到花臂的女儿。
杜家宝洋洋得意:“怎么样?我说到做到。我们杜家可不是好惹的。”
顾君远后来才知道,杜家宝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买通了一个街头贩子,将卖给花臂的药里面掺了点东西。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花臂死在了家中。女儿还刚好坐在他身边看电视。
害死了一个人,杜家宝脸上毫无波澜。顾君远心里发寒,自己之前低估了这个小孩儿。
杜家宝甩了甩保证书,语气雀跃:“我最近想了一个新游戏,特别刺激,叫徒手抢劫。”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顾君远仿佛坠入了一个割裂的世界,有时惶恐,有时入迷。
直至暑假结束,他回到了国内,恍如隔世。再回想起高一的暑假,他下意识自我催眠,那只是一场梦。
那个暑假结束后,杜家宝终于叛逆成功,将自己的官方名字改为了亚瑟杜。因此,顾君远一开始从资料上看到红木基金的负责人,未将他和当年的杜家宝联系在一起。
今日故人相逢。亚瑟杜拿出了当年顾君远手写的保证书,彻底打碎了顾君远的自我催眠。
顾君远脸色铁青:“你想做什么?”
亚瑟杜的笑意未减,说:“我想拿这份保证书,换顾律师一份干净的法律意见。”
他又说:
“华人有句老话叫难的糊涂。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只是希望,顾律师做这个项目过程中,稍微糊涂一下。只要项目顺利交割,我自然会将保证书还给你。”
顾君远明白了,红木基金背后并不简单,他们的企图恐怕也不简单。
“你想让我违背职业操守,不可能!”顾君远脱口而出。
“呵。那如果我将这封保证书连带举报信一起寄给司法局,顾律师还有资格谈职业操守么?恐怕连职业资格都没有了吧?”
亚瑟杜向前一步,逼近顾君远,盛气凌人的看着他。
当年豆芽菜的杜家宝,这几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长得人高马大,比顾君远还高出半个头。在逼人的气势下,顾君远只觉得有些心惊气短。
顾君远沉默。
亚瑟杜察言观色,知他已经动摇,暂时不再步步紧逼。
他将桌上的茶杯续满,自己主动碰了碰顾君远的杯子:“顾律师,我以茶代酒,祝我们的项目马到成功!”
顾君远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起身甩门而出。
确定人走之后,周明琦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摸索着下巴,心里想的却是刘圆圆。
半年不见,刘圆圆抽条了一些,退了一些稚气。穿着职业套装,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工作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亚瑟杜倒了两杯酒,递给周明琦一杯:“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周明琦看着亚瑟杜玩世不恭的样子,忽然问:“锡瓮项目是周家所图。你这么费尽心机的到底图什么?”
亚瑟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的品着红酒:“就图好玩。”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没什么比好玩更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