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11、司天预言

　　战争是一个共识，是青陵山所有仙人的共识，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太玄长老没有犹豫太久便松口了，可是太蘅长老依旧不同意，至少入道之前，她不会放任何弟子进入春支山，就算两位仙君相逼，她也不会同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确实也不能将这些辛辛苦苦招进来的弟子丢进春支山送命，最终便按太蘅长老所说，入道之后再进春支山。

　　对弟子未来修行的大方针有重大变化，太蘅长老就有很多事情要忙，她抓了‘罪魁祸首’洛银和充当背景板的栾珩去帮忙。

　　太玄长老看着洛银跳脱的背影，道：“没成想她下一趟山，竟有了这许多感悟。”

　　无尘仙君道：“她自幼聪慧过人，如今肯为灵渊天宫用些心思，也不枉师兄师姐生养她一场。”

　　柔川等他俩感叹完，方道：“师叔曾直面过天之裂痕里外的黑气，不知它们是如何攻击的？可有形态？”

　　无尘仙君闭上眼睛，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柔川道：“不仅看到，还和它们动手了。”

　　无尘仙君道问：“如何？”

　　柔川不语，明明是她先问的，回答一句很难吗？

　　无尘仙君只得道：“那些黑气有很强的吞噬能力，那道裂缝不像撕裂开的，更似撕咬出来的，但是它们没有形态。”

　　柔川这才道：“这些黑气会凝聚成妖兽的模样，有些我认识，有些我不认识，实力与正常妖兽没有太多分别。”

　　太玄长老忙问：“有多少？”

　　“不知道。”她还没来得及杀到那座宫殿面前，便被辨心金树拖了回来，只是宫殿背后那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她却看得分明，柔川道：“看不到尽头。”

　　太玄长老嘴唇一抖，他们对这个位未知的敌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却感受到更大的悲哀。

　　本来就强大的敌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大。

　　柔川道：“我不能一直困在青陵山。”

　　无尘仙君问：“你想怎么做？”

　　柔川道：“把整片天地封起来，如今天都封了，我再把地封上，多少能苟延残喘些时日。”

　　太玄长老哽得一脸青黑，心里压力更大了。

　　无尘仙君道：“自那一场大战之后，世间灵气本就减弱不少，你要封印便要耗费更多天地灵气，到那时，又该如何？”

　　柔川无所谓：“反正已经几百几千年不能飞升了，要这许多灵气干什么，保命要紧。”

　　太玄长老忍无可忍：“一旦整个世间都灵气稀微，这些新弟子就不能吸收纯粹的灵气，实力如何提升？”

　　柔川道：“让他们进春支山，就是让他们更好的掌握搏命的本事，都到搏命的时候了，还想着怎么浪费灵力吗？该想的是怎么用有限的灵力创造更大的价值。”

　　无尘仙君道：“你去一趟三司台，问问罢。”

　　言下之意便是他没有意见。

　　太玄长老也闭嘴了，三司台现在地位超然，从前却不显。

　　改变是在司天入道第一天就预言了十年前那场灭世天劫，并且在百年之后一切成为事实以后，三司台才地位飞升，及至大战结束，司天再一次预言了未来。

　　“我看到了你的剑。”

　　司天站在柔川身前，语气温柔，只有她瞬间灰白的眼睛和头发在昭示着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司天说：“从前我的眼里只有一片黑暗，而现在，我看到了你的剑。”

　　柔川还处在失去师尊的悲痛和一剑成仙的懵懂里，她当时十分决绝：“不，我此生决不再执剑。”

　　那时活下来的所有仙人都觉得柔川是因为一剑误杀了自己的师尊才拒绝再次执剑的，但是他们并没有很在意，仙人的一生很漫长，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东西例如情感例如情绪都会慢慢退去，他们相信总有一天，柔川会再一次拿起剑。

　　而有一件事，只有柔川自己知道。

　　在她握住大方剑的时候，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剑道。

　　那是全天下所有人的剑道。

　　在她挥出大方剑的瞬间，天下剑道尽归她手。

　　她甚至怀疑，在那个瞬间，抗争在第一线的仙人们就是因为被她剥夺了剑道，而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她一剑封进了裂痕里。

　　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她就会是最大的罪人，即便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也改变不了那三千仙人死在她手里的事实。

　　哪怕这一剑，救下了更多的人。

　　于是最后柔川进了众生殿。

　　司晨和司暮一左一右打开殿门，迎柔川进三司台，柔川道：“现已入夜，司晨君还不下值？”

　　司晨道：“正要离开。”

　　她侧身让了柔川进去，司天还是端坐在一片黑暗之前，如同长在那里一样。

　　“你来了，阿柔。”

　　司天对柔川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像对待老友一样。

　　柔川却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的熟稔，她并不认得司天，更对于司天执着地认为她会一剑扛起天地这件事非常不悦。

　　柔川道：“师叔叫我来问问你。”

　　司晨和司暮关上三司台的大门，司暮要站在门外坚守自己的岗位，本来他可以在里面找个地方窝着的，现在只能在外头吹冷风，又见司晨要走，顿时觉得心里不平衡，就抓了司晨陪他。

　　司天从高台之上走下来，一双白玉一样的脚踏在层层玉阶之上，踩出一圈圈光影，她牵起柔川，道：“来。”

　　柔川被她拉到身侧坐下，同她一起面对她身前的黑暗。

　　司天道：“你挪动了紫金雷光辨心树。”

　　柔川道：“对，树底下也有一道裂痕。”

　　“世上不止这两道裂痕，还有更多。”

　　“对，我想把天地全都封住。”

　　司天似乎笑了笑，道：“你觉不觉得天太低了，地太窄了，海太小，山太矮，灵物太少，仙人太弱。”

　　柔川没接话，在她看来，天足够高，地足够宽，海不小山不矮，但是灵物太少和仙人太弱倒是对的。

　　司天道：“不是敌人太强大，只是我们太过弱小。”

　　弱小就意味着要付出比寻常更大的代价来对抗敌人，甚至可能根本无法对抗。

　　“天地本来就是完全封住的，只是封印已经被黑气侵蚀，以至于天也裂开，地也裂开。”司天说道，“所以没必要再重新封一次了，就算你把所有灵气都拿来封印，我们还是会被吞噬。”

　　柔川皱着眉：“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司天好似看到了她皱在一起的眉头，道：“你可以修补曾经封印，这样不会耗费太多的灵气，也能达到你的目的。”

　　柔川道：“可是你说这没有用。”

　　司天道：“往后看是没有用，但是对于现在来说，是有用的。”

　　“那往后呢？”

　　“往后，只有你知道，阿柔。”司天温柔得想是要将柔川融化，“谁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柔川猛地站了起来往外走，道：“我不知道。”

　　“你会知道的。”

　　司天的声音禁锢在三司台内，没有传出去半分。

　　柔川踏上大仙鹤一路回了众生殿，却没在殿里看到玉渊回，两只小仙鹤也没在，只有大白泽在玉渊回的榻上呼呼大睡。

　　柔川将它戳醒，问：“人呢？”

　　大白泽掀起眼皮，见是柔川又闭上了，哼哼了两声，道：“南边。”

　　于是柔川便往大剑深渊南侧去了，还没落地，就听见池清池的声音：“稳住，稳住，灵力一点点往回收，你看着啊，这炉现在的样子就是差不多要炸了。”

　　只见池清池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玉渊回手里一个快要爆炸的丹炉，两只小仙鹤和小白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玉渊回一眼就看见了柔川，喜道：“师尊！”

　　他这一激动，灵力失控，丹炉立时就裂开了，池清池吓得差点跳起来，她上回把玉渊回从仙人之躯炸成半仙，这回可别直接给炸废了，连忙取出柔川赠给她的金光阵，还没丢出去呢，爆炸的丹炉已经被裹住了。

　　“炸炉仙子是嫌青陵山有你一个天天搞爆炸的不够，打算再教一个出来？”

　　玉渊回捧着刚刚完成炸炉的仙丹奉到柔川跟前，解释道：“是我要跟着清池师叔学炼丹的。师尊，这是我炼出来的第一枚仙丹，送给师尊。”

　　池清池心道这位主连那枚天雷仙丹都看不上，哪里会看得上这小小补气……丹……

　　池清池瞪着眼睛看见柔川将这枚稍显灰扑扑的仙丹收下，然后问她的徒弟：“这段时日都做了些什么？可有受什么委屈？”

　　玉渊回道：“做了很多事，弟子没有受委屈。”

　　池清池一听柔川打听，暗道不好，看玉渊回这崇拜柔川的样子，只怕事无巨细的都要讲，于是打算跑路，立刻便道：“青陵山上所有的新弟子都开始辟谷了，太玄长老拜托我给他们炼制丹药辅助，我这便去了，玉小师侄，得空了我再来教你。”

　　一边说一边就收拾东西跑得没影了。

　　两只小仙鹤和小白泽从大仙鹤翅膀后边探出头来，见危机解除，兴奋得围着柔川乱转。

　　柔川道：“我们回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