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12、密海动荡

　　池清池跑得远了，回过头来还能看见云锁之上柔川仙君领着玉渊回往回走，大小仙鹤围在他们周围，小白泽在柔川怀里撒娇痴缠，很是温馨。

　　只盼着柔川仙君看在玉渊回入道的份儿上别太生她的气。

　　玉渊回在殿外脱了鞋，赤脚走进殿内，眼睛紧紧跟着柔川，好像很久很久没见一样。

　　柔川把小白泽丢回昏睡的大白泽怀里，取出从辨心金树上扯下来的叶子递给玉渊回,道：“此乃辨心金树的树叶，你戴在身上，往后若遇人心生恶意，它便会激起雷光，你早早上心，莫要被人欺负了。”

　　玉渊回双手接过，小心地挂在了身上，又道：“弟子学习了金光阵和御空符，还跟清池师叔学会了炼丹。”

　　玉渊回拿起榻上一叠明黄色的纸符来，说道：“弟子做不到凝灵成符，清池师叔说从前也没有人像师尊这样做的，大多数人都是以灵纸或灵绢为媒介，画符成阵，这是清池师叔从太玄长老那里寻来的灵纸，我已能画好金光阵和御空符，只是不及师尊的威力大。”

　　柔川抬手一震，玉渊回画的阵符漫天散开，看得出来是用了功的。

　　而后玉渊回又道：“小瑶台的东湘君知道我在跟清池师叔学炼丹之后，赠了我一身灵衣，说若是炸炉时我来不及跑，叫我只管护住脸便是，这身法衣能保我不被炸死。”

　　柔川忽然问道：“那剑是谁送你的？”

　　“是太蘅长老送……”玉渊回正说得高兴，一时反应过来，脸上便讪讪的，他不该在师尊面前提和剑相关的事情。

　　柔川等着他说下去，玉渊回只能硬着头皮道：“太蘅长老送的，她说她为灵渊天宫弟子锻剑，人人都有，不能漏了我。”

　　柔川道：“那为何不带回来，还要请你清池师叔帮忙藏着？”

　　玉渊回道：“师尊不喜，我本不该学的，只是……”

　　柔川打断他的话，道：“若不许你学，你初次提起时，我便不会将你托付给洛银师姐,而是会将你塞入灵渊天宫或是其他仙门里做弟子。是以你若真的喜爱，也不必避讳,而关于符阵你若不喜，也不必为了讨好我而学，你想学什么，大可凭你心意，你是我的徒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玉渊回定定地看了柔川一会儿，他比柔川略高些，平素总是弯着腰说话，柔川见他弓着，说了他几次，他才直起来。

　　过了一会儿，玉渊回笑道：“是，弟子都听师尊的。”

　　柔川轻抬起手，一只银色的镯子便缓缓送至玉渊回跟前，扣在他的手上。

　　“这银镯名叫如意宝镯，你可以将东西收在镯子里，随取随用便是，就当是我赠你的入道之礼。里面还有些东西，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你若嫌占地方，自己处理了便是。”

　　玉渊回笑道：“谢师尊！”

　　柔川说完便往大方剑之下而去，玉渊回又想起一事来，抱起榻上的宝盒，道：“师尊，清池师叔又给了我一枚仙丹，说是把我炸成半仙之躯，她很是愧疚。”

　　柔川脚下一顿，缓缓转身回来，果然见那枚莹白如玉隐泛雷光的天雷仙丹正放在玉渊回的宝盒里。

　　玉渊回剑师尊脸色不及先前好看，却又不知哪里不对，便问道：“师尊？”

　　“池清池，送你的？”

　　大意了，其他仙门弟子都有自家师尊耳提面命的叫他们不准买池清池的这枚天雷仙丹，只有玉渊回，她没想起来提点一二。

　　玉渊回问：“哪里不对吗？”

　　柔川道：“还记不记得你挂在云锁上，被无尘师叔救上来那天。”

　　玉渊回点头称记得。

　　柔川又道：“那四道天雷，还有印象？”

　　玉渊回又点头，也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池清池教他的时候说过，有些仙丹是会引来雷劫的，那么他手里这一枚八成就是那天晚上引来雷劫的仙丹，而看师尊的态度，应该是不想要这枚仙丹的。

　　“师尊……我拿去还给清池师叔？”

　　“你既收下了，便还不回去了。”柔川道，“你将它收好，不要在人前显摆也不要吃它用它，只当它不存在罢。”

　　玉渊回道：“它有什么不好吗？能引来天雷不正说明它是极好的。”

　　柔川道：“不是不好，而是太好，这枚仙丹强大到没有哪个仙人敢吃它，就太过于好了。”

　　“弟子知道了。”玉渊回将宝盒盖上，往后不该随便收别人的礼物，还不起还是小事，东西太贵重了，就不好了。

　　师徒二人才说完话，忽地一阵地动山摇山呼海啸，震荡得众生殿都摇晃起来。

　　柔川立刻朝众生殿后方飞去，玉渊回跟着跑了几步，小仙鹤冲到他的脚下，带着他去追柔川，连从进了众生殿就开始睡觉，没有完完整整醒过一天的大白泽也被惊动得爬起来，跟着往动静发生的地方跑去。

　　青陵山所有仙人御剑而出，众弟子们也都爬上高处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柔川冲出众生殿，大仙鹤及时落在她脚下，只见广阔的密海上翻腾起滔天巨浪，似乎整片大海都沸腾起来，无数水柱冲天而起，海浪不断冲击周围山体，淹没了一座又一座海岛。

　　这些动静三天两头来一场，搞得众仙犹如惊弓之鸟，胆战心惊。

　　柔川和无尘仙君对视一眼，有了个相同的猜测，这密海底下八成也有一道裂痕，而且可能还不小。

　　似是感受到密海的震荡，大剑深渊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于是动静就更大了。

　　柔川冷哼一声，砸下一阵金光，大剑深渊顿时没了声息，而密海却翻腾得越发厉害。

　　柔川看了眼抱着门才站得稳的玉渊回，心里软了一下，道：“进里面去，我下去看看，一会儿便回。”

　　而后一头扎进了海里。

　　柔川干这些事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她在自尽的错觉，太玄长老自从见她跳过一回大剑深渊之后，对她这个动作有了深深的恐惧，总担心哪一天她跳下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密海的动静并不因柔川的落入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众仙有备无患的再次打开剑阵，护住青陵山。

　　玉渊回在门口看不清楚，又怕出去了掉下去反惹麻烦，便回了大殿一层层爬上去，一直爬到他能看得见密海的地方才停下。

　　众生殿本来在的就高，他这往上一爬就更高了，可是他除了看见翻腾的大海，根本就找不到柔川在哪里。

　　柔川一路沉下，大海深处是静谧的幽蓝，和天外头诡异的黑暗有所差别，但是同样的危险。

　　海里全是四处乱窜的鱼虾，大的小的都在不要命地往上游，好似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它们一样，这都是些未生灵智的生物，连问都问不了，柔川只能自己找。

　　一直到了深海之底，她才看到了动乱的来源，一只巨大的乌龟趴在海底，四脚朝天的那种趴着。

　　但是就算它的四肢加头和尾一起搅动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才对。

　　柔川绕着它走了一圈，才找到它的头所在。

　　这只乌龟差不多有众生殿那么大了，准确点来说，这家伙叫做玄武。

　　也是一只上古灵兽。

　　柔川在它眼睛里显得太小了，轻易就会被忽略过去，若非柔川一身的金光，它也未必能够发觉。

　　“尔，速速离开。”

　　玄武的声音和大白泽的温润不同，它的声音苍老沉重，像是埋葬千年的金石，有一种厚重感。

　　“大乌龟，你龟壳下边那道裂痕有多大？有你的龟壳这么大吗？”

　　玄武怒吼道：“吾乃玄武！”

　　这声音震得柔川在海里一阵乱飘，差点就漂远了，她又道：“你得告诉我有多大，我才好封印是不是？”

　　玄武迷茫了一瞬，才道：“你是……众生殿的柔川仙君。”

　　柔川奇道：“你居然知道我？”又道：“你再堵一会儿，待我结印。”

　　柔川升至玄武腹部上空，周身金光大盛，铺天盖地的光阵落下，穿过玄武的身体，一直压到海底。

　　海中震荡渐渐平息，动静一点点缓和下来，柔川这才绕回玄武头前，道：“我封好了，你可以翻回来了。”

　　玄武闭上眼睛，道：“不急，吾先缓缓。”

　　柔川却道：“你怕不是翻不回来罢。”

　　玄武又怒，却无法反驳，气哼哼地游动四肢，不理柔川。

　　柔川道：“大乌龟我问你，你既然能堵这道裂缝，十年前那一战，为何不肯出力？”

　　玄武睁开眼睛，看着半空中的女子，良久才道：“吾等，被迫沉睡了。”

　　“吾等？”柔川道，“不止是你？”

　　玄武的四肢有规律的滑动着，让安静下来的海水不至于陷入死寂，它道：“这世间凡是生了灵识的妖兽灵兽都突然陷入了沉睡，直到你们封住了天，才慢慢醒来。”

　　柔川又道：“这次你为何没有沉睡？”

　　“吾并不知晓。”玄武叹息，又道：“传说吾族曾有一位妖主乃是神界十主之一，想是他的庇佑。”

　　神界，这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了，一如飞升，早已不存在了。

　　也许就如司天所说，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可能是被谁封印起来的一方小天地。

　　小到可能是被抛弃的一方小天地。

　　他们所看到的天并不是真正的天，所看到的地也不是全部的地，就连海也不过是某一部分的海。

　　但是它同样孕育了无数生灵，不应该轻易就被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