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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车停在港口,她看不出他的情绪,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在心里计算被烧掉的烟草值多少钱,巨大的数字让她呼吸不畅。

      “先生,”兵来接他们,头发连带着眉毛都烧光了,“姑娘,”兵望了她一眼,披着一身灰,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火已经灭了,可是……”

      晴朗的天空,午后的太阳高高地悬着,不像下过雨,蒋霆熙问,“损失了多少?”

      兵稍作迟疑,很快回答,“一半都被烧了,挖了沟,剩下的也在采收,被烧的叫人捡出来再看看能用多少……”

      她走在他们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捂着胸口,急促的心跳砰砰地传递到掌心。

      “人抓住了么?”他又问。

      “嗯,”兵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看不懂他要表达什么,心跳得更快了,“抓住了。”

      “只是,”兵欲言又止,他却突然站定了,转过身,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像平时也要去那里转转,“你先回去,我去种植园一趟。”

      她点点头,又听他嘱咐道,“在园子里呆着,别出门,乱糟糟的。”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从外套的口袋掏出一块手帕擦汗,哑巴司机接了他们的行李,然后为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一路上,蒋霆熙都在想,放火烧烟的人是谁。当地的叛乱分子?他们没这么大的胆子。三哥?不可能,卖出去的麻叶他还要抽成,何必断自己的财路?北方?阿清刚上位,还没坐稳,没必要现在和他反目成仇……

      “先生,”兵在开车,速度很快,他倒不嫌颠簸,“纵火的人……”

      原来是自己人,他笑了,把那块手帕整齐地叠好,“兵,你跟我说实话,”他看向窗外,实话总是难以接受的,“我待你们不薄,为什么?”如果真有苛待的人,他居然想到了她,那也是因为她从不提任何要求。

      “先生,”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是您的原因……”

      他的胳膊靠在车窗上,手指敲打着玻璃,“唉,你不会要为这个人求情吧?一半的麻叶都烧没了,你觉得,”他淡淡笑道,“给你十辈子,换得来这些钱么?”

      兵不再出声,沉默地开往那片被烧焦的土地。

      沿途的景色没有变化,她忽然想到,可以顺路去看看丹,于是拍了拍司机的座椅,给他打手语,“可以先送我去丹那里么?兵的家。”

      司机从后视镜递给她一个拒绝的眼神,也是,他刚说过,现在很乱,还不知道是谁烧了地,要是他们能早回来一天,也许不会发生这种事。

      通往庄园的路上戒备森严,比往常更多的守卫,她的神经再一次紧绷,紧闭的大门缓缓敞开,熟悉的景色和空气,或许她可以先把东西交给玛兰,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的小楼收拾得很干净,所有的物品都在原位,床上放着叠好的白色睡衣,她走之前穿过的,看来已经被妈妈洗干净晾干了,还有一双新的布鞋,一看就出自妈妈的手。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却没看见妈妈的身影。和园子外紧张的气氛不同,园子里的树郁郁葱葱,微风中一片祥和,花也都开了,只是空荡荡的,或许人都去种植园帮忙了,她在食料存放的角楼拿了一包谷子,去喂他楼下的两只孔雀。

      管家也不在,她去书房,随便找了一本书,很旧的唐诗三百首,留声机里飘出柔和的弦乐,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待醒来,天色已暗,周围静悄悄的,楼下有走动的声音,她以为他回来了,飞快地跳起来,光脚踩在楼梯上,磨破的水泡在脚底结了痂,却还是隐隐作痛。

      并不是他,她没见过的侍女在摆饭,“姑娘先吃饭吧。”餐桌上是新鲜的绿色蔬菜,炒粉和白灼的鸡肉,甜辣味的酱料放在盘中,一人份的餐食。

      “霆……”她叫惯了他的名字,忙改口,“先生还没有回来么?”也没有接到电话,侍女摇摇头,她拿起筷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晚上她照例睡在自己的小楼,隐约听见雷声,忙暗自祈祷,不要落雨,睡着前没听到雨声,这个季节南方不会下太大的雨。许是下午睡多了,她整晚没能安睡,早上听到鸟叫,很快起了床,先去侍女住的后排房屋转了一圈,她们也刚刚醒来,见她来了都有些茫然。

      “姑娘需要什么?”门边的女人和她年龄相仿,常在他身边侍候的,“怎么起这么早?”

      她往里张望,摆手说不用,又问,“妈妈在哪儿?”

      女人整理着下身的特敏,笑道,“不知道姑娘会回来,秀姨回家去了。”

      “哦,”她不疑有异,却又想,这么多年,妈妈在她身边,好像从没离开过这座庄园,但妈妈也是有家的,父母虽不在了,可有丈夫,有孩子,想必也是在庄园外的某条小街,一座像兵和丹的家那样的小屋。

      吃过早饭,书怎么也看不下去,她拨打种植园岗亭的电话,一连串的忙音。她挂掉电话,五颜六色的小鸟在阁楼和树间飞来飞去。不像在北方的山里或街道,零星的枪声总也不断,这里宁谧又和平,他也不会有事。天色放晴,看来不会下雨。她趴在二楼的栏杆,看两只孔雀躲在阴凉处,被晒得蔫头耷脑。

      时间突然变得慢了许多,午餐她一口也吃不下,咖啡却喝了好几杯,心脏咚咚直跳,不得不躺下来休息。会解决的,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麻叶的种植周期三到四个月,半年后这些钱就会回来。

      “我想出去转转,”她下午出门前被门外的警卫拦住,“去阿泰那里。”小象出生后,她只见过一次。

      “先生交代过,他回来之前,姑娘在家里等。”守卫的中文说得很不利索,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这样的命令。园子里没有熟悉的面孔,打扫的侍女,园丁,还有厨房的厨子,都换了人。

      在焦灼中煎熬,傍晚时分,她终于听到汽车的声音,冲下楼,看到他,还是前一天在船上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密布着浅浅的红,一夜没睡的后果。

      她不顾他身上的脏乱,和旁人的注视,扑过去,“霆,”他身上一股烟熏火燎的焦糊味儿,衣服反复出汗又捂干,他推开她,“先让我洗个澡。”

      侍女很快备好了水和肥皂,她也是被伺候的人,笨拙地擦拭他的后背,涂抹椰子油制成的皂角。他似乎是在想事情,又或者是累了,一言不发,对她的笑也很勉强。

      “先生,”侍女在浴房外敲门,这时候时间又变得快起来,她手忙脚乱帮他擦干身体,“晚餐备好了。”

      “知道了,”他说,揉了揉她的头,接过干净的浴袍套在身上,“你去吃饭,我睡一会儿,好么?”

      “不,”她帮他系上腰间的绑带,“我陪着你。”

      “好。”他没再劝,累极了,于是她出门跟侍女说他们不用饭了。

      窗帘拉上,她用他从香港带回来的蜜罐杯子装了水,一口一口喂给他喝。躺下后,他自然地用一只胳膊搂住她,眉头皱着,她什么也没问,用手指把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后面,怎么办呢?”她小声问,没提是谁放的火,这不会是意外,不论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烧掉这么大一片田,结果只有一个。

      “母亲那里,还有一些金条。”他说,先用那些换掉一部分租金,再过半年,利滚利可能就不止这一片种植园的收成了,然而那些金条是用来建造佛塔的。

      “詹姆斯,”她还有别的办法,“他……”

      他吻住她的唇,很深的一个吻,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累了。”他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沉睡,留她一个人清醒着,下午的咖啡持续产生作用,她睡不着,难免东想西想。

      滴答,滴答,落雨的声音。她先起床去看外面的天气,果然是下雨了,于是马上回来推醒他,“霆,下雨了,剩下的麻叶收完了么?”

      刺耳的电话铃割裂深沉的夜,管家和后院看守的人都醒了,不用指挥就井然有序地前往种植园,司机等在门口,他随便穿了件训练服,“我要去。”她拉住他的胳膊,从前她也在地里播种、除草,收割的活不算什么,她不想从此成为他豢养的金丝雀,至少这种时候她要和他并肩作战。

      他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扯开她的手,“老实呆着,我去去就回。”

      偌大的庄园,在他带人离去后,宛如一座空城。雨势渐大,她想起小楼的窗没关,从他的卧房离开,淋着雨走了那么一段路,身上就全湿透了。

      在床边坐着,她既不想换衣服,也不想去冲澡,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后窗,直到风吹进来的雨水流到脚边,她才想起是来关窗的。

      “云……”窗外是庄园的院墙,一个小小的身影攀在墙头,“云!”

      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听出那人的声音,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丹?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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