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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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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个大好的晴天。
卫映难得睡了个好觉,云黎唤她起床时还有些赖床,蜷进被子里不肯出来。云黎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难得见公主这般小女儿作态,想想又才大病初愈,日常无事,便索性不再催她。
将撩起的纱帐又放下去了。
但还没过了一炷香,卫映倒是又自己起来了,懒着声音唤云黎洗漱。
云黎嗔怪:“倒想着索性让您多睡会儿,公主您自己又起来了。”
卫映抬眼打量透进纱窗的半片阳光,笑道:“这不是睡不沉了嘛,大好的晴天,也想多出去走走。”
“公主如今也没什么事,时光长得很,这日的晴天错过了便错过了,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呢。依奴婢说呀,您就该好好歇息养身子。”
卫映闻言,只是笑云黎伶牙俐齿。
待洗漱完毕,忽然有人敲了敲门,“公主,谢将军命人送来了药膳。”
是四大丫鬟之一——苍兰。
卫映扬声道:“端进来吧。”
等人进了屋,她又问:“谢将军人呢?”
苍兰道:“禀公主,将军一早便去校场了。”卫映便想起来皇帝说让谢律去操练新兵的事,这么快就接手了吗?她以为起码婚假会长些。
殊不知自他们成婚以来,卫映醒来前已过去了七八日,这婚假早已不剩几天。
“这药膳,是谢将军命厨房做的么?”卫映吃着温度适宜的药膳,问道。
苍兰摇了摇头,“是将军的小厮送来的。”
小厮送来的?
那便是谢律亲自叮嘱的了?
其实无论是命厨房送来,还是让小厮送来,只他记住药膳一事便让人有些意外。卫映心不在焉地想,这位将军,好像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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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律去校场操练新兵时,并没有想过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新兵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少年,正是一腔热血满怀激情的时候,在听到要来指导他们的人是云麾将军谢律时,欢呼声嚷得要将屋顶掀翻。
他们不管这人的官职如何,是否有权,只认实力。
但谢律不为所动。
该下狠手时还是下狠手。
到了军队这一块,他仿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在卫映面前的温顺不翼而飞。这才一个上午,生机勃勃的新兵们就成了地里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了。
“诶,不是我说,谢将军好是好,就是也太严厉了吧?”新兵一号忍不住抱怨。
二号搭腔:“是啊,每次谢将军那双眼睛盯着我的时候,我都有点儿发怵。”
此时正是休息时间,三三两两的兵崽子们聚在一起闲聊搭话,聊着聊着这话题就歪到了风花雪月上面。
谢将军成了长公主驸马这事儿闹得京城皆知,坊间八卦的大热门。
一个认为谢将军娶了公主实在是亏,平白浪费大好前途;一个却道谢将军性情中人,金銮殿上直接求娶实乃霸气;还有的提醒他们皇家不可妄议,莫谈国事,但可惜的是这位仁兄被狠狠鄙视了,前两者丝毫不在意他的劝告并接着争得不亦乐乎。
气氛正热闹,却冷不丁地冒出一道熟悉的声音:“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连谢将军都敢编排了?”
“谁?!”
林副官背着手,臭着脸,慢悠悠地走出来,“我,你小子有什么事?”
“林、林副官!”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新兵们霎时没了声儿,活像是被捏紧了脖子的雀儿。
林芝冷冷地扫视一圈,“今日说闲话的,下午通通加练半个时辰。”
“这么关心旁人的婚姻大事,干脆回去做那后宅中嚼舌的妇人算了!或者转职去当个媒婆,我林副官亲自给你举荐,如何?”
一众新兵缩着头像群鹌鹑,无人敢应。
待将这群新兵打发走了,林芝才去寻谢律。谢律寻了一阴凉僻静处正在用饭,不需要众人一起待着吃饭时,他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吃的,兴许是年少时的习惯保存了下来。
林芝打了个招呼,没什么架子就在他身旁盘腿而坐。
他从前便知道谢律心里装了个人,在边关守城的那几年,回回寻到些什么好东西就叫人寄回去,他只知道谢律喜欢的姑娘身体不好,但没想到人家喜欢的是当朝长公主啊。
“谢律,你可真行啊,我都不知道你那个心上人是长公主,瞒我瞒得死死的。嘿,咱们谢将军喜欢人都格外不一样哈,一上来就喜欢个大的。”
谢律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低头吃饭。
沉默了一会儿,林芝又问:“那你与长公主如今,是修成正果了?”
婚都成了,应该是没问题了吧?
谢律不想将自己的私事过多地透露给旁人,哪怕这个人是他交好的朋友,闻言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多做回答。
可惜林芝只拿他的反应当作默认。
——显然并没有想过都成婚了还没有修成正果的可能。
谢律想了想又道:“坊间可有什么传闻?”
林芝随口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对你有意的贵女惋惜心碎,说书的在那儿大书特书你自毁前程。还有些不看好的,说长公主身体弱,说你自荐枕席是丢脸。不过照我说,这些话吧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闲话的没有,听一听就过了,真跟他们计较倒是傻的。”
林芝说了半晌,谢律也没多大反应,不过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谢律出声:“都是些什么人在传?”
林芝惊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谢律,你问这些干什么?”
谢律平淡地说道:“我只是顺着你的话问下去罢了。”林芝不信,势要在好友脸上找出些端倪来,但奈何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出来,被好友冷冷淡淡的眼神一盯,他觉着自己像个傻子。
林芝没好气道:“什么眼神……我这是为你好,这谁不得被说点闲话,别说是公主了,你看那前朝的皇帝,还不是照样被人编排。不理这些才是最好的。”
谢律吃饭:“嗯。”
“……”
好在林芝早已习惯对方这副寡言的样子,以为对方听进去了,说着说着也就把话头扯开了。
林芝一边说,谢律就在一边默默听着。
待杂七杂八说完了话,见谢律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林芝也就起身离开了。他边走边回想好友谈话时的神态反应,没觉察出什么异常,也就把来时内心的诸多猜测给抛之脑后了。
几日后,林副官偶去茶楼闲逛,忽然听那说书的换了说辞。
“……诸位可知,这长公主婚事背后的秘辛?你道谢律为何在胜仗归来后殿上求娶?实乃谢律此人,爱慕长公主久矣!那又为何选在公主病重之时呢?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长公主对谢律无情,只拿他当一个陌生人罢了。”
“那谢律如若不是趁着此次冲喜,恐怕还娶不到长公主啊!”
????
林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几天没来说辞完全换了?
这会儿又变成谢律成了卑微的那一方了?不是……他林芝就搞不懂了,就不能是两人互相喜欢吗?这说书的在瞎说些什么?
生气之下,林芝便要去寻那说书先生,然而那说书的似是早就料到这一番话出来会引起多大逆反,顿时惊堂木一拍,“诸位稍安勿躁!某自有证据。”
紧接着林芝便瞧见这说书的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开始诉说种种事例。
堂下的看客哄笑唏嘘,皆是将这当作是说书人夺人眼球的噱头,一个个地开始喝倒彩不信。楼上的林芝却面色复杂。
这小册子里的事,还真是发生过。不过这册子里谢律的态度,怎么那么不像他认识的那一个呢?
林芝已经猜到这事儿八成是谢律干的,可……不是说好不管这些事?
现在传的都是些什么啊。
林副官开始怀疑起好友那张冷淡的脸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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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值。
谢律照旧回公主府,刚一踏进府门,就见云黎走上前来,行礼笑道:“谢将军您回来了,公主命我前来问将军一声,晚上可要一同用膳。”
谢律愣了愣。
他的视线越过云黎,沿着盏盏暖黄的宫灯一直望向垂花门深处,仿佛这样就能看见那位府里的女主人。
有人在等他。
很奇妙的感觉。
让人心底升腾起隐秘的期待和欢喜。
于是他那冷硬的脸便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目光看向云黎,点了点头,“嗯。”
“我刚下值,且先去洗漱一番,公主若是饿了,不必等我。”
云黎应是,回去复命。
他第一次觉得,回畅和堂侧卧的路怎么这么漫长,也第一次发觉,原来傍晚的微风吹在脸上,是这样的温柔。
洗澡时,素来不管穿着的谢将军抿了抿唇,破天荒地问了自家小厮一个问题:“怀信,难道我除了黑色的衣裳,便没有其他颜色的了吗?”
怀信道:“主子您忘啦?往年是有准备其他颜色的衣裳的,但您不是觉得那些颜色易脏吗?索性让管家给您的衣裳全换成黑色了。”
谢律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便是一件白衣也没吗?”
这下引起怀信的注意了,一般来说,能让他家将军问第二次的事情,那一定是将军很在意的事情了。他犹豫道:“倒是还有一件几年前的白衣,但怕是十分显旧……主子若想穿,明日我便吩咐人去采买。”
“……不,不必了,”
谢律扶了扶额头,“是我一时糊涂……罢了,就拿黑衣吧。”
他方才脑子里在想什么?
竟想着都说女子皆爱白衣,那若是穿着白衣去见她,她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真是……
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