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4、咬定青山松，立根破岩中

　　夜幕降临，小幽的这次出岛之行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她找到了仙药却不能占有，能用的也差不多用光了，出谷都很困难，更重要的是，她还必须得保护一个人。
　　这事拿回去说了是个人都不会信：小幽公主啊，出岛？哦，走了几米出去？不会飞好辛苦哦，小幽公主向来辛苦，开个花都不会，什么什么，还保护别人，奇嘞，谁？镇妖帝神？不好意思，好好，我很忙……小幽公主太可怜了，都说胡话了。
　　她出岛的事，只有布谷知道，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她只是觉得不甘心。布谷在临行前给了她一颗灵钻，一个信囊：灵钻已经用了；信囊是布谷从家里偷出来的，算是一种法器，为的是万一遇到危险，无论她在哪，去了信后他都能找到她的位置，再想方设法把她带回去。
　　在离开飘尘墓府之后，灵暴又发动了几次，借位置的庇护，对他们的波及小得多，回首望去，雁岭峰已经塌陷了大半。
　　她灵力低微，但占卜的天分强过大部分人，所算出的结果，往往除了她自己不信，都是可信的。她取出卜骨，犹豫要不要算一算祭司眼下的情况。

　　这时，忽见前方火光冲天，有几名仙士御剑在空中飞来飞去，定睛一看，之前的蓝衣道仙带着徒弟们正和一群妖怪打得火热。
　　灵暴之后，妖谷的灵力全部紊乱。小幽想到可能会有妖怪趁此机会出来作乱，却没想到那么快。
　　不过，那些小妖大部分是些灵力尚浅、未开化的，沾了剑气很快便化为原形，被地脉吸收了。

　　蓝衣道士也发现了小幽，“丫头，可算找到你了。”
　　“你们怎么还没出谷？”小幽道，“不是说了——”
　　蓝衣道士横眉倒竖，“说什么，老夫的徒弟感恩你救了他，执意要回来道谢，再说，你一个小丫头困在谷里，我们也不放心。”这时，不自觉看了眼她旁边的人，怔了怔，那股天然的威压绝不是错觉。
　　一只猴妖从头顶扑了过来，幸而一把灵剑飞驰而至，将其钉在崖边的树干上。
　　蓝衣道士的徒弟落在面前，正是之前中了妖毒的那个年轻人，他看向小幽，有礼地拜了下，目光一直没有移开，俊脸红了红，结果这一分神，差点被一只草精缠住手腕。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为何，那些妖怪在小幽两人到来后，慢慢都转移了目标，朝向了他们，很快把她和长明帝神团团围住。

　　“那个……”小幽咽了下口水，她恍惚记得不久前还为没见过妖族遗憾，现在……过分了，太过分了啊。她咽了下口水，露出一个破碎的微笑：“那个，我呢，向来很好说话，有事好商量，诸、诸位有何贵干？”
　　妖怪们虎视眈眈，以那头儿草精为首，个个直直地望着小幽。

　　小幽看了看，这少说也有几百只妖，前有狼后有虎，围得水泄不通，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折腾了，她两手一摊，“反正我一个也不够吃，你们看着办吧。只求你们先商量好怎么分，别把我撕得太难看。”

　　“他们要的，是你身上的灵药。”长明帝神道。

　　小幽怔了下，拿出那朵灵花——已经蔫得不成样儿，瞅了眼花又瞅了眼面前的妖，眼神一定，“命可以不要，但是花不能给。”

　　长明帝神点了点头。

　　一众仙士看着他们，神经病吧？还两个？
　　蓝衣仙士怎么也修炼了七八百年，比他们略有见识，从刚才起，他隐隐觉得眼前的银色衣衫的男子非池中之物，肃杀中有几缕轻蔑，那群妖怪至今未敢上前，多半也是受他的气度所慑。他想起以前听过有上神受了什么牵制会法力全失，心里有了猜测。

　　趁着妖怪们还只是在外围，又有几位徒弟帮忙抵挡，他上前去，恭敬地拜了拜，道：“不知上神落难于此，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长明帝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蓝衣仙士心下一喜，看来猜得八九不离十，赶紧又低头拜道：“尊神与我等被困于此，当务之急，是令尊神的法力恢复。”他眼角向四周瞥了下，“小仙倒是知道一种方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幽道：“你有方法？说，有多快，是不是全部恢复，需要护阵吗，还是你有什么灵丹妙药？”

　　蓝衣仙士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啰嗦早就说了，转向长明帝神道：“本来这方法需机缘巧合，寻常时绝不可能，但小仙见这位姑娘手中已握有苏合兰香草，那便甚易，只需一位灵气相近的人用引渡之法，灵药一吸收，刺激了灵脉，三息之后，就能将法力唤醒三成，一柱香后便可恢复五成，两柱香……”

　　“师父，别数数了，这边又攻上来了！”一位瘦弱仙士喊道，一边全力拦截小妖。

　　这厢小幽听明白之后，犹豫了片刻，苏合兰香草是她为祭司留的，若是现在就用了，那祭司怎么办？可是，不用的话，她看着那群拼死和小妖决斗的仙士，还有法力尽失的帝神……

　　“好，我愿意。”

　　“不需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蓝衣道士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耳边时不时响起：“师父，撑不住了！”

　　“师父！快来救徒儿……”

　　“师父，你怎么又偷懒！”

　　蓝衣仙士一边想直接给这两尊大佛跪下，一边心里把那帮徒弟揍个八百回，脸色时青时红。

　　“为什么不愿意？”小幽忍不住问。

　　长明帝神转过身，向峰顶的高处走了两步，俯视着山下，“不想要。”

　　小幽干瞪了一会儿，想出一个可能，莫不是嫌脏……这神仙哥哥有洁癖？把花掏出来，只见那柄灵药已被折成三五段，以弯曲到某种极致的角度耷拉着，花瓣基本上都缩成一团了。
　　一旁的蓝衣仙士默默转过脸去。

　　小幽心虚地看了看，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救命之物啊，用手捋了捋灵药，对着花瓣吹了吹，凑近蓝衣仙士，“到底怎么用？”

　　后者也向前凑近了一步，耳语道：“灵药本身便是灵力所化，可食，入口即化。”

　　小幽设想了下把花塞进那位大神嘴里的可能。又问：“你说的引渡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是种约定俗成的疗法？

　　“引渡就是嘴对嘴渡过去啊，很简单的。”

　　小幽一个踉跄。

　　两人正在商量对策时，模糊听到旁边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对于之前一直叫嚷不止的几位仙士，这会儿早听得耳朵习惯了，便没在意，直到那求救的声音越来越惨烈，蓝衣仙士才转头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妖怪的数量如雨后春笋般暴涨，铺天盖地地向山顶涌来。它们有的已半化成人形，有的才刚化形，大部分都还未开化，像受到了号召般齐齐奔来。甚至有很多妖怪在奔跑的途中被踩踏而死。

　　“他们的方向如此一致，真的好奇怪。“小幽像是惊呆了，喃喃道。
　　耳边不自觉响起祭司曾说过的一段话：“这个妖谷，是谷如其名，不仅埋藏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妖类的白骨，还因为位置的缘故，但凡有点妖性的东西，都能在地脉的刺激下成形，意识清楚地还能安分些，意识不清地就可能到处晃荡施暴，还有些比较有追求的妖，会消消妖性，自己很懂事的修炼，感恩天地给他这份机会。”
　　不过，现在不管它是懂事的还是识趣的妖……

　　若是最初的一些妖发现她身上自带灵气的苏合兰香花还情有可原，但那么多妖怪，隔着几十里都能感受到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从表象上看，他们的前仆后继似乎纯属无意识的行为。

　　“难不成……“

　　几人面面相觑，“难不成它们是受到了谁的召唤？“

　　“很有可能。未开化的小怪不可能刚离开地脉就有自我意识，他们无一不朝向悠寒峰的方向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在召唤它们。”
　　从刚才起，长明帝神一直默立在悬崖边，风猎猎吹起他的银白色长袍，别人只当他在沉思，可是在小幽眼里，他那副闭眼的模样，确定不是要睡着了？
　　不对，她看向那双衣袖半遮的手，它们紧紧握着，颤抖，隐忍。然而这只是一瞬，很快长明帝神又睁开眼睛，漠然地游离着。
　　这时，七位徒弟自发支起了一道结界，围在蓝衣道士和她身边。他们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景象，一双双绿色的、红色的眼睛在漫山遍野快速移动，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妖气，潮热又令人作呕。
　　“到底是谁在召唤他们……”
　　数万年来，妖谷虽被划在妖界，但其中的妖力和神力在冥冥中相平衡制约，这里的妖怪们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很多妖在这谷中长久的栖息，既不为害，也不妄图入仙界。
　　但是这一场灵暴打破了平衡，桎梏消失后，一切呈崩溃式地破碎，而原有的一些制约显然在动荡中摇摇欲坠。
　　小幽不知道是谁在召唤这些妖，她只知道，这次不用占卜也能算出来，今后大概率要长眠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