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5、绵绵瓜藤，民之初生

　　“这么多妖，难道真的毫无办法了吗？”有人喃喃道。
　　该怎么做？
　　此时此刻，小幽脑中闪过千百种可能，祭司危在旦夕，仙庄的病人还在等着救，最重要的，河之洲的结界已经开始松动，妖物冲出妖谷后，很有可能最先波及的是离这不远的河之洲。绝不能让灵暴波及到仙庄。祭司要救，仙庄的人也要救。
　　她看向不远处的灰色身影。他们隔空对望了一秒，小幽确定那双眼睛的焦距在自己身上，她从中看到了一丝认真。
　　她沉思了一秒，这一秒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就像她这一千年的记忆，虚晃过后，除了寥寥几笔，并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是有些事，她必须要做。
　　灵花泌人的香气隐隐飘出来，她慢慢走向长明帝神。
　　她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有一个念头是自己会不会太粗暴了。一阵眩晕后，映入眼帘的是阵法的流光，长明帝神的眼睛少有的张大，她看到其中的惊讶，再往下，顺着酥麻的感受，自己的嘴唇正攫住他的。
　　凌晨的黑暗中，一束刺眼的白光破空而出，照亮了整个夜空，时间仿佛在霎那间停滞。
　　几个勉强未倒下的道士遮住眼睛，茫然地看着那束白光。
　　长明帝神躺在地上，四肢像是扎住了根，来自四面八方的灵力飞速地向他手中汇集，神力如汩汩而流的泉水暴涨。
　　天渐渐破晓，蓝色的天幕下一切如石化般静寂。
　　小幽按在地上的掌心麻木了。眼下的感觉，应该是成功了。
　　这时，长明帝神的手指动了下。
　　她有些迷惘，这个时候，她是应该松开，还是以防万一，“渡药”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再压住一会儿？
　　正在思索间，那两片唇动了动，一股温热的气息传入口齿间。
　　她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这算是……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刻起身，气息不稳，大喘了几口气，心跳如雷。
　　彼时，长明帝神周身大变，一阵狂风扫向方圆十里，众人再睁开眼时，见他已是长发半束，身披银黑色的云藻长袍，额间淡红的神印闪现，周身光华不可直视。在他左手中指，一枚灵戒闪烁出荧荧光芒。
　　嗡嗡，远处传来数道剑鸣声，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随着一阵长风破空，树丛中的枝叶摇动，先后有白色的身影出现，接连七人，每个人都装束一致，面容皆清俊端正，跪伏在长明帝神面前。
　　长明帝神看了他们一会，眉头微皱，“元亮呢？”
　　“帝神。”空中又传来一声剑鸣，一人随即出现，跪在他面前，双手呈上一物。
　　是一支古朴的发钗，小幽看到有一瞬的晃神，那是她的东西，很可能是自己在墓洞的时候掉落的。
　　蓝衣仙士等人回过神来，立刻跪下，“拜见帝神。”
　　天已大亮，地脉的涌动终于平息。周遭景象尽入眼底，妖谷经历一场灵暴，表面的风景在凡人看来依旧未变，树木苍翠，草木葳蕤，但有灵力的人却能感知到，妖谷的灵力已大不如前，无论是神力还是妖力，已经很微弱。
　　小幽默默打量了一圈白衣人，发现他们竟是在墓洞中的那几座雕像，怪不得当时帝神怎么也不走。
　　再转头，帝神正看向她。
　　四目相对，她这才发现别人都乖乖地跪着，唯独她直挺挺地站着。不过，除此之外，那眼神里还有别的意味。
　　长明帝神移步走来，越来越近，她心跳得也越来越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帝神的眼睛里，有杀意。
　　另一旁，一直低头的几个道士相互低语。
　　“刚才亲了有多久？”
　　“半分多钟。”
　　“哦，我怎么觉得不止呢。”
　　“小仙女是咱们的救星啊，一顿操作猛如虎，帝神的法力就恢复了，眨眼间妖都灭光了。”
　　“话说，都看不到吗，我看那小丫头要完。”
　　“她就是稍微主动了点，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姑娘姿色过人。”
　　“都闭嘴。”年轻英俊的仙士闷声喝斥。
　　周遭的空气愈发稀薄，小幽看了一会儿，手腕动了下，即使如此，依然倔强地没有道歉。
　　她在河之洲做了一千多年的地仙，知道神仙们无欲无求，因为所欲也容易得到，加上长久的修行，看一切都风轻云淡。这位帝神至于对一件小事这么在意？
　　更何况，苏合兰香草是她机缘巧合发现的，后面她又机缘巧合地把他唤醒，难道不是他欠她的吗？
　　她突然清醒，没有了苏合兰香草，祭司的仙药怎么办？眼看天已大亮，普光仙域的仙门在午时就要关了。
　　得赶紧离开，她取出罗盘，看到指针已恢复如常，出口就在不远处，走得快点午时之前应当能赶到。
　　不再多想，她急急冲长明帝神的方向施了个礼，“帝神日理万机，小仙尚有要事在身。小仙告退。”
　　另一边，长明帝神这一醒，从仙界通往妖谷的方向，陆续有上仙飞驰而来，迎接帝神归位。
　　少顷，只见尘阳上人、白君真人两位上仙领着两队天兵，来到帝神落座的悠寒山。
　　很长一段时间，天界都在传言长明帝神失踪，几经证实，才得知是在妖谷沉睡，天帝只好拟出一篇通碟广而告之，言明镇妖帝神陷入沉睡，几同闭关，不希望无关人员打扰，这才堵住悠悠众口。
　　到了长明帝神面前，正经八百的礼节过后，尘阳上人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又把恭维之词从头到尾全部说了一遍，一边暗自庆幸临时做了一番准备，可是说完了，眼前的这位超凡脱俗的帝神却依旧未答一言，说得更准确一点，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在关注着别的什么。
　　恭迎队伍只好继续在地上跪着，尘阳上人正琢磨再说点什么，再不行就搬出天帝他老人家，让这位神秘的帝神回个话，归位不是小事，尤其是一介帝神，到底他是回到天宫若晨苑中，和其余上神齐聚在清鸣宫，还是另有安排，总得有个说法好回去交差。他掌管仙界大小事务多年，亲自跑腿的事还真没几回，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
　　他与白君真人悄声商量：“依你看，那群作乱的妖都被收拾妥当了，帝神还在为何事挂心？”
　　后者看了眼对面，那位哥一直看着自己手心的一物，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查究什么，拿不准道：“不好说，此人据传从生来便面无表情，若非生得俊，别人从不敢多看他一眼。”
　　“看样子，妖谷刚经过灵力动荡，恐会波及他的灵脉，莫非他还在等待灵力恢复？”
　　“不好说。他帝神印已明亮如初，十有九成已恢复了。”
　　两人嘀嘀咕咕，殊不知在长明帝神近处的元亮却看得一清二楚，从刚才起，帝神的怀中一直有什么物什叮叮当当地响个不止，刚开始，帝神还左右看看，以为是哪个剑灵身上的，后来才发现就在自己身上。
　　他取出之后，发现是个信囊。这种小物件在天界通用，但在下界的地仙中很少见，这个信囊做的十分粗陋，不过灵力和地址附得十分清楚，想是做此物之人只是略懂。这片刻来，先后传了几十条消息。
　　长明帝神打开后，消息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弹出来，先是什么吃午饭了没？喝水了没？有没有脚疼？头晕了没有？到后来，语气变得越来越急切，质问灵钻为何用了却没回来？又问人到底在哪里，到了最后，似乎十分关切对方的安危，像是已经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十条中有八条是在询问对方是否还活着，赶紧回个话。
　　消息弹完了，帝神略微思索了一下，把信囊收了起来。元亮不知他有什么打算，不由提醒道：“主人，几位上仙已恭候多时。”
　　长明帝神扫了他们一眼，“乌乐为何没来？”
　　尘阳上人答：“二殿下三个月前探到妖界主峰铜雀峰的灵脉异动，便前去查看了。”
　　突然，尖锐的鹰隼戾鸣声破空传来。
　　长明帝神望向空中，眯起眼。
　　层云之上，一只黑色的枭鹰正在盘旋，背上一黑一红两道人影。
　　红衣人冷笑一声，望着山下一个奔忙身影，轻摇骨扇，一道如闪电般的火光直冲而去。
　　与此同时，马嘶的长鸣响起，一匹白色的追风马将小幽救起，从火光中冲出来，背上驼了两人，另两匹追风马也跟过去，紧随其后。
　　长明帝神抬起的手隐回袖中，天荧之戒的光芒暗自消退。
　　小幽原本正一路向妖谷外狂奔，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布谷！”
　　正是林布谷骑追风马一路飞奔过来，身后跟着仙庄的两位地仙，百米之外就看到了她，将她从妖术中救了出来。
　　林布谷翻身下马，把她前后快速打量一遍，吼道：“你去哪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赶紧回去？”
　　“此事说来话长。”
　　“妖谷里我都找遍了，怎么不回我的信？”
　　“信？”小幽摸了摸身上，却不见了信囊，进了妖谷后变故横生，她一直没来得及看布谷的消息，她顾不上翻找，急道：“布谷，你听我说，普光仙域的仙门马上就要关了，祭司的药我还没采到，你快去采苏合兰香草，那才是最要紧的……”
　　林布谷拉住她往回走。
　　“布谷？”
　　她立马意识到不对，反手拉住他的手腕，让他正视自己，心猛地一沉，喉头涌上一阵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