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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阑珊处,隔罗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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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即月一路被颠得难受,中都的路不好走,被北虞的马蹄践踏得不成样子。昌顺帝称国库空虚,把中都重建之事束之高阁多年,至今也无人问津。
临到庄州,沈即月刚欣喜了片刻,终于不再受这车辇颠簸之苦,心下刚一松,便听后面的马蹄声渐近,他挑帘看了眼,这不得了,顾乔野追他的车辇干什么?他不是入京受封?这才两日时间,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春漠小声说:“这顾将军该不会是看上咱们家公子了吧?追这么急!”
丹实瞄了一眼急驰而来的战马,侧身说:“虎狼环视,小心为妙。”
顾乔野急驰而近,弃了马便飞身上辇,车辇一阵摇晃,人已经打帘进了辇说:“牵好本将军的雪翼飞霜。”
“将军…”素华没拦得住,一手勒着马缰,一手牵着顾乔野的马,说:“将军,这是庄南王的车辇。”
“本将军奉旨前往庄州,与庄南王商议庄州政事,打扰庄南王,在辇中休息片刻,你有意见?”顾乔野盯着沈即月,边说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他。
辇外寂了半晌,素华吃了瘪,颔首道:“臣不敢。”幽怨瞪了眼一脸嘲笑的春漠,用口型说:“找打!”
顾乔野靠着软榻坐下,手臂懒散的搭在车窗上,随着车身摇晃,看坐在另一侧一言不发的沈即月,才打招呼说:“庄南王安好!”
马车猛的颠了一下,沈即月没靠稳,往顾乔野身前滚了过去,顾乔野顺势扶了他的肩,说:“投怀送抱?”
沈即月撑起身,又靠回另一侧软榻旁,薄怒说:“登徒浪子。”
“主子,”桓泽追了上来,靠着窗边递了张笺纸给他。
顾乔野低头边看边抬眸继续打量沈即月,半晌后,他把笺纸折了几折放进胸口,莫名其妙的唤他:“尧环啊!”
沈即月被口水呛了一下,掩唇咳得双眸泛水,连耳根都攀上一抹霞红,衬着玉白的颈,格外好看。
“顾将军直呼本王名讳,就不怕本王治你犯上之罪?”
“庄南王的善名在伴山寺十里八乡都知道,刚才是微臣失言了,庄南王别和微臣一般计较。”顾乔野一口一个微臣,可眼角搁着的分明全是轻佻,一看就是个没安好心的坏胚子。
沈即月撩眼看他,微微上翘的眼角浮着“懒得理你”几个大字,隔着蒙蒙月光,像朵美丽的千瓣绛桃,他倚在车壁上冷着脸说:“口是心非,背向异辞。”
车辇里很静,只听车轴在凹凸的泥路上碾过时发过隆隆之声,混着哒哒的马蹄,分外和谐。月影在车帘上几不可见地腾挪,顾乔野习惯性的转动指上的扳指,回望着沈即月,眼里全是戏谑,懒懒道:“狐狸眼,绛桃唇,薄冰肌莹,雪腻酥香,啧啧啧啧!”顾乔野舔湿了唇角压低声音说:“庄南王!好勾人呀!”
“顾将军最好管束好自己的嘴,否则,一不小心让顾将军滚下车辇扒灰,丢了脸面事小,伤了人就不好了。”沈即月低头拢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依旧清冷。
顾乔野好笑,很久没见着谁敢在他面前发狠了,这只狐狸还真敢!不过,发狠的样子,仿佛很可爱!
春漠走在车辇旁,俯身说:“公子,庄州到了。”
沈即月挑帘往外看,如纱一般的月光里,他仰颈抬眸间,光洁白皙的颈露出好看的幅度,如一弯新月,淌在夜色里,怜怜可人。
庄州刺史常成亲自来迎,着人早早备下了酒席。他只知庄南王来了庄州,却不知这顾将军也跟着车辇一起来了,在看到顾乔野跳下车辇时,怔了片刻,赶紧又恭身行礼。
顾乔野就是中都的吉祥物,甚至有百姓把他的画像贴在长生位上供了起来。中都战乱太久,死了太多人,每一场大雨都能冲刷出角落里暗藏的鲜血。百姓已经忘了安宁为何物,这来之不易的太平,让他们心中忐忑,甚至没有安全感。他们把顾乔野当作了拯救中都的神,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生怕哪一天这场安宁便又化为了破碎的泡影。
沈即月回房换衣裳,行了一路,风尘仆仆,刚解了一半,顾乔野便不客气的踢门闯了进来,挥手屏退了丫环。沈即月没理他,自己上手继续褪了外衣,说:“将军向来如此无礼?”
顾乔野毫无章法的把自己扔进了藤椅中,长腿咚的架上了桌,说:“这怎能算无礼,好歹臣与王爷打小就认识,能不能算是青梅竹马呀?!”
沈即月背对着他,说:“将军莫不是认错了人。”
顾乔野看着他褪衣,他背部的线条紧致顺滑,腰臀的曲线随着他的动作而越发显眼。衣衫滑落在地,如花瓣成雨,落了一地绮丽。白皙的曲线终于延伸而下,犹如融浸在月色中上好的白融玉。
顾乔野一直盯着人瞧,仿佛就是在等绮丽滑落这一刻。
他磨了磨牙,突然想起在长原上,戟扑咬猎物时,猎物在他口下挣扎,却毫无生还的可能。
他目光向下移,好似带着摩挲的力度,从沈即月的侧颈,沿着那微微起伏着的曲线,不断的向下滑。
滑。
顾乔野口干舌燥,莫名的燥动,他想蒙了他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把他绑起来,摁在长原的草原上,狠狠撕/咬蹂/躏。
“嗯?”沈即月见背后半晌无声,他回首看他。见顾乔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瞧。
顾乔野闻声,猛的回神,仓促的转开目光。匆忙的提了案上冷茶,就着壶口狠狠灌了几口。
“不是有话要说?”沈即月已穿好了衣裳,边系腰带边说。
顾乔野吃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但仍忍不住纠缠上他玉白的腕,再次升腾起想要蹂/躏他,撕/咬他的念想。
沈即月抿着唇看他。
顾乔野恶声说:“忘了。”说完咚一声放下茶壶,仓皇而走。
沈即月不解,提了壶倒茶,却发现壶里的冷茶被顾乔野喝得一滴不剩,这常刺史太扣了么?连水都没让顾乔野喝够?还能跑到他房里来喝水!他脑海里突然便蹦了个词儿,饥火中烧。
“春漠。”
“公子,怎么了?”
沈即月提着壶摇了摇说:“没水了。”
“嗯?”春漠四下打量了下问:“丫环呢?”
沈即月无奈道:“被顾乔野吓跑了。”
“吓跑了?”春漠挠头道:“将军那模样,春漠倒觉得俊得很啊!”
“春漠莫不是看上他了?”沈即月把水壶塞他怀里说:“小心他那头戟和你吃醋!它可不是吃素的。”
“公子瞎说什么!”春漠抱着水壶跑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正色说:“我去厨房打水,不过素华和丹实都不在,这人生地不熟,公子需谨慎些。”
沈即月顿了步,忽然想起顾乔野那吃人的眼神,那会儿就像他的戟,仿佛戳一下就会进攻,
“算了,去前厅喝,不是该开宴了吗?”
“噢对,刚才师爷已经来请过了。”
“嗯。”
春漠连忙放下空水壶,小跑了几步,扶着刀跟在沈即月身后问:“公子,您与顾将军认识?”
沈即月如实说:“小时候在伴山寺有过一面之缘。”
“那春漠怎么没见过?”
“那时候还没捡到你呢!”
春漠是沈即月在伴山寺的百步梯上捡回去的,那夜的雪下得格外大,寺中早早便没了信徒。沈即月每日都会去百步梯上等母妃,那日却是见着梯上放了个包袱,上前看时才发现里面是个丁点儿大的孩子。抱回去时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而且不知饿了多少日子,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大家都说没救了。沈即月不忍心,见着小人儿可怜,执意把他抱回了被窝里,敞着僧衣把他搂怀里搓暖了身子,又仅着米汤喂了好些日,才捡回了他一条小命。
“这顾将军俊归俊,就是眼神太可怕了,能戳人。”
“比之他那头虎呢?”
春漠暗暗吐了吐舌头说:“也蛮可怕的,太壮了,张嘴能吞下一个活人。”
“有那么可怕?”沈即月笑,抬指松了下领口说,“有些热,庄州比伴山寺热多了。”
“伴山寺靠山,树多林茂,四季当然无别。这马上入夏,公子且忍耐些,春漠遣了人在庄南王府搁了素冰,明日回府便会凉爽些。”
“嗯,”沈即月沉默了须臾,侧头看春漠说:“你过两日替我去查件事。”
春漠说:“公子有何事吩咐。”
“咐耳过来。”沈即月说完,又负手往前走。
“公子…”春漠小步跟上去,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猜测而已,春漠无需担心,只是母妃给我留了封信,我也不太确定,所以需得查证一下。”
“玉贵妃说了什么?让公子这般想!”
“七月半,秉烛烧香,九首入殓。”
“待素华和丹实回府后,春漠便去查实,公子不必忧心。”
“小心行事,别让顾将军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