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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猜不透 ...

  •   回家之前要把这件事收尾。

      游之泠唤来喻零,当着池迟的面一步步安排着处理方案:游氏勿必拒绝安全部所有不合理指控、基地全员加强保密培训、密切监视楚家和李老板等人后续的一举一动……

      喻零表情严肃,一一记录。

      全程没有提到嫌疑人池迟,喻零也明智地没多问一句。游总和她的小情人只单独聊了五分钟不到,她无从得知池迟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里为自己洗掉嫌疑的,她只能相信游总的判断。

      只不过等游之泠说完“就这些,去办吧”之后,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错开大半个空间,遥遥望了一眼抱着手臂,正在窗边悠然眺望风景的当事人池迟。

      池迟也刚好挪回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短暂交汇——别有深意对上了百无聊赖——第一助理金丝眼镜后的双眸犹如幽潭,深不见底。

      嘴角似乎挂着极浅的讥嘲,又似乎没有,刹那间的对视后,喻零若无其事收回了目光。

      她尽责地回复了游之泠一句好的,转身出门,深甸甸的眼神再没多分给这侧一丁点。

      池迟靠着窗,看似姿态放松毫无变化,后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游之泠拍板了这事是蓝汐在下套,但当事人之一的喻大助理看起来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喻零尚且如此,比她更聪明、更理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的游之泠,真的就这么相信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么?

      她自己都不信。

      倒不如说,游之泠已经有所怀疑,她表面上是在稳住自己,实则是放长线钓大鱼……

      池迟不敢再深思下去,方才游之泠的模样不似伪装,但她的信任兑换出来能有几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观察,她认为自己对游之泠的了解能有七八成:这位大小姐虽然没有奢靡淫.乱暴.虐等令人作呕的私生活,称得上是少见的“另类好人”,但她本质还是和所有上城区贵族一样,都有一种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对下城区贫民窟的漠然冷视、和只以家族利益划分敌友的狭隘价值观。

      这有错吗?池迟努力告诉自己,游之泠的出身决定了她理所当然可以享受优越的生活,她忠于自己所在的贵族集团利益也是天经地义,她并没有任何义务为毫无关系的下城区施舍些什么……但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自始至终在呐喊:当整个贫民窟被上城区逼上绝路、穷途末路时——将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游之泠的形象一点一点在她心里刻画出来,她不断猜测着她的动机、她的行为,有很多次都收获颇丰,但现在,游之泠的身影被蒙上了一层浓雾,怎么也看不清了。

      她以为的七八成了解,再和那双秋湖般冷静的漆黑双眸相碰时,她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想什么呢?”

      一阵清透的凉风拂过,池迟从浮想中回过神,才发现游之泠操控开了窗,敞亮的顶楼办公室又重新剩下她们两个人,气氛于无形间松弛。

      “想什么呢?”游之泠问,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通透的眼神静静注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什么。”池迟下意识错开对视,却又觉得显得心虚,定了定神,重新看进她的眼睛里,微微犹豫道,“喻助理她……”

      游之泠会心一笑,聪明如她,立刻了然了池迟的顾虑,但似乎并不在意:“时刻保持警惕是助理的本职,喻零在这方面很专业,是不是?不用多想,她并不是针对你,谁都是她的怀疑对象。”

      她忽然勾起危险而愉悦的弧度,曲起指尖弹了下池迟的鼻梁,不解气,又报复性地扯了扯她的耳朵。

      “你那么关心喻零干什么?都说了我信你、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怎么听不进去?喻助理随便看你一眼,你就上心了?嗯?”

      “……我没有!”池迟艰难地挤出反驳,落地窗玻璃一丝不苟地反着光,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耳朵红透了,像熟得不能再熟后正在被加热烧开的番茄。

      决定不去计较被游之泠扯红的耳朵,她清了清嗓子,想要挽救着说点什么,黏在玻璃窗上的视线转回,随即落入了一双真挚温柔的眼眸。

      “……”她失去了这一瞬间所有的言语能力。

      无法否认也不忍忽视,心底似乎有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微微塌陷下去了……就像被小鸟爪子轻轻按过的积雪,柔若无物,松软至极。

      荒谬却异常真实,她被触动了。

      ——“我信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如果游之泠不是道行太高,那么池迟几乎已经相信,她的这番调侃之下,满溢的全是真心。

      她会是真心的么?

      池迟没有答案。

      这世上最难的事啊,无外乎揣摩人心。

      她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游之泠。

      *

      事实证明,大小姐猜不透的心思,又何止是这一件事?

      今夜夜色朦胧。

      半山腰的私宅别墅群静谧高雅,巡逻机器人和堪比军队的私人卫队24小时不间断负责着安保工作,途经位置最好的一处独栋时,保持私密距离的同时更是严阵以待——如果没有得到许可,甚至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夜已经很深了,独栋上下都沉入夜色,只有二楼的窗口泄出一小片旖旎的白光。

      沐浴完的游大小姐闭目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任由身体在愈发熟练的按摩手法下渐渐放松。窗户开着一半,自然的秋风吹进来,池迟习惯性替她掖了掖被角。

      “好了,今天就到这。”游之泠的声音笼着淡淡的睡意,池迟刚暗自诧异今天的时间有些短,难道自己技术退步了?就听到她慵懒声线里的后半句:“你可以上床了。”

      “嗯?”池迟怔住,怕自己理解错,又摸了下耳朵。

      游之泠在身侧点了点,“今晚你睡这里,上来。”语气介于命令和挑逗之间,仿佛这只是一件深夜理所当然的事。

      大脑像短路了,池迟去寻她的眼睛。——湿漉漉的,不知是因为困意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像惹人浮沉的海浪。

      “……和你睡?”酥酥麻麻,说这句话时就像被蛇爬过,激起了池迟不知从何而起的、生理性的颤栗。

      似乎被愚蠢的反问弄得不大高兴,游之泠看着她,缓缓挑眉,“你不愿意?”

      “我……”

      这个要求太过突然,池迟毫无防备,她停下动作,借着整理褶皱床单的时机,脑子终于开始飞速运转:为什么要陪她睡?为什么偏偏是今晚?睡觉有什么深意?游之泠在暗示什么?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等等,难道是上次趁她睡着盗取指纹的事?不,没理由过了这么久突然发难才对。

      她的思路清晰了点,所以现在是单纯地要求性服务么?临时想要还是早有计划?可这种事……

      池迟眨了下眼,眼底极少见地闪过轻微慌乱的水光。

      一张大床,两个枕头,一床被子,床上那个侧躺的身影,将薄被也勾出了起伏的曲线。

      几段曾经目睹过的零碎画面忽然不可抑制地浮上脑海,她全身血液都快要漫上耳尖。

      “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池迟快速瞄了眼自己和游之泠干净圆润的指尖,深吸口气做出了决断,竭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我会尽量让大小姐您满意——我会轻一点,如果可以的话,也请您轻一点。”

      ——没什么好矫情的,这件事能拖到现在已经是游大小姐网开一面了,她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胸口现在微微过速的心跳,大概可以归结为初次的陌生和无措吧。

      她的话音落下后,被子搭着的身影顿了顿,停了好一会,游之泠婀娜地翻身,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看着她,似笑非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什么?”

      她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戳在池迟太阳穴上:“我在想,究竟是游家的饭太好吃了,还是安排给你的工作内容太不饱和,竟然让你一个才刚成年的女孩儿整天满脑子黄色废料?”

      “……?”

      “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这件事就装不下别的了?平日里看着正经纯情得很,小白兔一样,装的很好嘛!”

      “等等,可是,不是你说要和我睡?”

      “我让你今晚睡这里,睡觉!”游之泠拍了下床,带着淡淡的嘲讽,“原来睡觉在下城区就意味着夜夜笙歌?就像我们那夜听到的那种?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来我这里这么久,想必快憋坏了吧?”

      池迟没有回答,她浑身僵住,已经尴尬得连脚趾都蜷起来了。

      大意了。

      这下真是跳进朔江都洗不清了,她又一次成功巩固了轻浮放荡、如饥似渴的个人形象。

      可她又有点委屈,她怎么知道游之泠居然不是那个意思?

      面前之人目光闪躲,浑身尴尬,游之泠忽然笑了笑,右手撑起半边身姿,将乌黑的长发拢到另一侧,故意露出睡裙领口下的一小片,似某种危险的蛊惑。她抬手挑起了池迟的下巴,声音冷厉:“我是长得很美。但是敢当面对着我说出‘让我满意’‘会轻一点’这种话的——池迟,你是第一个。”

      声音很轻,却带着摄人心魄的压迫力,将呼吸都掠夺地一干二净。

      ——旧世界有一句古话,伴君如伴虎,身处高位的人心思难测,随时随地都会惹上杀身之祸,池迟现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呼吸的节奏,池迟佯装淡定,慢吞吞道:“喔——那大概是我理解错了吧。你知道的,我们下城区不太讲究,都喜欢及时行乐,大家都说,也许下个月就活不下去了,什么调情暧昧都是虚的,多尝尝男人和女人的滋味才算活过。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一个男人如果多看一个女人一眼,就是赤.裸裸的想睡你的意思,互相有意就当场去滚床单,不愿意就甩脸走人,或者挥拳让对方滚蛋……大小姐你这么好看,又说让我‘上你的床’,落到我这种俗人‘女孩儿’的耳朵里,很难不多想点什么……”

      她解释了一通,游之泠下意识就想问:那你尝过几个男人或者女人的滋味?但是出于贵族骨子里的修养,和身为东家的矜持——也许还有点什么别的——她又压下了已抵达舌尖的诘问。

      索然无味地摆摆头,游之泠重新躺下,片刻后,她才答非所问地道:“你昨晚梦魇了吗?”

      “没有。”池迟这下反应很快,她觉得不可思议,又哭笑不得,“所以你是想治疗我的睡眠问题?”

      她昨晚在仓库睡得很安稳,但她本来就不梦魇啊,自己睡也不会梦魇,现在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游之泠看她一眼,淡然道:“你不梦魇了,我的睡眠质量也变得更好了,既然一起睡能让两个人都获得收益,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一番理论令池迟瞠目结舌。有理有据,难以反驳。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该死地很有道理。

      大小姐的心思你别猜。

      话说到这份上,池迟已经确定游之泠今晚没有那个意思。她全身上下就像满弓的弦,还未释放就被迫松弛,蓄起的力无处安放,只能软绵绵地锤在四肢和心口,密密麻麻,如饮闷酒。

      她不说话。

      被戏弄输掉了一城,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妥协,嘴上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睡相不太好,大半夜的可能会不小心碰到你。”

      还记得今天早上在仓库醒过来时,她的手脚都勾着游之泠,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就被幽幽质问“抱够了没”,总有种吃了豆腐的诡异心虚感。

      游之泠并不买账:“那你就小心一点。”

      “……”池迟算是看明白了,今晚游之泠拿捏住了她。她不想再理她,汲着拖鞋去关了灯。

      花两秒适应了黑暗,床边一阵窸窸窣窣,池迟脱掉内衣,掀开被子躺进去。

      床很宽大,她们之间隔着一个多人宽。不同于昨夜狭窄的贴合感,现在全身舒展开都不会碰到对方。如果不是耳边的另一道呼吸声,和鼻尖另一种淡淡的氛香,她们几乎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

      气氛和暗掉的灯一起沉寂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池迟闭上眼睛,脑中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出几个小时前——游之泠说“我信你”时候的样子。她背对着窗,说话时的神情难以形容,却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飞燕划过三月的天空,冻土融化出一层纯净晶莹的清水,堪堪滴在她的心尖上。

      游之泠,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深夜的灵魂挨着枕头,意识到感性滋长只是一刹那的事。欺骗的后遗症再也无处遁形,一丝良心的谴责从骨髓里钻出来,像密密麻麻的线,将她一圈圈地束缚住,把她包成了茧。

      池迟觉得很闷,做不到忽视身旁之人的气息,于是在幽黑里翻过身去,用背对着游之泠。

      温度居高不下,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缓缓睡去,迷糊间,有一只清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腰。

      “明天我会送你一个奖励。”一个模糊的轻笑在背后响起,“你会喜欢的。”

      ——奖励?什么奖励,为什么要送奖励,这是试探还是真心,背后有什么深意……

      池迟还来不及分辨话里的意思,就迷失在席卷而来的睡意里。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很小的时候,她带着还是小团子一样的池早在嬉戏打闹,池早太小,她睡觉的时候也护着她,轻轻抱着拍她哄她,直至陷入悠长的梦乡。

      但下一秒,画风倏然变换,她梦见自己站在风口,凌冽的狂风刮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却依旧将远处的游之泠看得清清楚楚。一股巨大的力将她们之间的距离生生扯尽,池迟挣扎呜咽,似要和命运竭力抗争,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等从溺水般的窒息中浮起,游之泠已经将亲手扣动了扳机,将子弹精准地贯入了她的心脏。

      梦中的池迟瞳孔失焦,游之泠张开双手抱住她,不让她倒下,姿态看似亲昵无间,贴着耳廓传来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喜欢这份奖励吗?”

      “池迟——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

      池迟浑身一颤,惊醒了。

      睁开眼,暖绒的微光洒进房间一角,照出空气中细小的浮尘,静静的,和身上的触感一样温热。

      她整个人像梦里一样——正被游之泠抱在怀里。

      她的一只手抵着游之泠的脸颊,奇异的舒适感就像触摸一朵云。呼吸间,是淡淡的柑橘和凛冬香气被肌肤沉淀一夜后的悠长余韵,柔和而温吞。

      睡着前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多人宽,醒来时这段距离却消失了。

      池迟还兀自沉浸于梦中巨大的哀伤,心口被洞穿的画面过于深刻,她下意识就去反捉游之泠的手。

      这双手里干干净净,没有突出的骨节,没有冷硬的枪口,没有止不住的鲜血。柔柔软软,纤细白嫩。

      池迟怔神间,游之泠动了动,朦朦胧胧地捏了下她的手心,又抚上她的后颈,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微哑轻哄着:“别动……再睡一会。”

      池迟闭上眼睛,吐出了轻微错乱的呼吸。

      ——不过只是一场梦。

      又躺了一会,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不太舒服。彼此身体贴得太近,池迟想隔开些透气,却被游之泠禁锢住了腰。

      似乎觉得她的小腹紧致柔韧,像抚摸光滑的玉,游之泠还不轻不重地捏了几把。

      其实早在下城区那晚,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间,游之泠就记住了这个手感,现在池迟已经“卖身”给自己,自然可以光明正大。

      池迟彻底清醒了。

      她无奈,被摸得又热又莫名羞耻,低声说了几句讨饶的话,游之泠却不为所动。池迟越发觉得游之泠难以伺候,谁能想到大小姐没起床的时候竟然这么……粘人?

      两人在床上胶着了几分钟,池迟的肚子好似着了火,她磨了磨牙,忽然心生一计。僵持抵抗转眼变成半推半就,她主动将柔软下来的身体送上去,嘴唇贴到游之泠的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

      “大小姐,你对我这么热情,是生理期要到了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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