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小满 ...
-
万寿节至,楼烦、西凉、突厥、回纥等诸多番邦小国来魏朝贡,本应是认输战败的高夏却拒绝入都城,而远洋而来的自称是欧罗巴的人民也一同到了洛阳。
“公子,不会有错的,他们就是把我卖到这里的邪教会。”悉黛在武南惟的马车上只偷偷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邪教会?”武南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悉黛解释道“大魏有道教跟佛教,而欧罗巴有圣教堂,他们是圣教堂的败类…怎么能代表欧罗巴?”
悉黛说着有些急,“我真的联系到了圣教堂,得到了回信,只是为什么还没到呢?”
武南惟问,“他们的穿着如何?”
“跟这些人差不多,不过绝对不会穿金戴银,圣教堂以清贫为尚德。”悉黛说道。
“我让人去找找吧。”武南惟说着下马车,车夫正是周炣,问了句“见了圣教堂的人,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吧?”武南惟点头没多说话,骑上马去找人了。
洛阳渠道上有一不大出挑的船,身着白袍的人,手里拿着像金属的手杖,头戴白冠缠着树枝,身后也跟着不少一样打扮的人,武南惟听到消息就赶到了,下马上前把从悉黛那儿学来都礼仪用上,“圣教堂的主教欢迎来到大魏。”武南惟说道。
为首的是教堂的主教名巴多罗买,并未露出紧张神态而是紧皱眉头,“我听闻贵国有异教徒所以到达了,但为何仅有您一人迎接?”
“我很遗憾您比他们还要晚了半天,不过我希望您能揭穿他们的真想。”武南惟学过部分欧罗巴语言,并不精通交流依旧靠汉语,但语气有些偏重不同。
“我明白了,请带路,主的孩子呢?”主教问,他指的是悉黛,武南惟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允许我,给您边带路边解释。”
马车上悉黛本是坐着双手合十闭眼祈祷着,听到动静看到了先进来的主教,脱掉了头上的锦布,原本藏好的金发散开来,跪拜在主教面前,“感谢主仁慈。”哭腔说着,攥紧了锦布双手十指相扣。
但她说的并不是汉语,除了主教没人听懂了,主教则用汉语道“孩子啊,起来吧。”
悉黛同主教对立而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主教道“孩子不必担忧,主会宽恕你的,武先生,请问接下来我是否能把那些异教徒揭穿并给予惩罚呢?”
“我很惭愧,在魏朝皇权是实际上最大的。”武南惟惊讶他对信仰的崇拜,温和地说出实情,主教并未流露出不满,只是点点头。
虽然很想让悉黛一同出席指认安乐长公主但为了联系主教答应她不再让她见到安乐长公主了,武南惟同主教前后差半步,慢慢走在去往麟德殿,武南惟不得不惊叹主教的镇定,异国他乡面对这样的宫殿不流露出任何神色,并且据悉黛所诉他们如今以清贫为美。
不管是惊叹皇宫华丽又或者痛恨奢华,都不曾表露,“武大人?”守在门外的侍卫或宦官都惊讶于武南惟身后的主教,但没人敢多问,让人先进去告知皇帝了。
被允许进殿时,武南惟摆手请主教以及几个教徒先进去了,歌舞声随之停了下来,正殿上还坐着穿着差不多的他们口中的“异教徒”。
行完礼武南惟站得随意,抬头看顶上的杨慕江甚至有一种挑衅的味道,“武公子这是何意?”杨慕江发问。
“我啊,听闻西边欧罗巴有许多宗教,但是被说为异端的宗教却传入大魏会有多可怕?”武南惟勾嘴笑着,笑不及眼底,反让人觉得冷冽。
“主教如何说?”武南惟看向一旁的主教,他一直未开口,行礼亦是来自欧罗巴的礼仪,“我很遗憾贵国礼待异端,这些异教徒正是因为在欧罗巴,拜占庭中与我们产生不同的理念而被驱逐。”主教枯瘦的手掌心朝上对着坐在一旁脸色苍白的人。
“呵,仅凭你一面之词又怎么说明景教是异端,而不是你身边的什么主教?”安乐长公主长袖掩嘴说道。
“有我正教会才会衍生出这样的景教,是吧?”主教移动脚步,宽大的白袍甚至看不到他的脚,走到了景教徒面前,“甚至连景教都算不上...”主教手杖看似金属却发出了木头的声音,敲在了教徒桌面上的烹饪好的肉旁边,“毕竟景教是食素的。”
主教眯着的眼睛微睁碧色的眼瞳让眼前的景教徒吓掉了手里的器具,本就是跪坐向后退了些,颤抖地拜倒在主教面前,颤抖着说着属于欧罗巴的语言。
“皇兄,是我失察,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岔子,我愿领罚。”安乐长公主忙上前跪下请罪,主教却道“是他们骗了你们,这不是过错,异端狡诈罢了。”安乐惊恐地看向主教,但主教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再看一旁的武南惟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着。
“多谢主教的指正,朕愿招待远客,若有任何禁忌请务必告知。”杨慕江看着一场闹剧,目光紧锁在一旁笑的没心没肺的人身上。
接着殿上的人听着主教述所教义、教礼、教条,听完后杨慕江思考良久道“不知主教可有留在我大魏传教的想法?”
“主的威光应该撒落天地每个角落,我很乐意,但我无法一直留在这里,我会将祭司留在这里。”主教说道,看起来年迈慈祥而威严。
主宴结束,武南惟被杨慕江任命去审问景教徒,而杨慕江则请了主教单独聊天。
牢狱里景教徒被关在一起,武南惟身旁跟着皇帝的宦官紧张地看着武南惟,他正搬着一块座椅,摆在牢狱门外,武南惟坐了下去,手肘撑在扶手上,看着牢内的人。
“说说吧,你们真的是景教徒吗?”武南惟观察了一会才发问。
“我们....是。”良久在面面相觑中才有一个人回答,“我们破禁了...?”话语里还带着难以置信。
“怎么,你不相信你破禁了?还是不知道有这一条教义?”武南惟实际上也是半吓唬着人。
“不,我们并没有...我们跟主教只是,只是信念不同,我们的教义不同无法相融,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异端,但在你们眼里,在大魏的土地上,我们只是景教啊!”一个褐发的中年人上前说道,渐渐地从恐惧中出来还能站起来,没有刚刚被主教吓得发愣的模样。
但他似乎依旧受影响,看着不同样貌的异国人也无法摆脱阴影,武南惟撑着脸颊的手转成摩挲下巴,他的话没有错,但“我看你的反应,你应该认识巴多罗买主教吧?”
中年人听到主教的名字抓着牢狱栏杆的手一颤差点松开让自己摔倒,武南惟马上就知道自己唬对了,“正教会清贫连主教的手杖都是镀银,或许景教是看上了魏朝的财富?”
“不,你们根本不懂他们的可怕,他们会烧死所有异教徒!我们是为了逃命...才到这里来的,而大魏诸教并行,我也听说过形器不存,方寸海纳的话,为什么不能容许我们的存在?”中年人越说越激动再站不住,跪地哭泣着。
“是吗?那真的是很可怜...”武南惟站起来,上前步伐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但牢狱安静,哭泣声外依旧能听到脚步声,武南惟在他面前蹲下,低声道“所以,你们在魏朝呆了很久,卖奴隶,破禁,就算正教徒烧死你们也不是事出无因?”
中年人听着像是失去了力气,看着武南惟的眼神像是在看主教般,嘴里不断念着武南惟听不懂的语言,不过就算是咒骂亦或是求饶也不关他的事了。
宦官看着武南惟把人吓晕了却不知道武南惟得出了什么结论,着急上去问“武大人,请问...”
“他们买卖私奴至于文书经手人物,都没有任何记录,你觉得应该怎么让他吐出来?”武南惟边往外走,宦官跟上来小声回道“严刑逼供?”
“晚上不还有一场宴会吗?让他出来指认不就好了。”武南惟没打算帮他想出一个办法来,随口扯了句,大步离去了。
原本胆怯的宦官变得阴毒,同武南惟走的反方向,在东拐西拐的皇宫里找到了他真正的主子,安乐长公主。
“殿下,武南惟知道您买私奴,先帝废弃私奴市场...这是要鞭三十的啊。”宦官跪在安乐长公主面前急急说道。
“...好个武南惟,原来在这里等着本宫,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安乐恨恨道,手里紧紧捏着一朵芍药花。
“都准备完毕了,但是武南惟或许会提议让他们上殿指认买奴的人。”宦官忙提醒道。
安乐把捏烂了的芍阳丢到一旁去,拿出帕子擦着手上的汁液,“皇帝再怎么宠信他,也不会容许他第二次破坏寿宴,那件事一定要万无一失。”安乐说着把带有汁液的帕子递给宦官,宦官虔诚把手伸过头顶接下帕子。
傍晚,杨慕江再一次单独见了武南惟,“你是如何说动那位主教的?”武南惟行到一般的礼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行完就看到杨慕江稍显疲惫的脸色。
“我告诉了他魏朝跟欧罗巴的政权区别而已,不曾捏造什么。”武南惟如实回答,杨慕江像是忽然明白地看着武南惟,“是芍阳?还是李熹?”
武南惟不管杨慕江在找的答案是谁,都是一副假笑,看得杨慕江刺眼厌烦,“别笑了,不累吗?”
武南惟笑意却真了几分,“陛下会觉得呼吸累吗?”
“结果呢?”杨慕江问,武南惟收敛了笑,“那小宦官还没到啊...”意味深长说着,杨慕江并不是立刻把武南惟叫到这里的,过了这一段时间足够那宦官来禀告他。
“他们买卖私奴,我在洛阳外城发现了一名来自欧罗巴的女子,瘟疫也同欧罗巴的人或者器物上传染而来,买卖私奴的罪名或许可以瞒,但是这害得年后瘟疫来了一个不吉之兆,好像不能轻易放过吧?”武南惟问道。
“是谁?”杨慕江愠怒道,手捏得死死地极力忍住暴怒的情绪。
武南惟张了口却没有立即回答,“这信任真是来之不易...安乐长公主。”说完不等杨慕江打发他就走了。
隐藏在屏风后的暗卫走出来单膝下跪请示,“不必,去监视芍阳跟李熹。”
在御花园中武南惟看到了西凉的使臣,似乎同人起了冲突,一名身着异服的女子有些犯难,她面前一名女子趾高气扬地说女子碰坏了她的发钗。
“这位小姐,我并没有碰到你请不要诬蔑我。”女子的官话并不标准,但说起来有一股可怜味,微低着头这里只有她一个西凉女子,起冲突她也不占优自然要服软。
“...”武南惟想路过去找另一边的沈氏,但奈何有些破烂事会往身上摊。
“这位小...公子一直在旁看着,一定知道我并没有碰到她吧?”女子看到一旁的武南惟露头忙抓住,一开始是拉着手臂。
武南惟笑不起来,这人刚刚指不定是想说小姐转而改口成公子的,而后女子就躲到了他身后若无骨地靠在武南惟身上。
“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说着跟我叔父有仇,又借着我叔父的名头领功绩的武大人啊?”杨姒阴阳怪气地说着,“还挺擅长跟番邦人接触呢,果然是个人才。”
武南惟想起来汉王火烧皇宫被救的杨瞿吓地魂都快没了,还有前不久从李化手里救杨瞿也是失魂落魄,需要一个人领这个盛功才把杨瞿推出去的,现在来了个人这样耀武扬威,武南惟都给气笑了。
武南惟冷眼看了靠在他身上的女子,女子立刻下意识放开了他,杨姒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忽然觉得不是初夏而是寒冬中,“瞪我干什么?”还是色厉内敛道。
“几年前也有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也是杨瞿的侄女,还是说那人就是你?”武南惟问道,杨姒被他忘了气得上前就要伸手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