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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遇刺 ...

  •   自那日在凤阳宫偏殿,萧钺摔门而去后,皇后再没召我去学规矩。
      我求之不得。
      比起学那些繁琐无聊的规矩,我宁愿呆在御书房,那怕有时惠帝怒气腾腾的摔折子。
      就像现在,当龙案上的御折再一次被贯到地上,我也只是无奈的耸拉着眼皮,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近日来,惠帝案头的折子越堆越高。他有时从上完早朝便坐在御书房,一呆便是一天。
      我和温如海也随他呆着。
      温如海欠身问道:“皇上,奴才服侍您午睡吧。”
      惠帝不答,反皱眉道:“凤阳宫近日可有动静?”
      温如海轻声道:“皇后娘娘特邀宫中几位娘娘在御花园摆下赏花宴呢。”他思忖着,然后补充道:“似乎是约在明日。”
      惠帝抿茶道:“既如此,你便去霍将军府上走一趟,以朕的名义约他后日到宫中赴宴。”
      他食指同拇指交叠在一起轻轻一搓,强调道:“记住,只说是家宴。”
      温如海得了令,领着徒弟小钟子去了将军府。
      我默默把摔在地上的折子拾起来放到御案上,惠帝抬头瞥了我一眼,我不动声色的立在一旁。
      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一直持续到夜半。我躺在床上,从床边的小匣子里翻出傅怜之予我的信。
      手里握着他送我的,泛着香气的纹银香囊,心绪才稍稍平复了些。
      _
      翌日清晨,惠帝处理完了紧急奏折,便吩咐温如海摆架凤阳宫。
      我得了空,耸拉着眼皮想要回西殿好好睡个回笼觉。途经御花园,彼时时辰尚早,御花园中还不曾有人来摆宴。
      昨夜没能睡好,今日不免困顿。我打了个哈欠,垂头丧气的往西殿走去。
      突然,我的脑袋碰的一声撞上了一堵肉墙。
      我抬头一看,便见一个一身锦衣的少年立在我面前。这人一张脸细皮嫩肉,脸颊圆润。眼睛是大而圆的形状,身量虽高,但看着憨憨傻傻的,约莫是那家公子。
      我刚想附身施礼,却那晓得这人竟夸张的大叫一声,一手捂住胸口,皱眉叫道:“哎哟,你这人……撞得本……少爷胸口疼。”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直觉他是在诓我,但又害怕对方是有什么隐疾。
      我忙问道:“可要叫太医来?”
      他仍旧捂着胸口,却立即止了声音,一脸诚恳地看着我道:“我这是宿疾,但只要姐姐帮帮我,我就不疼了。”
      我听他这话,觉得他这病十分邪乎,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你且说说,如何帮你。”
      他凑过来笑眯眯道:“只要……姐姐替我揉一揉就好了。”
      说着,便伸出手来想要牵我的手。
      我猛的后退几步,躲开他伸出来的手,提高了声音道:“莫要诓我。”
      他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倒衬得我像个欺负小孩的大人,尽管他的身量比我高出许多。
      但我已经看清了他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毕竟这世上那有要女孩子揉的病,分明是占人便宜。
      只是……
      我打量着他圆润的脸颊,心想倒白瞎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面容。
      就在这时,迎面来了几十个宫人,似乎是要开始摆设宴席。
      惠帝要在这儿招待霍将军,皇后及各宫妃嫔也在。我不愿多呆,生怕呆久了正碰上开宴的时候,倒又免不了要在皇后面前晃荡一回。
      我生怕她会记得我,又怎么愿意被她注意到呢!
      想到这里,我急忙转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刚迈出几步,只听身后有人之人扯着嗓子叫道:“姐姐……”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御花园这么宽,怎么好巧不巧的撞到了这一座瘟神。
      瘟神三步作两步的跟了上来。
      我不得不转身看着他,无奈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御花园走一走看一看。听说御花园里有一种从月落移栽的花,通体金色。”
      他顿时眼前一亮,似乎是找到了十分有趣的乐子:“不知在御花园的那个地方。”
      月落与燕京相隔万里,怎么可能有什么花可以被移栽过来。这话本来就是诓他,我又那里说的出来在什么地方。
      我喏嗫道:“具体在那个地方我倒不记得了,不如你自个儿找找。”
      他高兴的合掌一拍,脸上浮起跃跃欲试的神情。
      “姐姐叫什么名字,在那里当差?”他接着问我。
      既然说了谎话诓骗他,又怎么会本到告诉他这些?
      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小女子姓李名猜,现在只是紫薇宫中一名普通的宫女。”
      紫薇宫乃是惠帝处理政事的地方,闲杂人等禁止入内,我倒不信他敢明目张胆的到紫薇宫去寻人。
      他如愿以偿的笑了,脸上显现出两个憨厚的小肉涡。
      我的心里微微一动,竟然无端的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其实,他也没有要把我怎么样,只是在言语上占了我的便宜。
      但骗了就是骗了,我也没必要同他解释清楚。
      趁着他安静的这个片刻,我转身头也不回得溜走了。
      李猜,你猜。
      便让他自个儿慢慢猜去吧。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西殿的,等回到殿中,已经是一身臭汗了。
      小芷为我备好洗浴之物,我脱了衣衫迈进浴桶之中,温热的水亲吻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声。
      小芷在一旁打趣我道:“姑娘今日想遭了鬼似的,为何要跑这么疾,搞得自己大汗淋漓。”
      我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肩颈,把头靠在浴桶边缘道:“还真是遭了个小鬼。”
      “小鬼?”小芷不解道:“那里来的小鬼。”
      我有些晕晕欲睡了,勉强回答道:“许是那个世家公子吧。”
      小芷轻轻唤道:“姑娘若困了便起来吧,去床上再睡,等一会儿水改凉了。”
      我点了点头,强撑着从浴桶中起来,迷迷瞪瞪的把中衣中裤穿好,爬上床塌。
      身子下面是软绵的锦被,我把锦被抄起来抱在怀中,心满意足地睡了。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同傅怜之见过面,这十多天里倒是有收到过他的一两封书信。在信里,他没有提自己最近做过的事,反而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情。
      岐王似乎被惠帝派到边疆视察了,就在御花园赏花宴之后的第二天。
      这日,候在御书房外的小钟子神色慌乱的跑进来,跪在地上向惠帝禀道:“皇上!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钰王遇刺,现下昏迷不醒。”
      温如海一惊,抢问:“谁?”
      小钟子俯在地上,抬头看他:“钰王。”
      闻言,温如海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惠帝。
      我的脑袋一片混沌,钰王……钰王是谁?
      是傅怜之。
      我紧紧的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我却无知无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惠帝。
      惠帝面色铁青,登时怒道:“十年前遇刺,十年后也遇刺,刺客简直胆大包天!”
      他偏头对温如海道:“立即传御医去替钰王诊治。”
      温如海当即派小钟子去了太医院传旨。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变成一只鸟飞出宫去,飞到傅怜之的身边。
      但我不能。
      温如海问道:“皇上,可要摆架钰王府?”
      惠帝沉吟片刻,摆手道:“传大理寺卿陈和入宫。”
      温如海领旨。
      不一会儿,大理寺卿陈和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御书房。
      惠帝三言两语交代了傅怜之遇刺的事情,只吩咐陈和道:“十年前未能查清的案子,十年后该是查清的时候了。”
      我当时满心是傅怜之遇刺的消息,待后来细想,觉得惠帝这句话颇有些不妥。
      他怎么晓得十年前与十年后是同一件案子,或者说他如何敢断定十年前与十年后刺杀傅怜之的人是同党?
      当然,此是后话。
      待陈和领旨出宫后,惠帝才吩咐温如海摆架钰王府。
      我虽着急,但好歹不曾失去理智,那怕一个人呆在西殿急得团团乱转,也没有央求惠帝带我一同出宫。
      惠帝向来不喜怜之,就连听到他昏迷不醒的消息时,第一件事竟然是召大理寺卿立案,而非立即摆架钰王府。
      这哪里是一个父亲听见儿子受伤的正常反应。
      我替怜之感到不平。
      或许,是我不懂,不懂得一个帝王的心思。
      我急得坐立不安,不晓得怜之如何了,清醒了没有?
      小芷在一旁道:“姑娘莫要担心,钰王吉人天相,必会挺过这一关的。”
      我不觉握紧双手,怜之,一定要无事。
      但随即,我反应过来。
      小芷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并不曾告诉她我同怜之的事情,她是如何晓得的?
      我奇怪的看着她。
      她的笑容凝在嘴边,忐忑不安的问:“姑娘为何这般看着奴婢?”
      我心中存疑,但没有点破,只摇摇头道:“我心里有些乱,你让我自个儿呆一会儿。”
      闻言,她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着走出了屋子,顺便替我关上了房门。
      且先不说她是如何晓得我和怜之的关系的,单是她知道怜之受伤的事情,就十分惹人怀疑。
      怜之遇刺不久,这消息尚来不及传进宫闱。小芷呆在西殿,如何能够知晓?
      我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个呆在我身边,勤勤恳恳本本份份的宫女了。
      小芷是我刚进宫时,惠帝指派给我的。
      当时我刚来燕京,竟被惠帝召进紫薇宫。惠帝问了我一些觐州的事情,夸我生的伶俐,说身边正缺了一个侍墨。
      在觐州时,子衿写字,我便趴在一旁替他磨墨。因此我的字虽写的难看,磨墨的功夫倒是十分熟练。
      惠帝说既是特意要了我入宫,便特意给我配了个侍候的人。一来好教我一些宫里的事宜,二来可以陪我说话解闷儿,不至于思念家乡。
      我同小芷朝夕相处一年之久,她待我诚诚恳恳,我待她掏心掏肺。
      我觉得,她和萧解语一样是我的朋友。
      甚至……有时候她比萧解语还要亲厚。
      可是……这样的她……会是……
      我直挺挺的跌坐在凳子上,如果她真的别有目的,如果她真的是……
      我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往下想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设法知道怜之的情况。
      想到这里,我再也没办法坐下去了,起身开门走出西殿。
      太阳照在脸上让人有一刻的眩晕。
      我晕呼呼的想,在这深宫中,除了萧解语谁还能帮到我呢?
      那怕传个消息也好。
      能传消息的人,我脑中灵光一现。
      以往怜之给我的信是由一个紫薇宫的小太监塞到我身上的,倘若能找到小太监,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帮忙传个消息?
      我急匆匆的赶去紫薇宫。
      御花园中大片大片的桃花来得正艳,我却步履匆匆无暇观赏。
      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巴掌,我吓得跳了起来,朝身后看去。一个身穿锦衣,样貌可爱憨痴的公子正立在我眼前。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拍人肩膀的动作。
      见我回头,他高兴地放下手道:“可算等到你了。为何你说的那个什么通体金色的花,我却没有找到?”
      我此时那里有心情同他讨论什么花,满脑子都是怜之的伤势。
      “抱歉,我改天再跟你解释。”我的态度很不好,转身便要往紫薇殿走去。
      一只手被人紧紧从后面扣住,少年追上来几步,锲而不舍的问:“你还说你在紫薇宫当差,我去找了宫女花名册,却为何没有你的名字。”
      他咬牙道:“你在骗我?”
      毕竟是我骗他在先,我有些心虚。但此时此刻我更多的是着急,因此便敞开了天窗道:“是。御花园没有什么金色的花,我也不叫李猜。若公子要责骂我,我愿意领受。只是,可否先行放我离开,我实在是有一桩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办。”
      他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我会承认的那么干脆。
      他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突然道:“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轻松解决。”
      “我要出宫,你那里帮的了我。”我摇摇头,他固然是贵族权臣家的公子,也没办法帮我做到这件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道:“你怎么肯定我帮不了你?我若帮了你,你可有什么报答?”
      或许……他真的能带我出宫?
      我抱着一颗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问:“此话当真?那……你想要什么报答?”
      他突然俯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准确的说是看着我的眼睛道:“你的眼睛生的那么好看,我想要你的眼睛。”
      要我的眼睛……
      若我成为了一个瞎子,用什么去看傅怜之,又拿什么同他厮守一生?
      我坚定地摇头道:“你这交易不公平。我不是非出宫不可,但我却不得不要我的眼睛。”
      我重重的强调道:“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说完,我不愿意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手臂再次被人拉住,我无奈回头,刚想求他放过,谁知他却突然道:“我可以带你出宫。”
      我挑眉问道:“可有要求?”
      他的脸上浮上了些许红晕,与先前在园中看到的无赖模样截然不同。
      他低下头去,摇头道:“没有什么要求,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你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脸上红晕越发严重:“告诉我你的名字。”
      竟是如此简单的要求,我有些意外,但还是把我真实的名字说给了他。
      _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从宫门口驶出去,我穿着一身内监服饰,缩在马车一角低眉敛目。
      宫门口盘查的很严,少年亮了腰牌,一守卫掀开车帘往车内探看。
      我有些心虚,头垂的越发低了。直到那守卫高声说了一句放行之后,才放下心来,舒出一口气。
      我坐直了身子,伸手把歪到一边的帽子扶正。
      “你说你要去钰王府?”他突然问道。
      我不晓得他能不能信任,但既然已经同他上了车,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于是点头承认了。
      他圆润的脸上显现出一些微妙的表情,我感到奇怪,便问:“怎么了?”
      他攥紧了拳头,脸上通红一片,迟疑道:“你……你同钰王……你们……”
      他吞吞吐吐没有说完,我却已觉不妥,赶忙抢答到:“我们是朋友……我去看看他,如此而已。”
      我害怕他晓得我和怜之之间的事情。我在御前侍候,他是皇子,稍有不慎便会被有心人利用。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更不能连累他。
      想到这里,我叮嘱道:“姐姐感谢你带我出来,但请你千万要替姐姐保密,若管事知道我偷偷出宫,定然会赏我一顿板子。”
      他拍了拍胸脯,一脸郑重的朝我保证道:“我绝对不回出卖朋友!”
      我一怔,为他的坦然与诚挚而感到惭愧。
      相对来说,我根本没有拿他当朋友,因为此时此刻我想的是他能带我出宫见怜之。
      我背靠车壁,垂头看着衣角,不发一言。
      不久,马车停在了钰王府外。
      我跳下马车,尾随在少年身后。
      钰王府门口只有两个看门家丁,少年径直入内,竟也没有受到阻拦。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倒似是钰王府的常客。
      转过长廊,行至曲曲折折的长桥,长桥下是满湖碧绿的荷叶。长桥尽头,立着一座小亭。亭角如羽翅般向上翘起,倘若逢上雨天,雨水自瓦沿打落下来,顺着四角飞溅入湖。
      怜之就是在这亭中,听雨,看花。
      心中到底存着焦虑,我没有细看,只加快了步子,恨不得小跑进去。
      但就在这一瞬间里,我突然想起了惠帝。若是惠帝还在这王府之中,我贸然进入,岂不是被捉个现行?
      我上前两步抓住少年的衣袖道,压低声音道:“且慢,皇上可能还在里面。”
      少年停下脚步,抬眼四顾,却见那对面的屋檐下缓缓走来三四个绿衣侍女。
      少年拍了拍我的手道:“等我。”
      说完,他快步上前跑到屋檐下,长腿一跨,一手拦住一个侍女问:“皇上可在里面。”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侍女有些惊慌,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走……走了。”
      我这才把心放下。
      少年扁嘴道:“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府中一个侍女都找不到。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竟只有五六个小厮。这那里像个王爷的府邸?”
      是啊,文府虽然冷清,也比不上这里幽寂。
      我问他:“你以前便来过钰王府?”
      他笑了,脸上浮起两个可爱的肉涡:“自然,我小时候便爱缠着六哥。六哥回来,我自然要常常找他的。”
      我顿悟。
      惠帝统共不过七个皇子一个公主,能够叫怜之六哥的并不多……
      我心里一惊,那么我眼前的这人是?
      惠帝的七皇子!
      我连忙附身道:“皇子请恕静殊无礼之罪!”
      难怪他能够带我出宫,不想竟是惠帝的七皇子。
      见我行礼,他甩了甩手,一脸不情愿的神情,冷哼道:“刚猜出我的身份,就同我划清界限了,你一点都不把我当朋友。”
      我连忙起身道:“不是,只是朋友归朋友,身份归身份。我不能因把你当朋友,便忽视了你的身份。若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在宫里好好的活下去呢?”
      他转过头去,提步顺着长廊往前走。
      我赶忙跟在他的身后。
      良久,他才回过头来看着我道:“你说的对。但人人都敬畏着我的身份,那里肯把我当朋友。我以为你或许同他们有些不同。”
      我垂下头,避开他的眼睛。
      我的确……不是真心把他当朋友。
      过了一会儿,他停在一扇门外,却不推门,只看着我道:“这是六哥卧房,你进去吧。”
      我点头,正欲伸手推门,却发现他已经转过身去,似要离开。
      我出声叫他:“你不进去么?”
      他闷声道:“你不必骗我,你和我六哥……你们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吧。我不进去,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么?”
      我不经一噎,看着他的背影道:“谢谢你,七殿下。”
      这次,我是由衷的感谢他。他晓得我在骗他,没有同他讲真话,却仍然愿意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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