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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地狱 ...

  •   三月十四,是六日主位,不避凶忌的良辰吉日。也是萧解语同斐利古缔结良缘的好日子,更是大昭同月落结秦晋之好的大日子!
      皇宫中的屋檐,夹道,都挂上了朱红的绸缎。
      听宫人们说,地上的朱红从公主殿一直铺到惠帝的紫薇宫。
      如此大的排场,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贵为一国公主的萧解语能够拥有。
      公主殿的宫人们早早的忙活起来,张罗大殿的张罗大殿,打理卧房的打理卧房,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我半夜三更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彼时萧解语已经换好了改过的嫁衣,端坐于罗床之上。
      上衣绣着的尊贵华美的凤凰,下群绣着妖娆艳丽的曼陀罗,看似风格不同,实则相得益彰,衬得萧解语端庄与娇俏并存,煞是好看。
      卧房之中灯火如昼。
      有一上了年纪的白发妇人牵着她坐到镜前。
      一头如瀑青丝垂落下来,妇人手握檀香木梳,梳齿从上滑落至发尾。
      镜中少女额贴金色花蕊,眼角有红轻轻晕开,像三月的桃花般潋滟多姿。素手轻启妆奁,沾取少许口脂,轻轻涂抹于娇唇之上。
      妇人双手齐上,极为熟练地将一头青丝挽成一个精美的髻。
      我打开置于妆台上的锦盒,双手捧出锦盒中华美的凤冠。
      金灿灿的凤冠戴在头上,冠上十二只镶嵌着珍珠的流苏垂落下来,掩去美人娇艳的面容,若隐若现,仿佛隔了云端。
      窗外渐渐泛白,我打开窗子,只见一抹灿烂的阳光正照射在对面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当真是个好日子。
      “公主,时辰到了。”司礼宫人候在殿外躬身禀道。
      萧解语起身,凤冠流苏,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我一手虚托着她的手臂,引她步入殿外,并登上早已经备好的八骑马车。
      马车宽敞极了。
      萧解语刚一落座,便跨下身子,一手撑在腰间,喊着腰疼。
      我一边伸出手替她揉腰,一边戏谑道:“若斐利古看到你这模样,指不定临阵脱逃了呢。”
      “本公主千里迢迢嫁去月落,他敢临阵脱逃,本公主剐了他!”萧解语的声音恶狠狠的,我的背脊发凉,不由得为这位驸马爷捏了几把汗。
      “到月落之后,切要与斐利古和和气气,若生了争执,记得忍让。”我倒不担心她在月落会受了欺负,皇宫里出来的女孩儿,不会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她拍了拍我的手,笑道:“怎的跟我母后一般教训我了,你放心,我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与她相处不过一年,但却像是相识了十年之久的老友一般。平常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到了今天才知道,分别总是猝不及防。
      我的眼睛有些酸涩,一想到她要去的是千里迢迢的月落,便觉得此生再无相见之期。
      我忍住心间的闷意,捉住她的手,本想说一些吉利的祝语,却孰料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她轻轻的搂住我,拍着我的背脊道:“莫要为我担心,倒是你,固执的跟什么似的。你要记住,在宫里莫要做松,你要做竹。”
      “竹?”我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不解问道。
      “对。”她点头,伸出手指擦掉我眼角的泪:“松太过刚直,但刚过易折,竹却不同,竹在该直的时候直,该弯的时候弯。”
      她意味深长地凝着我的眼睛:“你懂我的意思吗。”
      该直时直,该弯时弯。我重重点头,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间。
      马车行至紫薇宫外,老远便听宫内传来阵阵鼓声。车轮辘辘间,我知道,分别就在眼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挂起笑容,替萧解语理好凤冠嫁衣。
      紫薇宫正殿门口,惠帝同皇后立在殿前中央位置,身后是一些叫的上名和叫不上名的嫔妃。
      殿下两侧,分别立着朝中大臣,文武百官。殿上左侧站着惠帝的几位皇子,我一眼便看见了傅怜之,尽管他站在毫不起眼的位置。
      我扶萧解语下了马车。
      立即有身着淡红衣衫的宫人过来从我手中扶着她。我收回手,目送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到帝后面前,跪了下去,叩首道:“儿臣叩见父皇母后,今后儿臣不能在父皇母后膝下承欢,万望父皇母后保重身体。”
      惠帝微微动容,眉头紧皱,附身亲手扶她起来:“快起吧。”
      皇后已是双目含泪,捏着帕子点着眼角,又伸出手紧紧握住萧解语的手臂,哽咽道:“日后我们母女相隔万里,母后不能时时在你身侧看护着你。以往你总嫌母后严厉,但天下间又有那一个不疼儿女的母亲?语儿,若受了委屈,尽管写信告诉母后,你母后和你皇兄,永远在你身后。”
      天下间没有那个母亲不疼儿女,即便是皇后这样身居后宫经历阴谋算计的女人,也仍然有一颗颗慈母的心。
      我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那个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女人。若她还在,是不是也会这样苦口婆心。
      萧解语亦动容的落泪:“母后放心,语儿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父皇母后担心。”
      惠帝抿唇道:“勿要耽误吉时,让斐利古久等了。”
      他朝萧解语挥手道:“去吧。”
      萧解语依依不舍地转身,由侍女扶上马车。她站在车辕上,回头打量着殿上众人,随后,她扭头朝我瞧来。
      我含着眼泪,朝她笑着挥手。
      她犹豫了一会,弯腰低头钻进了马车。
      一身盔甲的岐王从殿上拾阶而下,奔至早已经备好的马前,他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带着一只五百余人的骑兵行在前面。
      我目送着马车驶出紫薇宫。
      我知道,遥远的月落有她向往已久的天空和草原。
      她在追逐她梦寐以求的幸福,我希望她幸福,并且一定要幸福。
      我也是。
      我悄悄看向殿上,隐在人群里的傅怜之,发现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对视一刻,然后又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
      我知道他,他明白我。
      我想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心有灵犀。
      远天之上朵朵流云,我看着天上自由的飞燕,心里想着,我也会幸福的。
      一定。
      萧解语离开皇宫以后,我仍旧搬回了西殿。
      小芷托腮叹息道:“可怜公主出嫁以后,姑娘在宫里可寂寞的多了。”
      我顿了顿,笔杆握在手里,笔尖在宣纸上凝下一点。
      我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寂寞倒不至于,不是还有你么?”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窗外夜色深沉,我打发小芷先去睡了,自己却毫无睡意,只能百无聊赖的趴在案上临摹临摹字帖。
      我不常写字,因此一手字写得奇丑,每每看到怜之给我的信上那漂亮的小楷,再看看自己偶尔写的三两个字,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我决心练好书法,写一手漂亮的字,不求风骨,只求拿得出手。
      灯火如豆,窗外偶有微风,室内忽明忽暗。
      突然,窗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我没在意。
      一方影子罩在头顶,我吓了一大跳,毛笔啪嗒一声掉到桌子上。
      抬头一看,却见傅怜之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中映着两簇明亮火光。
      我舒了口气,把毛笔从桌案上捡起来,抽掉被染废的宣纸,放在桌案一旁:“怎的三更半夜便来了,还跟贼人似的,大门不走翻窗。”
      他打量着我放在一旁的字,憋笑道:“你这字……倒是……自成一派。”
      我大囧,急急忙忙把纸扒拉过来揉做一团:“你不厚道。”
      他疑道:“那里不厚道?”
      我把头转到一边,撇嘴道:“你说风凉话。”
      他无奈道:“这怎么能是说风凉话呢。”
      自成一派……亏他敢说。
      脸颊被他捏了一把,我回过头去,却见他提笔沾了沾墨水,扶着书案在纸上写了几个好看的字。
      静女其殊。
      诗经《静女》的开头,也是我名字的由来,意为娴静美丽的姑娘。可惜事与愿违,我并没有如我爹的期望那般长成一名娴静的女子。
      我伏在案上,歪头看他。突然,我反应过来,才发现傅怜之写字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右手扶案,左手执笔。
      他竟是个左撇子?从前听别人说,这世上有一种人惯常用左手做事,没想到傅怜之就是这种人。
      我忍不住问他:“你平日里也用左手吃饭么?”
      他下意识的攥紧笔杆道:“为何这样问?”
      我比划了一下左手,想象不到为什么一个人还可以拿左手写字。据说,惯用左手的人比常人聪明。
      傅怜之搁笔,双手捻起纸张,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
      他看着我道:“也不是做什么都用左手,只幼时握笔恰巧用了左手,没来得及矫正,便如此了。”
      我唏嘘道:“你这夫子太不称职。”
      他把纸张放在案上,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么,你认为怎样的夫子才算称职呢?”
      我举起手,假意在空中一挥,恶狠狠道:“若我是你的夫子,必定要扒了你的裤子,拿起戒尺狠狠地打你的屁股!”
      我一时眉飞色舞,倒没太注意言辞的不妥。待反应过来,只见傅怜之一双深黑的眸中似蕴了一团火。
      我被这团火灼得口干了舌燥,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抵在书案上。
      他紧随其上,长身附下来,巨大的阴影像黑网一样将我掩在他的身下。
      我紧张得掐着手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却不慌不忙,仍旧温吞道:“我许你试一试。”
      我紧张得直结巴:“……我,我开玩笑的。我……我是有贼心,没贼胆……”
      他垂眸打量着我,勾唇笑道:“莫怕,即便你有这真生了贼胆……我也依你。”
      我的手脚发软,这不是我印象中的傅怜之。傅怜之,怎么可能说出这些没羞没臊没底线的话?
      可是,面前这个人长身玉立,体格清瘦,且脸覆面具。一双眼睛静时如深沉湖水,笑时又似潋滟桃花。
      普天之下,又那里找得出第二个傅怜之来?
      我的双颊通红,似喝了酒一般,稀里糊涂地想,他的嘴唇,真是好看。
      糟了!
      我心里一阵慌乱,觉得自己多半是得了什么不为人道的隐疾。
      这是怪癖!
      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能让傅怜之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得好好藏着掖着。
      我一时思绪万千,最后得到一个结论:我害了病了。
      傅怜之直起身子,攥起拳头放在唇边虚咳一声:“瞧你脸红的,我便暂且饶你。”
      我捧住滚烫的脸颊,微微伸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仰脸瞪他。
      他不加掩饰的笑了,却在我恶狠狠的注视下,止住笑意,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最近一月我有些忙,怕是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你莫要生气怨我。”
      我敛眉正色道:“我不要你陪我。”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我笑道:“你是鹰,自有属于你的天空。我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鸟,却也要学着飞翔。我要你没有负担的去追逐,累了倦了,只要一回头,就会看见,我就在原地。”
      他的一半张脸显在明初,另一半张脸隐在暗里。半明半昧间,他长手一伸一把把我收进怀里。
      我如愿地在他的胸膛间轻轻蹭了蹭,笑嘻嘻地说:“是不是觉得,你怀里的女孩儿天上地下只此一个?”
      他收紧臂膀,轻声道:“当然……只有一个你。”
      我喜不自胜,在他怀里眯眼唏嘘:“那你可得好好珍惜,你若不好好待我,我这样的好女孩你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傅怜之,只对文静殊好。”他垂头看我,犹如对天盟誓般郑重:“永远对你好。”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澄澈透亮,仿佛微微一探,便能透过他的眼睛,探到他的内心深处。
      我爱极了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
      他的眼里只有我,他的心里也只有我。
      没有什么会比这种感觉更幸福。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简单很纯粹。当他看你的时候,并且是当他只看你的时候,你便得到了所有。
      这种感觉,岂不是比得了江山更快活么?
      翌日,我仍同往常一样掐着时辰前往惠帝的御书房。
      刚出西殿,便见一个身穿总管衣饰,手执拂尘的公公,身后跟着四个粉衣宫女,穿过月亮门,朝西殿这边来了。
      我停下细看,却见这公公尖脸白皮,不是凤阳宫的总管江旗么?
      我直觉不好,脚底抹油,拎起裙角便跑。
      “文姑娘——”
      江旗一双小眼忒尖,在后面疾声唤我。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眯眼,恍然大悟道:“竟是江总管,不知唤我何事?只是眼看着皇上快下朝了,我怕是不能再耽搁了。”
      江旗一打拂尘,摆手道:“皇后娘娘已替姑娘跟皇上打过招呼了,姑娘这几日都不必去御书房了。”
      我一惊,连忙问道:“总管此话何意?”
      江旗道:“娘娘传姑娘去凤阳宫呢,姑娘去了自然晓得了。”
      说完,他侧过身去。一宫女手捧衣饰,从他身后走了上来。
      锦衣华服,玳瑁金簪。
      江旗指着宫女手中的衣饰道:“还请姑娘先回殿中洗浴,再换上这身装扮,随奴才走一趟吧。”
      我满腹疑问,却也晓得多问无益。四个宫女垂头跟在我身后,我却只让小芷候在一旁替我擦背洗漱。待沐浴完毕,才开门让她们进来。
      待她们替我穿戴好沉重繁杂的衣饰后,我才随着江旗去往凤阳宫。
      值得庆幸的是今日我并没见到皇后,接待我的似乎是凤阳宫的掌侍宫女。江旗介绍说,她叫筠娘。
      筠娘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高挑纤细,下巴尖长,颧骨突出,满脸写着不好相处。
      见了我,先是上下打量,然后一手拿着根小指粗细磨得光滑发亮的竹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围着我转圈。
      半晌,她停下来,坐回到案前。她双手交握置于丹田处,臀部紧贴着脚跟,背脊崩成一条直线,坐得端正笔直。她捧起案上热茶,白雾腾上她的眉眼,她小抿一口,将茶盏轻放回案上,抬眸道:“听说,文姑娘父亲是觐州文蓟文大人?”
      来到燕京之后,人人见我第一面,皆不免提及我的父亲。我对此习以为常,便答:“正是。”
      她站起身来,轻移莲步,走到我的面前,意味深长的说:“觐州乡野之地,民风未曾开化,可燕京不同。燕京重礼,一言一行,皆是有礼可循。姑娘在觐州倒可不顾礼数,但到了燕京怕是也得熟识规矩了。”
      觐州固然不及燕京,但也不似她口中的乡野之地,只是民风淳朴,少了诸多规矩罢了。
      我在觐州十年,那里能够忍受她这般的讥讽诋毁?当即驳道:“筠姑姑此言差矣。觐州再不济,却仍是大昭一州,若觐州都是所谓的乡野之地,那我堂堂大昭的万里江山,岂非……”
      我刻意拖长了声音,她脸色微变,可能是没有料到我会同她辩驳,抿唇道:“姑娘倒生了张利嘴。”
      即便她再不好相与,也是皇后身边的人,我到底不想开罪她,平白惹些麻烦。
      我垂眸道:“姑姑谬赞,静殊是出了名的蠢笨,还望姑姑海涵。”
      筠娘面色稍见好转,示意引我依案而坐。
      沉重宽大的衣袖掩住我的手,我轻轻挽起袖子,从案上端茶欲饮。
      “慢——”筠娘突然叫住我。
      我一顿,却见她一手轻轻挽住袖子,手指纤纤轻捏茶杯,手背弯出微微弧度,把杯口送到唇边轻抿一口,然后举杯示意道:“所谓淑女,行则端,坐则直,饮则缓,姑娘身着华服,却挽起袖子,实乃不雅之举。”
      我眉心微蹙,注视着手中茶盏,问道:“姑姑今日,可是奉命查静殊礼仪?”
      我干脆端起杯盏豪饮一口,然后把空空如也的茶杯随意置于案上。
      “姑姑也知,静殊长于觐州,学不来燕京世家的做派。”我歉意一笑:“姑姑还是莫要耗费心力,来提点静殊了。”
      她顿时噎住,竟不晓得如何说我才好。
      这时,一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筠娘身侧耳语了一番。
      我暗暗把把身子挪了个舒服的位置,筠娘瞥过来,抿唇道:“姑娘莫要多言,还是同奴奴婢学了规矩,姑娘省力,奴婢亦可交差。”
      我一时哑口。
      这话再明显不过,皇后要我学礼仪?这是为何?
      我试探道:“姑姑可知,娘娘此令何意?”
      筠娘道:“姑娘不必多问,只学好便是。”
      我鼻头触灰,便止声不再相询。
      见我上道,筠娘满意地理了理衣襟,开始从衣着讲起。
      我心里虽然万般不愿,但既是皇后懿旨,也只有遵从。
      筠娘一边给我做着示范,一边问我,可看明白了。
      我学得十分吃力,四肢酸疼。
      我从来不晓得,学规矩是这么劳累身体的事情。这燕京繁华,规矩也繁杂,我倒情愿呆在觐州。
      这时,殿门外响起宫女的声音:“殿下。”
      我和筠娘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朝门外瞧去。
      毫无意外的,便看见萧钺一身玄衣,抬步迈入殿中。
      筠娘上前一步,朝他盈盈一拜。此时殿内殿外皆是皇后的人,我不敢逾矩,亦屈身行礼。
      萧钺道:“免礼。”
      筠娘起身问道:“殿下此来做何?”
      她看了看我,斟酌道:“皇后娘娘命奴婢同文姑娘教授礼仪……”
      萧钺一摆手,竟不待她说完便道:“母后那儿本王来说。”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事实上,从他进殿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察觉到他身上的凌厉之气。
      他朝我看来,眼中寒意不曾消减半分。这就是我初见他的感觉,不错,这才是真正的他——拒人千里的岐王。
      他走了过来,脚步缓慢而沉重,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如坠地狱,周身寒气四起。
      半晌,他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我没听清,因为恐惧已经夺去了我的听觉。直到筠娘并殿中宫女悉数退去,大门紧紧阖上的那一刻,我才回过神来。
      殿中昏暗,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高大身影,不禁双腿发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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