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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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宣传栏上我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榜首，甩开了第二名十几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岸山家的人向来是精英。上次差点被反超绝对是个意外，哪怕是通宵复习也好，我不会让那种事再发生的。第二名站在旁边同我一起看着榜单，他看上去很不甘心，我很高兴，得意地冲他笑了下。啊这样不好，岸山家的人要沉稳得体。我赶忙收敛了笑容，冲他点了下头，离开了这里。
没错，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得意的，以后还会发生十数次、数十次，胜利理所当然地属于我，要是失败了才值得羞愧。但是，如果把成绩单给父亲，父亲也是会高兴的吧？虽说第一已是常态，但我只是想找个借口罢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父亲了，他的工作一向很忙，最近更是几天都没回家。父亲已经如此忙碌了，若是随意打扰，连我也会不安的。但是看成绩单的话，就不要紧了吧？
上个月父亲看到我的成绩，那张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来，可在得知了第二名的成绩后就又收敛了表情，“继续努力，不要懈怠。”父亲说。
这次我有好好努力了，父亲会多夸夸我吧？
上次父亲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正巧在楼下喝牛奶。父亲穿着齐整的黑色西装，从门外进来。
“父亲！”我放下牛奶杯，叫着父亲，一路跑过去想要扑进他怀里。
父亲接住了我，可他只拍了拍我的头就放下了我。我被父亲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就看到直也叔叔从后面进来。
“崖一，你该休息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父亲和直也叔叔上了楼。他们进了书房，我不甘心地跟了上去。走廊上铺着地毯，穿着室内拖踩在上面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我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外，悄悄地打开了一丝门缝，他们似乎很是投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声响。谈话声透过门缝传出，我压在门板上想听得更清楚些。这时，书房里爆发了争吵。
“你差不多一点！他们可是有黑\\道关系，你不怕死我还不想死呢！你不要拖着我们一起死！”
我惊吓之下不小心放松了抓着门的力道，门‘砰’地一声大力撞上了门框。对话停下了。
我被发现了，我以为会被责罚的，在直也叔叔走过来时屏住了呼吸。那不是我该听到的话，我隐约意识到了这点。可直也叔叔只看了我一眼，就锁上了门，他的视线让我忍不住颤抖。叔叔是依附于父亲的，我想起母亲曾说起的话——但是若哪天形式颠倒，我们怕不是会流落街头吧——母亲玩笑般地说出这句话，于是当时的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现在我只感到恐惧，直也叔叔的目光仿佛一头豺狼，是我看错了么？母亲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那真的只是一句玩笑么？而刚刚他们谈话间透露出的内容同样让我害怕，有敌对的公司在狙击我们家，父亲正是为此而整日加班。父亲总是高大而从容的，没有什么难得倒他，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愁苦。我知道什么叫黑手党的，同学间还流行过□□游戏，街头也会看到穿着黑西装的人，那是统治着横滨的绝对暴力，可我从没想过我们家有一天会和黑手党扯上关系。我只是个小学生，什么都做不到，明明我决定了要保护母亲和妹妹的。
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她在医院住的时间已经比家里还多了，但她不想让我们陪她一起住在医院里，“你们还有自己的人生啊”，这样说着的母亲半躺在病床上，手背上用胶布固定着留置针，冰冷的液体流淌着，将外来的蛋白输入体内。她的手掌消瘦，指骨突起，苍白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我只感到一片冰凉。
每次去医院看望母亲时，她总是在输液，惠看着晃动的输液管，就要伸手去拉，母亲笑着说不可以哦，抓住了她的手，包住了握在掌心。于是惠也笑了起来。她最喜欢的就是母亲了。虽然见面时间不多，但是每次她都会开心地跑过去，挤进母亲的被子里。
惠什么都不知道，在她有记忆时母亲就已经躺在病床上了，而在我小时候母亲还会和父亲一起跳舞，带着我骑马，有时候我们还会一起去游乐园。父亲嫌弃那太过吵闹，说着要包场，母亲笑着打了下他。
“那有什么意思。”
上次见到母亲时她难得回了家，看上去精神不错，披着件针织外套，坐在花园的摇椅里赏花，妹妹坐在她腿上。母亲指着株紫阳花给妹妹编起了童话，她正笑着，突然用手捂住嘴嘶声咳嗽了起来。
“妈妈，妈妈？”
妹妹抱着母亲的手臂，我走过去抱起了她。
“惠要吃点心么？”
“要！妈妈……”
“我没事哟，”母亲摸了下妹妹的头，捂着嘴说道，“你来啦崖一，惠就交给你了。”
她一直是优雅的，即使是虚弱的笑着也如此美丽。
“母亲快点休息吧。”
“我已经休息够啦。”
那天母亲最后也没能在家里过夜。
回到家时惠正在看动画，最近她喜欢上了魔法少女的故事，她其实并不能看懂剧情，但是小裙子实在可爱。她看到我，欢快地叫了声哥哥，跳下沙发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这几天家里只有我和妹妹以及佣人们，也许父亲是回来过的，可都是深夜了，而早上也是看不到父亲的。
我感到有点寂寞，但父亲是为了我们在工作，要是不工作的话，母亲就会死掉的。我曾经查过母亲的药，她一天就要花掉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我是可以忍耐的，只是看不到家人而已，父亲母亲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个家，我是岸山家的长子，也要保护好家人。但今天我有点想念父亲了，最近家中的气氛十分严肃，如果父亲看到成绩单的话，会开心点吧？
“哥哥很开心？”
“我考了第一哟！”
“哇！第一！第一！”
4岁的惠不知道考试是什么，但她知道第一，那是个好东西，就像蛋糕和游戏，只要得了第一，大家都会很开心，父亲会大笑着揉她的头，而母亲会给她吃小蛋糕。她在单纯地为此而高兴着。
“太好了哥哥！”
哪怕我一再地想要保持沉稳，可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我决定今天等父亲回来再睡。
当我从睡梦中惊醒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大概最后还是没撑住在沙发上睡着了，然后被佣人抱了上来。吵醒我的是从父亲房间传来的重物落地声。
对了，父亲！
我突然记起了之前的目的，拿起成绩单向父亲的房间跑去。
“父亲！”
我闻到了血腥味，凳子倒在地上，桌子也被推到一旁，文件散落了一地，那些耗费了父亲数日的心血泡在了血水里，已经看不清字迹了。好多好多的血，父亲就那样躺在地上，像一条将死的鱼，他艰难地看向我。我看到他的嘴巴扇动了下，却听不见声音。
“父……亲？”
‘砰——’父亲的胸口被破了个洞，再没了声息。
红发的少年看了我一眼，从窗子里跳了下去。
血蔓延了过来，将我团团围住，我被困在铁锈味的牢笼里，父亲着半截身子爬了过来，腐烂的皮肉掉了一路，他抓住了我的脚，我低下头与那空洞的眼眶对视，父亲张着嘴，发出粗粝的声音。
“崖……一……”
血雾在眼前炸开。
岸山崖一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月光，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他抬起手，遮住了眼睛。父亲死了，然后是母亲，他只剩下惠了。10年过去了，他仍然一事无成，那个杀手也至今未找到。父亲的脸已经逐渐淡忘了，可等他成了骸骨，仍不停地唤着他。
电脑亮了起来，风扇旋转着发出轰鸣，他走近看了，屏幕上跳出了陌生的聊天软件，光标闪烁着，打出来一句话——
——‘您想要复仇么？’
应该惊恐的，有人入侵了他的电脑，他要做的是拔掉电源遮住摄像头，再把主机带到技术部。可血水漫过了他的脚面，父亲抓着他往上攀爬，崖一，崖一，要记得啊。
他打下了一行字。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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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山同学，你还不走么？”
“你先走吧，我等一下哥哥。”
“你还真是兄控啊。”
少女笑了笑，同学们打闹着走了，部活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发呆。
两年前的龙头战争中她差点在路上被杀死，哥哥救下了她。那天哥哥沉默地抱着她，第二天便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然后在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就把她送进了学校。她落下了两年的功课，一开始还有点手忙脚乱，名次也惨烈地挂在末尾，还好经过高强度的补习，成绩渐渐赶了上来。上次考试得了第一，哥哥就很开心，但是还不能懈怠。她参加的是文学社，正好可以在部活时看点资料，虽然这和其他同学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哥哥想让她考东大的，她要更加努力才行。
一般来说，在部活结束后哥哥会来接她，然后两人一起去超市买食材，一路上说着一天里各自发生的事。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比在叔叔们家里时快乐多了。若是哥哥没有加入黑手党就好了，她有时候会想，要是她不存在就好了，明明该考上东大的是哥哥啊，若是哥哥一个人的话，哪怕在镭射街也可以活下去的。可她说不出口。她竟对此感到幸福。
岸山惠慢吞吞地整理着书包，把书磊好，放入，又拿出，打开笔袋数着原子笔。今天早上出门时，哥哥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哥哥站在玄关处，温柔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仿佛终于达成所愿似的，轻松的笑容。
“惠，放学后早点回家吧。”
“哥哥？”
“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啊。”
她沉默着，攥紧了书包带子，而哥哥只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推出了门外。
这种事情之前也有发生过，往往哥哥会带着一身伤回来。可这次是不一样的，莫名的她这样觉得，她想回头看看哥哥，可是门已经关上了。
天已经暗下去了，学校早已落锁，她被值班老师赶出了教室。岸山惠站在大门口，路过的行人偶尔会投来奇怪的视线，她不予理会，只专注地看着手机，等待着来电响起的那个瞬间。哥哥会来找她的，只要她一直一直等下去，哥哥就会找到学校来，然后他们两个一起回家。
现在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但是不要紧，他们正好可以在外头吃宵夜，前天哥哥说找到了合适的面馆，若是可以的话，两个人一起……
有人走到了她面前，影子延伸到她脚下，她并不想理会，反正很快就会跟那些路人一样走掉的，若是想要对她动手的话，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场所。
“晚上好，小小姐。”
她抬起头，顺手按掉了屏幕。那人裹着厚厚的斗篷，衣领扣到了最高，头上还戴了顶毛绒帽子，在横滨的街头显得十分怪异。可那人又过分好看，身材纤细而修长，埋在一堆毛茸茸中的脸庞，有着绮丽苍白的美，深黑的头发细碎而凌乱地落在上面。
“你好。”
“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我是您哥哥的朋友，您也许听说过我的。”
“你就是那位好心人？”
“呵呵，”他捂住嘴角，轻笑了下，“您见笑了，在下只是个路过的，看不得人抱憾而亡的情报贩子罢了。”
“所以哥哥是因为你才，”岸山惠深吸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如果没有你的话……你都对哥哥说了些什么！”
“您在说什么啊，小小姐，那不是岸山君一直想做的事么，他自十年前起，便再也无法摆脱啦，而您也知道的不是么？”
她想反驳，想痛斥，他毁了他们的生活，可在那人的目光下，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一直都知道的，哥哥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她卑劣地为每个互道晚安的日子而喜悦着，卑劣地为哥哥的痛苦而喜悦着。
而现在，哥哥终于去做他一直想要做的事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捏紧了手机。
“可以请您……带我去找哥哥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