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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六、
      中午休息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晒在地下,剧场里闷得像蒸笼一样。张小凡出门转了一圈,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兜子绿豆沙冰棍,这似乎是整个剧组里不成文的约定,天气太热,每天中午总要有个人出门帮大家买点冰棍冷饮什么的,今天刚好轮到张小凡。付钱的时候收银员盯着他看了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毕竟士兵和团长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几年的时间里,更好的更吸引眼球的作品层出不穷,他们被人遗忘的过程,虽然缓慢,却是即定的、坚决的。
      到时候谁还记得谁,收获几份友谊,自己人惦记彼此就足够了。
      被遗忘有时候是好事,这样才能从漂浮的半空落回地面,重新审视自己的真正实力和状态,继续积累,然后再一次飞跃。
      张小凡回到剧场里的时候,段小章和蓝四九正坐在邢小卿旁边,三个人正在讨论什么。张小凡把冰棍分发下去,然后捏着最后剩下的几支,坐到蓝四九旁边,刚好听到邢小卿说:
      “……失控,对,就是失控。你说得太对了。”
      段小章接过一支冰棍,撕开塑料包装纸,慢条斯理地说,“演绎必定要遭遇失控,可你不能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从失控再到的自我控制,才能够真正驾驭这个角色。你需要从这个框里面跳出来。”
      “这是谁也免不了的。”张小凡点点头,接上他的话,“实话说,这幕剧太沉重了,分段排还好点,合起来走台的时候,感觉太压抑。”他把最后一支冰棍递给邢小卿,然而邢小卿没接,只是继续分析:
      “剧本里对‘沉默的人’描写太少,可他始终都是存在的。你们在表演焦躁、徘徊、绝望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什么表情?……我不知道,我能揣摩其他角色的心理,可我想象不出来他的!导演只说,你需要一种‘沉静的气质’。可他真的能冷静吗?”
      蓝四九正在咬这冰棍,这时候忽然插了一句:“我觉得老高吧,他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知道?”邢小卿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认为,导演心里至少还有个准星儿的,他只不过是想看看演员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而已。要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让我知道?”
      “不光是他,我对这个角色也一无所知。所以在修改剧本的时候,我对他的描写一个字都没动。”蓝四九的脚翘在对面的椅背上,表情带着几分玩味,“独自体验,摸索,从理解到失控,再到自控,我喜欢这种说法。”
      邢小卿不说话了,盯着手里的剧本看了一会,然后重新抬起头,对蓝四九说:“副导演,帮我向高先生请个假,我下午有点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行。”蓝四九也没多问,干脆利落的准了。于是邢小卿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拎起包往外走。张小凡跟着他一起到了后院的停车场,发现他今天是开车过来的。短短地一段路途上,邢小卿一直没说话,然而张小凡感觉他的状态并不是“沉浸在戏里拔不出来”,相互认识好几年了,这样沉默不语的邢小卿,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老邢,那什么……没事,这都正常。”这句话说出来,张小凡立刻想抽自己嘴巴——自己这说得算什么啊。但已经说出口了,他也只有说下去,“到正式演出还有二十来天呢,慢慢体会,肯定没问题,啊?”
      邢小卿依然不说话,走到自己的车前,解开车锁。
      “下午有事儿?”张小凡继续没话找话。
      “一点家事。”邢小卿坐进车里,打着火,眼睛盯着正前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张小凡也不好再问什么了,看着他慢慢地把车开离停车场,然后找了棵大槐树,坐在树荫下发呆,过了好一会,才又回到小剧场里。
      放在桌子上的最后一支冰棍已经化掉了,包裹在塑料包装里,软绵绵死气沉沉地摊着。张小凡看了它一会,然后用指头拎起来,把它摔到垃圾桶里,随着噗地一声轻响,他的心也像是往下沉了一点,这回他可真的是被郁闷着了。
      一个下午飞快地逝去,少了一个演员,排练结束的时间也提前了。邢小卿一直没有回来。要是按照往常,张小凡早一个电话打过去了,然而对方之前那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却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他左想右想,最后决定先给扣子打个电话。
      扣子比张小凡大两岁,两个人是在几年前的一部戏上认识的,那时候他在里面演个小角色,她也只不过是个扛着个摄影机到处跑的记者,然而却挺能聊得来。过了段时间就自然而然的交上了朋友,后来又结了婚。结婚之后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两个人经常几个月见不到面,可是都能理解对方的难处,与其说是搭伙过日子的夫妻,彼此之间的关系倒更像朋友。用扣子本人的话说,“距离产生美,靠太近了反而不好。”
      电话接通的这会,扣子正在甘肃跟着一个电影摄制组东跑西颠的,看到是张小凡的号码,第一句就问:
      “怎么现在打过来?敢情是有钱了,也不怕浪费手机费?”
      “想你了,就打一个呗。”
      “少废话,”扣子一点也不领情,笑骂,“就知道你有事,快说,我一会还得忙。”
      “行行……那什么,你给虞青姐打个电话,问问她家最近怎么样。”
      “这话问得奇怪,你不是一直跟她们家那位排话剧么,直接问老邢不就完了。”
      “他今天中午离开剧组,说家里有点事,下午一直没回来。”
      “……”扣子沉默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哎,你不会是跟人家闹矛盾吧?”
      “谁说的?”张小凡一边感叹女人果然在各方面都很敏感,一边回答,“你和虞青姐关系那么好,打个电话也很正常吧。”
      扣子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人也三十好几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现在好朋友难找,也不懂个珍惜。”
      这句话终于把张小凡挤兑的无语凝噎,他还没想出该说些什么,扣子的声音又在电话另一头响起来了,“得了,我就帮你问问,不过等我回来,你得出钱帮我买个好点的偏振镜 。”说完立刻挂掉电话,雷厉风行,是她一贯的风格。
      张小凡放下手机,坐回剧场前排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剧本反复看。其实他早就把全剧的台词都背下来了,只是实在等的无聊,眼睛盯着对话,一目十行。他在寻找剧本中对沉默的人寥寥无几的描写——
      沉默的人合上书本,回头望望来车的方向,又埋头看书。
      沉默的人走到她们跟前,忧郁地望着她们。她们止住不语。
      沉默的人把提包甩在肩上,欲言又止。
      沉默的人转身,人们的目光同他相遇,立刻垂下眼睛。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大步的走了,头也不回,渐渐消失。姑娘望着他走去的方向,若有所失。
      看到这里,张小凡不由得抬起头,这时候日光偏西了,斜阳从窗户里照进来,为空荡荡的舞台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那平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架台子,如今仿佛被一种恍若童话般梦幻地氛围所笼罩。沉默的人影从舞台的一端走过来,全身上下沐浴着暖色的余晖,隔着几排座席的空间,和他对望着,明亮的眼睛如同遥远的星光,紧接着,他又走远了。
      这就是我们。这就是舞台。他在心里想着,舞台和人,足以构成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割舍不下的,完整的人生。可是出了舞台,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这时候手机忽然发出“吡——”的震动,把张小凡从幻想中惊醒,童话般地金色光彩在瞬间褪色,面前的木台子又变回了原来平平无奇的模样,他按下接听键,扣子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喂?小凡,我问过虞青姐了。”
      “怎么说?”
      “老邢的父亲最近在协和住院,这几天情况好像不太好,青姐的团正在全国巡演,一时半会回不来,可把他一人忙的够呛。”
      “……”在那一刻,张小凡什么都明白了,堆积在心里的云翳一点一点地散开,可接踵而至的却是担忧,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回答,“我知道了。”
      “小凡,听我一句话。甭管你和老邢之间闹什么矛盾,都赶在这节骨眼上,你说什么也该去照看照看。”
      “你瞎猜什么,哪儿那么严重了?”张小凡终于笑了笑,“行了,我现在就过去。在协和东院?”
      “对,东院的神经专科。”
      张小凡挂了电话,直接往王府井赶,这时候正好赶上下班高峰,地铁里挤得水泄不通,空气浑沌得如同一摊泥水,站在车厢里双脚几乎沾不到地面,幸好他个子高,抓住车顶上的栏杆,才不至于被晃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快到一线地铁中转站了,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留在车上没动窝,一直晃荡到西北二环的车公庄才下来。
      百万庄大街是条与二环垂直的路,邢小卿提起过的那家店很显眼,走不了多远就看到小窗口前站着一圈人,长长的队伍几乎排到机动车道上。张小凡也在后面占了个位置,等着一整炉的绿豆饼被烤出来。道路两旁种着两排泡桐树,一到春天就开了满树藕合色的花,远远望过去,就像是流动的紫色云霞,可惜现在是盛夏时节,花已经全落了,深绿而宽大的叶片遮住了阳光,站在下面感觉阴凉阴凉的,于是等待的时间也显得不那么漫长了。好不容易热乎乎的白酥皮饼出炉了,张小凡上前买了两斤,装进盒子里,用手捧了,又一路挤着地铁到了王府井的协和医院。
      医院永远是个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场所,走在住院区的楼道里,消毒水味儿,被褥味儿,排泄物味儿,还有探病送来的花束水果味儿,把整栋楼笼罩在其中,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医院里没多少人,只有护士和医生们踩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在走来走去。张小凡还没找到邢老先生的病房呢,就瞅见邢小卿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发呆,手里捏着那串水晶佛珠。
      他离着老远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把他想得太成熟冷静、太镇定自若了。这个人虽然信了佛,皈了依,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平和宽容,可很多方面也与普通的人一样,碰到自己在意的事情之后,会着急,会郁闷,会在生气的时候对朋友不理不睬,更会缩在自己的壳里不出来。毕竟,手足亲情,生死大限,是世间最难颠破的两件事。
      于是张小凡走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
      邢小卿这才回过神来,诧异地站起来,有点语无伦次地问着,“哎,你,你怎么来了?”
      张小凡本来顺着就想接一句“小太爷我奏是神通广大”,可是又觉得在这情形下实在不合适,稍一停顿,又改了口:“你这人真是,出了事儿怎么也不吱一声!还害得让我打电话给嫂子。”
      邢小卿看着他,过了一会,忽然说:“那个,真不好意思……”
      这反应倒真的把张小凡吓着了,“你跟我道什么歉啊?”
      邢小卿这回又不说话了,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坐下来,用胳膊肘枕着膝盖,双手撑着头,眼睛盯着地面继续发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洒下来一片白惨惨的光线,明明是夏天的晚上,走廊上却有了点被冰冻的意味。张小凡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上。过了好一会,才又问:
      “伯父现在情况怎么样?”
      “帕金森,很多年了。听说协和有个什么治疗方法,还挺管用的,一个月前就到北京住院,情况恶化是这一两天的事。大夏天的,这个坎儿不好过。”邢小卿简短的回答,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张小凡注意到他的眼睛有点发红,于是把手里的绿豆饼递过去:
      “那啥,我觉得水果啊花啊什么的,都挺没意思,想起来你前几天说过伯父喜欢吃这个,就买了点来。”
      邢小卿伸手接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他没说谢谢,张小凡也完全没想过要让他谢——一个谢字反而显得生分了。邢小卿抬胳膊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过了八点,于是问了一句:“你吃饭了没?”
      “还没……不饿。”张小凡刚说完,胃里就传来咕噜噜一阵响动,邢小卿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可那笑声也显得有些苍白。他站了起来,
      “我也没吃。再怎么着咱也不能饿着是不是?走,跟我吃饭去。”
      “你现在走得开么?要不然我去楼下食堂给你打点菜上来。”
      “没事,我爸刚睡了,这会估计醒不来。”邢小卿一手捧着那盒绿豆饼,一手轻轻推开正前方的病房房门走了进去。张小凡站在门口,看到半掩着的门后面是个双人病房,一张床空着,床单什么的还没清理,上面沾着一两点褐红的血迹,另外一张床的被褥拱了起来,一位老年人静静地躺在上面,眼眶和脸颊都深深陷下去,苍白消瘦的仿佛要和那架白色病床融成一片,细瘦松弛的胳膊露在外面,上面布满了打吊针时扎下的针孔。
      邢小卿把绿豆饼放在桌上,来到床前,将父亲的胳膊掖回背子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向外走,反手关上了门。
      两个人到楼下的病人家属食堂随便吃了点饭,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只留下些剩菜,粉条白菜在大铁盆里闷久了,有点烂乎乎的。张小凡没什么心思吃东西,邢小卿却吃的比平常要多,用他自己的话说,多吃才有力气照顾人。张小凡听到这话,不由得开口安慰他:“等嫂子回来之后,你就轻松很多了。”
      邢小卿却摇摇头,想了一会,回答,“……其实她在外面也挺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面对一些事情反而更轻松。她会关心我、为我担心,所以要是她在,我还得打起精神来让她放心,搞得人更累。”
      张小凡想起来下午扣子火急火燎的对自己说“小凡你听我一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女人都那样儿,她哪天要不瞎操心反而奇怪。”
      ——所以说啊,这个时候有你在,比什么都要好。这句话邢小卿没说出来,只是安静的瞧着桌子对面的张小凡,然后低头继续扒饭。有些话放在心里,不用说,他知道他们彼此都明白。
      吃过饭,两个人回到楼上,这时候老人家刚醒了,一个护士正在给他挂吊水,本来躺在床上挺安静的,结果一看到两个大男人并排走过来,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喃喃地说:“我知道你们又要来害我……”
      张小凡看到邢小卿眼睛里的光彩一下子暗淡下去,他走到自己父亲的床前,拉了条凳子,坐下,用极其耐心的口气解释着:“爸,我是小卿,你儿子,旁边这个是我同事,没有人来害你。”
      邢老先生用茫然的眼神盯着他,过了一会,小声问:“你……是瑞雪?”他抬起一只胳膊,似乎想去摸摸邢小卿的脸,可僵直的手一直在有规律地上下震颤,无论如何都稳不下来。
      邢小卿握住他的手,回答:“妈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这次没陪你一起过来,你忘记了?”
      这回邢老先生不说话了,闭上眼睛,似乎又睡过去。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心电图仪发出断暂而刺耳的响声。张小凡觉得自己再呆下去,整个人就要被那沉重的气氛压塌了,于是退到走廊上,找了扇窗户,趴在窗台上,点了一支烟。过了一会,邢小卿也出来了,同样把胳膊肘放在窗台上,说,
      “给我一支烟。”
      张小凡把整盒烟和打火机一起放到窗台上,邢小卿拿了一支出来,点上,吸了一口。他戒烟已经将近两年了,可是他还记得他点烟的动作,和一般人有点不太一样,是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烟,点火的时候眼皮低垂,青蓝色的火苗把睫毛和眉梢染得有点发亮。
      “我爸已经谁都不记得了。”沉默了一会,邢小卿终于开口了,“虽然还残留着以前的意识,可人和名字完全对不上号,帕金森发展到晚期就是这样,没办法……我爸他,年轻的时候很苦,最开始做过矿工,后来又去当兵,考上山西话剧院是恢复高考以后的事,人生最好的那段年华早就过去了。他一辈子就想当个演员,所以他也想让我去当演员。”
      “你现在的确是个出色的演员,他老人家肯定很欣慰。”
      邢小卿苦笑了一下,“我不是。其实这些天里我一直在怀疑,我还会演戏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张小凡转头看他,烟灰从窗口落了下去,随着夜风飘散。
      “我和导演有分歧,他说我在对峙,是,我是在对峙,因为我没办法理解他的意思。既然他要在作品里给人一个希望,为什么要让沉默的人独自前进,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协助其他人一起离开?”
      邢小卿停了一下,吸了口烟,眼睛盯着窗户外高楼下方的一片灯火斓珊,然后继续说:“不过我今天晚上可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你根本控制不了。虽然我想让我爸再保持清醒的时间长一些,可我能做的,也只有守在他身边,做自己份内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这时候有人来劝我,说‘邢小卿啊你放弃吧,他已经不行了’,我是不会听的。我控制不了我爸的病情,别人也控制不了我的行为,我们都在等待一个既定的结果,在完全绝望之前,会一直这么等下去。”
      “是啊……”张小凡接着他说下去,“《车站》里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不肯放弃一点点希望,然后就这么痛苦的徘徊、张望,无论他们的初衷多无聊多可笑。不仅是这幕剧,生活中谁不是这样?”
      邢小卿点头,“只有‘沉默的人’是个特例,他可以另辟奚境,可以作为一枚指南针,可以当个反衬,但其他人只能靠自己去救赎自己。而他也必须选择孤独的走下去,留下来的话,他与剩下的那些人,也就没有任何区别了……所以我现在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去演这个角色了。”
      张小凡皱着眉头问:“可是你现在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还能继续演下去吗?”
      “正因为这样才要继续下去啊……”邢小卿叹了口气,“你知道么,这么多年了,我爸从没来现场看过我的演出。《纪念碑》演了几十场,我愣是没把他接到北京来。在《士兵》和《团长》最火的那一会儿,他也只在电视上看过转播。所以我现在特别想让他坐在观众席上,看我演一场《车站》。”
      可是他甚至不记得你是谁了——张小凡在心里想,但是没说出来,只是很认真地对邢小卿说,“他会看到,真的,他一定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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