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同短篇合集》狐狸毒唯

3、曹关·送给二班关云长

　　“曹哥！这是高二二班的加油稿，辛苦你拿给广播站的学长学姐！”

　　“多少篇啊？”

　　“这儿有十一篇，等会儿还有一些。”

　　“知道了。”曹操撇过头把嚼没味儿的口香糖吐进垃圾桶里，接着大声朝后边喊了一声：“陈群！给高二二班加五分！”

　　看着主席台旁大屏幕上的计分表数字刷新，来送稿的女生心满意足离开了。曹操则是从台阶上站起来，把一叠参差不齐宛若狗啃的纸张递给广播站的同学。

　　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分钟之后全校师生就能听到这批稿件。

　　操场另一端，嘭的一声枪响，男子两千米长跑开始了。

　　许攸提了两袋奶茶回来，远远看见操场上狂奔的身影，冲曹操扬了扬下巴问：“孟德，不给你班老夏加油去啊？”

　　“人家姓夏侯。”

　　曹操白了他一眼，低头又接了一沓高一级送来的广播稿，冲他扬了扬：“我得收稿，忙着呢。再说实力摆在这儿，就算我不下去加油，人也能把金牌拿回来。”

　　许攸目光落在他手中稿件上，忽然笑的十分暧昧：“你那是忙着收稿，还是忙着摸学妹的小手啊？”

　　曹操豪言坦荡：“你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能干这事？”

　　“嘁……我都懒得拆穿你。”许攸挑了个多糖多冰的芋泥啵啵奶绿递过去，一转话锋道：“对了，你可别小看着对手，我刚听说二班的关羽是省级运动员，初中的时候常年包揽校运会纪录和各大奖项，保不齐今年长跑金牌就得花落他家。”

　　听到关羽二字，曹操的神色停滞了须臾。这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久闻不见其人。

　　“关羽，他参赛了？”

　　话音才落，广播站念起了二班的稿件——

　　“那是和煦的春风，总能给人间带来无限的温情！那是神奇的焰火，不经意间就融化了生活中的冷漠！那是一首无声的歌，却传唱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是一首无言的诗，却闪现在每个人的心灵！那就是——拼搏！让我们歌颂拼搏斗志，为运动员加油！高二二班关羽同学，你就是赛场的神！”

　　“愿将希望折成一只小船，沿着溪流送到你的身边。愿把鼓励扎成一束清水，满怀微笑地递到你面前。愿让热情燃烧成一片鲜花，献给你，道一声：我们的骄傲，关二弟！”

　　……曹操被尬的当场僵住，这都是哪里抄来的批发广播稿。他咽了下口水，撕开奶茶吸管戳了三下才戳开，吸了一口，紧接着歪头吐了出去。

　　“你特么买的什么东西，糖浆熬八宝粥吗？”

　　“这是芋泥啵啵奶茶，热销第一诶！”

　　“狗都不喝。”曹操一推手把奶茶扔了回去，扭身跳下台阶，往操场方向去。

　　许攸猝不及防接住奶茶险些洒一地，对着曹操的背影大声问：“你上哪去啊？”

　　“看比赛。”曹操话音刚落，忽然又停住脚步折返回来。

　　许攸：“你干嘛？”

　　曹操抢过剩下几杯奶茶，一边在袋子里翻找一边问：“你这有没有正常人喝的东西？”

　　“你要给谁喝？”许攸一把抢回，警觉地问。

　　曹操又把袋子拽了过来，认准少冰半塘的杨枝甘露，一把抢走。“这个，回头转你钱。”

　　曹操到达两千米终点的时候，周围已经挤满了来加油的女生。他踮起脚想看清跑道上的赛况，但似乎是有些勉强。

　　沉思须臾，曹操下定决心掏出学生会干部证件，然后摁开了脖子上挂的微单。

　　“都让一让嘿，别都挤在这，学生会要拍素材了！”

　　此言一出，挡在曹操面前的学生都听话地往边上退了两步。众人齐心成功开辟出一条小道，曹操如愿地走上跑道边缘一线位置。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运动员冲线了。

　　如许攸所料，关羽凭着接近十米的差距，毫无悬念摘下金牌。而夏侯惇从远处追上来，第二个冲过终点线。再往后的选手，曹操没怎么关注。

　　夏侯惇远远就看见曹操在跑道边站着，冲线后激动地抱住曹操，热泪盈眶：“孟德哥是来给我加油的吗？我有愧于你，愧于一班啊！二班那关云长太猛了，我从第二圈就在追他，实在是追不上啊！”

　　曹操被这突然迎上来的人影压得踉跄两步，憋红着脸从夏侯惇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匆忙望向另一边，关羽已经被一众同学团团围住。

　　“你辛苦了，第二名也很不错，快喝点水休息一会，我去去就回。”

　　他离开夏侯惇的怀抱，费劲地穿过人群走到关羽身旁，迎面对上三人：刘备、关羽、张飞。

　　还未从激动兴奋中回过神的三人低头看见曹操皆是一愣，相互对了眼神之后，刘备率先开口询问：“你是学生会的曹干事吧？”

　　曹操笑盈盈地说：“虚职而已，不足挂齿。我是一班的曹操，来祝贺关羽同学喜夺男子两千米金牌，同学表现很优秀啊！”

　　莫名热络的语气让三人手足无措，关羽摸了下耳朵，不好意思地说：“同学过奖了，你们班夏侯同学摘得银牌也很厉害，应当同喜。”

　　“是是是，同喜！”

　　曹操非常自然地插进三人中间，一手搭在关羽的肩上，另一手挽着刘备的胳膊：“咱们两个班就在隔壁，平时应该多多照应啊。”

　　三人尴尬地应和他笑了两声，从曹操头顶偷偷交换眼神——

　　他吃错什么药了？

　　曹操似乎感觉不到尴尬，丝毫不嫌自己多余，在无数异样的瞩目中一路跟三人勾肩搭背，从跑道走回班级大本营。

　　刘备委婉地提醒他：“曹干事，前边就是班级大本营了，学生会事务繁忙，你不好久留吧？”

　　“啊——”曹操有些惋惜，这路怎么就这么近，短短几步就要分别，“是啊，那我有空再来找你们。对了这杯杨枝甘露是刚买的，送给关羽同学了。”

　　关羽一怔，茫然地接下饮料，“谢谢曹干事。”

　　直到曹操的背影从视线中彻底消失，张飞才碰了下关羽的胳膊，小声问：“你们认识？”

　　关羽摇摇头：“不熟。”

　　主席台后。

　　一众学生会干事围在一起吃外卖，曹操哼着rap昂首阔步回来了。许攸见到他立即扔下竹签子，囫囵吞下嘴里的炸鸡柳，嚷道：“你可算回来了，刚才后勤正缺人手，到处找你找不到，你跑哪去了？”

　　曹操一副胸有成竹之态挑了下眉峰：“成了。”

　　许攸：“什么成了？”

　　曹操：“很快咱们学生会摄影部就能新增一员猛将。”

　　许攸：“你又上哪坑蒙拐骗去了？”

　　曹操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上，顺便给自己也搬了把椅子，“来，坐下说。”

　　许攸：“愿闻其详。”

　　“二班关羽，猛不猛？”

　　“猛。”

　　“那长跑速度快不快？”

　　“快。”

　　“你看吧，他身强力壮能抗机器，跑步极快能超过运动员，这条件多适合来摄影部？”

　　许攸沉思片刻，“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他同意了？”

　　曹操勾唇一笑：“我把杨枝甘露送他了。”

　　许攸直挠头：“so what？”

　　“他一定很感动。”曹操自信地说：“下个月学生会招新，我亲自邀请他加入摄影部，他断然不会拒绝。”

　　许攸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我说这天怎么晴了，原来是你给我整无语了。

　　校运会结束，高二级重新回到紧张的学习氛围中。早上六点半，各班教室里已经陆续有人开始自习，刘关张三人就在其中。

　　七点零五分，预备铃打响，这预示着早读即将开始。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身影忽然从前门闯入。只见曹操一手拎一袋金拱门，大摇大摆地走进高二二班的教室。

　　前排女生提醒他道：“曹操，走错教室了吧？这是二班。”

　　曹操不理她，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教室中排空着三连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低下头敲了一下女生的桌子，客气地问：“同学，冒昧地问一下，关羽是坐那儿吧？”

　　女生犹豫了一下，如实说：“是啊，第四小组第三排，桌上放一个黑色笔袋那桌。”

　　曹操点点头便要往关羽的座位走去，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他贸然把早餐放上去，要是有其他人拿走了怎么办？万一关羽不知道是他送的又该怎么办？

　　于是他后退两步，回到女生的课桌前面，“同学，再冒昧地问一下，他们仨去哪了？”

　　女生扭头看了一眼曹操指的位置，垂下眼眸说：“不知道，可能上厕所去了吧。”

　　曹操眉头一皱，小声嘀咕：“仨大男人结伴上厕所，什么习惯。”

　　女生听不得他吐槽自己班上的同学，心里一阵不爽，语气变得不太友善了：“同学你有事没事，我们班要开始早读了。”

　　“哦，打扰了。”

　　曹操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想好下一步计划，一手拎一袋金拱门豪华早餐又退了出去。

　　他没走远，就在走廊边上等着。直到看着刘关张三人身影从厕所出来，一同回到教室。

　　就是现在。

　　曹操打起精神又往二班门口走去，随手抓住一个即将迟到的男生，把其中一袋早餐递了过去，在男生疑惑不解的眼光下大声喊道：“同学你好，我是隔壁班的曹操，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二班关云长！”

　　“啊？”男生还没反应过来。

　　“麻烦你了。”曹操往他手里塞了一张蓝色钞票。

　　男生心领神会，把钞票放进裤兜，一拍胸脯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曹操就看着他从后门进教室，郑重地将金拱门豪华早餐放在关羽的课桌上，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指向窗外——也就是他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刘关张三人都转过了头，用一种炽热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他。

　　看到眼前这一幕，曹操骄傲地挺起胸膛。

　　下一秒，班主任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匆忙收起脸上自信洋溢的笑容，一路小跑回到一班。

　　最后一排，夏侯惇适时帮他把椅子拉开，曹操进门直接坐下，把另一袋早餐放他身旁的地上。

　　“还是热的。”

　　夏侯惇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孟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曹操过分热情的举动维持了一个星期，兴致丝毫没有减退，似乎还有再进一步的趋势。关羽终究是忍不住了，挑了星期五下午放学的时间，约曹操在操场的凉亭见面。

　　“曹干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曹操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挣扎了几秒。他不擅长掩藏心事，也不喜欢藏着掖着。既然关羽挑明了问，他就挑明了说。

　　“确实有件事情……”

　　关羽：“不妨直说”

　　曹操斟酌后问：“云长啊，你有没有想过加入学生会？”

　　“就为这个？”

　　关羽很难相信一个大男人整天往他们班送东西只是为了邀请他加入学生会。

　　当今社会，对待性取向还是比较开放的。如果曹操真有什么别的法，他也不会把他变态。

　　只是吧，他对曹操实在没什么兴趣。

　　“不然呢？”

　　曹操反问的非常坦然，倒是让关羽有些无地自容，是不是他想错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关羽回绝了曹操：“多谢曹干事美意，只是我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恐怕不适合加入学生会。”

　　曹操道：“我很快就要升任会长了，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可以替你解决所有社交问题，让你安安心心做一部之长。”

　　关羽无法理解曹操为什么对他如此信任，明明他们不曾共事，他也没有展现过自己的能力，曹操竟然直接许诺他做部长。面对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他很感动。但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了。

　　他道：“对不起，我不想去。”

　　曹操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

　　关羽道：“高二了，我还是希望以学业为重。毕竟我和大哥三弟约好了，要一起考进H大。”

　　听到这个答案，曹操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真正拉进与关羽的关系。

　　“我尊重你的选择。”

　　曹操深深叹了口气，“我在学生会其他干事面前夸下海口，说了一定能请你加入。哈，这下怕是要丢人了。”

　　关羽看见他脸上强颜欢笑的表情，又有些于心不忍，“如果寒暑假期间学生会有活动，我或许可以帮忙。”

　　“寒暑假哪有什么活动，你也不必安慰我，我这人脸皮厚，不怕几句笑话。”曹操摆摆手，话锋一转说：“对了，下周五学生会招新，放学后会在纯K办接新宴，你要是有时间……只是一起唱唱歌吃吃饭，不会影响学习的。”

　　关羽犹豫了一下，他刚才已经拒绝了曹操一次，若是这种小事还推辞，多少有点伤人心了。

　　可若是叫他只身参加全是陌生人的宴会，他又害怕尴尬。

　　斟酌再三，他想了个折中的主意。

　　“我可以带我大哥和三弟一同赴会吗？”

　　曹操无语凝噎。

　　学生会招新日，各部门添了一批新鲜血液，高一的学弟学妹斗志十足，对未来的学生会事业充满憧憬与希望。

　　当晚，众人在纯k包房举行迎新歌会，曹操独霸麦克风连着唱了五首歌，最后被许攸推到了一边。

　　关羽如约赴会了，同行的还有刘备和张飞，三人坐在包厢角落，一边聊天一边品尝自助餐，与学生会其他人格格不入。

　　又或者说其他人根本无法融入他们，这三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针尖都插不进分毫。

　　曹操一阵心烦意乱，和旁边的许攸打了声招呼，推门出去找地方抽了根烟。

　　这些日子他殷勤热切在三人眼里一定十分滑稽可笑。可他不过是希望有机会能离关羽近一点。

　　“先生您好，室内禁烟哦。”

　　“知道了。”

　　曹操掐灭烟头，回到包厢，又点了一首歌。

　　许攸举着麦克风大声道：“你还点！刚才五首还不够吗！”

　　曹操：“最后一首。”

　　他点了一首《各安天涯》，没有一句在调上。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这首歌送给二班关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