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嫁给了死对头》鹤轸

46、焕然

　　文死谏，武死战，为臣者要忠孝两全。
　　可是真正能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多少，起码在这宣政殿里的众人，最多的历经三朝，却也只是在今日才在这地方见了血。
　　江澈和沈墨几乎是在顾恒跨出一步的那刻便准备阻拦，可是却迟了一步，他们毕竟年轻，抵不过这老奸巨猾的先生。
　　江澈率先反应过来，过去抱起顾恒的尸身，希望还能有一丝的挽救的机会，然而很可惜，江澈感觉到最后一下脉搏跳动在他手中停止，然后看着沈墨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即便是沈墨，也绝对不想顾恒死，起码不想让他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白锦看着江澈摇头，几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幸而沈瑶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白婉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夫人这是怎么了，可得小心些，要是被陛下发现了动静，我也要被你连累的。”
　　白锦回头，见沈瑶双眼泛红。她还不过是一个尚且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未曾见过此等壮烈的场景，即便和顾恒素不相识，也为他的风骨动容。
　　而顾恒曾经的学生之人，万人之上的白婉，却讥诮一笑，很是不屑地说：“这么忠义，早死多好，非死在大殿上，晦气。”
　　语气冷漠的仿佛再评述的不过是街边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而已。
　　究其原因，估计是因为当年顾恒给白婉的一句批语：质劣性恶，易生祸端。
　　卢哲又站出来说了什么，白锦没有听见，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场景都被血色掩盖，心中只回响着一句话：顾恒死了，死在她面前，为了大夏而死。
　　沈瑶抓着白锦，急迫地问：“嫂嫂，慕容先生怎么办？他会不会……”
　　话说到一半沈瑶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但是白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慕容煦是顾恒最得意的学生，二人意气相投，作风也很相似，慕容煦被人折辱至此，若是自尽，倒也成就了一番忠义。
　　白锦立马说：“我们去找慕容煦。”
　　沈瑶点点头，转身正准备和白锦离开。
　　白婉却不识好歹拦住她们：“哎，二位这是准备去哪，可别忘了，这宫里出了大事，最好不能乱跑的。”
　　“你给我让开。”
　　沈瑶拉着白锦硬闯，越过白婉狠狠在她背上推了一把，白婉猝不及防，撞上了屏风，发出好大一声巨响，惊动了前面正在听卢哲出谋划策的沈墨。
　　白锦乘着高进还没进来看就赶紧拉着沈瑶跑了出去，于是高进到达后殿，只看见白婉一人跪倒在地上，很是狼狈。
　　高进如实告知沈墨，沈墨紧皱眉头，打断了卢哲：“慕容煦的事，容后再议。”
　　卢哲不甘心，接着说：“陛下，慕容煦此人不容小觑，耽搁下去容易出事啊陛下……”
　　这下可正好撞上了，沈墨原本就满腔怒火，此时更甚，将案几上的奏章甩在地上，斥责卢哲道：“朕说了容后再议，卢尚书没听见吗？怎么，你是也准备学这人给朕来个死谏还是朕的位置直接让你来坐。”
　　卢哲赶紧低头：“臣不敢，陛下恕罪。”
　　沈墨也并未饶恕他，直接扭头去了后殿。
　　众臣渐渐退去，侍卫上前想带走顾恒的尸体，江澈却不撒手。
　　侍卫很是为难：“侯爷，这是罪人，应当扔到乱葬岗的。”
　　江澈将顾恒尚未闭上的眼睛合上，对侍卫说：“让人把尸体抬到我府中，我亲自埋葬。”
　　“这恐怕陛下不会同意。”
　　“陛下会同意的，我这就去找他，你们抬出去交给我府中之人，谁若是在我回来之前乱动，我就把他也丢到乱葬岗。”
　　侍卫打了个寒颤，连声说着：“不敢。”心中却想这玉面修罗当真不是好惹的。
　　沈墨去后殿扶起白婉，对她出现在这里也有些不满：“你怎么不在后宫好好待着，来宣政殿做什么，不知道后宫不许干政。”
　　白婉撇嘴，一脸委屈的扑进沈墨怀中：“陛下为臣妾做主，是长公主和平阳侯夫人逼着臣妾带她们来这里，结果她们刚刚要走，就成心嫁祸臣妾，才做出这殿前失仪之事，陛下看看，臣妾的手好痛，是不是扭到了。”
　　若是平时，白婉这样说话，沈墨肯定心都化了，但是现在他却没什么兴致哄白婉，只是随意敷衍道：“好了好了，朕回头就处罚那两个人，为你出气。”
　　“她们两个人在哪？”
　　白婉还正准备和沈墨多撒撒娇，希望沈墨能好好帮自己出气，结果一抬头却看见平阳侯悄无声息进来，问她：“你说白锦和沈瑶走了，她们两个去了哪里？”
　　白婉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架不住江澈眼神实在太过骇人，便缩着脖子答道：“似乎是去找慕容煦了。”
　　江澈暗觉不好，立马转身准备离开去找两人。
　　沈墨听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如此大胆，这个时候还去找慕容煦，连忙对江澈说：“兄长等等，朕和你一起去。”
　　原本江澈确实想等一等沈墨的，结果一低头，便看见如同八爪鱼一般缠在沈墨身上的白婉，冷哼一声说道：“陛下还是好好陪陪皇后娘娘吧，顾恒也好，慕容煦也罢，不过一条贱命，比不上皇后娘娘扭了手重要。”
　　说完江澈便甩袖离开。
　　沈墨也觉察出江澈情绪不佳，可偏偏白婉没有，依旧可怜兮兮地说着：“陛下……”
　　沈墨顿时觉得很烦，难得厉声呵斥她一句：“闭嘴。”
　　看着眼前的白婉，沈墨没来由的想起了前世的白锦，他对白锦从未和颜悦色过，大夏还在时白锦或许会有不服，噘着嘴问沈墨为何如此对待她。
　　当她成了东陵皇后，沈墨无论怎么对白锦，她依旧是一副不喜不悲的样子，因为那时的沈墨是她的仇人而非心上人，自然牵动不了他的情绪。
　　至于现在的白锦，唯一能够牵动她情绪的，就是还在天牢中的慕容煦。
　　沈瑶假传圣旨唬过狱卒将她们放了进去，看见慕容煦还在的那一刻，白锦心中狂喜，还好，没来晚。
　　慕容煦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回来，见到她们也不惊讶，反而难得露出笑容：“你们来了。”
　　沈瑶迫不及待拿起钥匙打开门进去，拉着慕容煦的手就准备往外走：“慕容先生，你赶紧离开这里吧，不然会死的。”
　　而慕容煦却纹丝未动，甚至抽回手，对沈瑶说：“多谢长公主，只是我已经不想走了。”
　　“不走你会死的。”沈瑶急得跳脚。
　　“那就死。”慕容煦稳如泰山。
　　“慕容先生，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你不能死，我，我不想看见你死。”
　　然而慕容煦已经意会，只是吐了口气，淡淡说道：“我已经活的够久了，不想活下去了，长公主，这些年承蒙你关照，慕容煦，在此谢过了。”
　　沈瑶红着脸回答：“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毕竟我，我觉得你很好。”
　　她还是腼腆，事到如今都说不出心中的爱意。
　　慕容煦看向一直站在外面的白锦，她面如死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眼中满是悲切。
　　慕容煦对沈瑶说：“长公主可否出去一下，我与这位夫人有话要谈。”
　　“嗯好，我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她哄出去，沈瑶当真是个足够单纯的姑娘。
　　沈瑶走了好一会，白锦和慕容煦还是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白锦先抬起头，吸吸鼻子，打量四周问道：“这是当初关我的牢房吧，现在关你，真是够了。”
　　慕容煦点点头：“是，当初我们进来，这里的狱卒还对这牢房大肆介绍过，说这里关过不少大富大贵之人，其中就有你这位先皇后。”
　　“若我不是先皇后，就当大夏公主死了，是不是更好。”
　　“若你不是先皇后，我便活不了这么久，顾先生，白家，慕容家那些旁支子嗣也活不到现在。”
　　“可是我死了，你也要死，我什么都没有做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你们，更救不了我自己，我就是个废物，废物。”
　　忍不下去，实在忍不下去了，白锦真的要疯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一直很努力，她听母后的话，善待身边之人，做一个公主该做的事，可为什么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白锦狠狠敲打着栏杆：“你为什要要死，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不是之前说过我做得很好了，既然我做得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还要死，为什么。”
　　慕容煦上前将白锦紧紧抱住，仿佛幼时抱住梦魇的小妹，轻声安抚着：“嘘嘘，别怕，别叫，小锦，你做得很好，你是大夏的公主，你是白氏和慕容氏最引以为傲的公主，只是表哥不想活了。我不愿意再这样屈居人下，看着人眼色过日子，你是知道的对吗，你的哥哥，是该骄傲的活在阳光下的。”
　　是啊，慕容煦，是该骄傲的活在阳光下，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他是有着铮铮傲骨，不应该当一只黑暗中的蝼蚁，提防着随时而来的灭顶之灾。
　　白锦抱着慕容煦哭的很大声，两个紧紧拥抱的人瘫坐在地上，白锦一直在哭诉：“表哥，顾先生也死了，我只剩你了，你活着好不好，你为我或者好不好。”
　　“不好。”一向万事都顺从她的表哥这刻毫不犹豫的拒绝：“我要活，就为自己而活，你也一样，你重生一世，离这些前朝旧事远一点吧，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白锦什么都听不进去，紧紧抓着慕容煦的衣襟，似乎这样就可以改变结局。
　　可慕容煦却残忍的一根根拨开白锦的手，最后实在看她哭的可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醒了，别哭了，已经到了这时候，我不想看见你哭，想开一点，或许我也能像你一样，重生一次，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不可能的，没有这个可能了。”
　　“会有的，听话。”
　　突然这时外面沈瑶传来声音：“不好了，我哥还有兄长，朝这边来了。”
　　随机传入耳边的就是众人的跪拜声和沈墨对沈瑶的斥责声。
　　“怎么办？”白锦看着慕容煦，虽然已经事到如今但是她不想放弃。
　　但是没办法了，慕容煦已经准备放弃，他附在白锦的耳边：“最后一次，帮帮表哥吧。”
　　白锦还没有感觉到慕容煦准备做什么，脚步声就已经渐渐靠近。
　　慕容煦拔下白锦鬓间的发簪，反手制止住她，拿着银簪顶住她的脖颈，对外面进来的二人说：“别进来了，不然，我就让这位夫人给我陪葬。”
　　“表……呃。”
　　慕容煦狠狠顶了一下白锦，让她即将出口的话都憋了回去。
　　江澈先慌了神：“慕容煦，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胁迫一个女人，你是不是个男人。”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都是贼人，你们不过是成功了，我失败了而已，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拉个人陪葬，有什么好讲究的。”
　　沈墨问道：“你承认你谋反？”
　　“我从未否认过，若不是当初我那傻妹妹，你以为你能坐这个位置坐的这么安稳，沈墨，江澈，我今日便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我一力承担。”
　　“你既然承担，就放开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你还能对我如何，顾先生已经死了吧，那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