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85、第 85 章

　　“你说吧小少爷。”范无救说，肩扛着镇魂伞，一副“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去弄死他”的架势，“现在确定了那混账是蓝家的人，咱是潜进蓝家弄死他还是放任不管，等他再兴风作浪了再弄他？”

　　反正多少就是离不开弄他呗，真不愧是脾气暴躁的八爷啊……月空羽心想，抬手接住一片紫藤花，随手别在范无救的腰间的绳线上，说：“没必要去蓝家弄他，咱们也没这实力，静观其变吧。现在还是以冥界为主，我爸还在墨镜湖手上，这节骨眼上就别去惹怒墨镜湖了。”

　　“行，都听你的。”范无救大方一笑，甩了甩镇魂伞别在背后，取消了记忆回溯，跟着小少爷准备回了冥界。

　　谁料这时紫藤花海忽然透漏出有人的事情，范无救一惊，立即打开镇魂伞拉过月空羽，让他们二人进入到隐匿状态。

　　来的人是初阳，看他行色匆匆，一边走还一边往后看，月空羽与范无救对视了一眼，范无救抖了下肩，意思显而易见：“肯定是有人在追他呗”。

　　有点叫人出乎意料，追他的人是寒可月。

　　月空羽又看了一眼范无救，眼神问他：“被一个女人追成这样？”

　　范无救接着抖肩，眼神回道：“谁知道呢。”

　　他没想到，他没想到！他没想到这片紫藤花海是用月空羽的天魂养出来的，儿时只是好奇为什么总是能在这见到月空羽，为什么他总是在同一棵树下休息，难怪……难怪呢……

　　他知道那个可怕的女人就在他背后跟着，像影子一样死死跟着他，可他现在没心情管这个女人，他只想知道月空羽的天魂在哪棵树里。

　　他要救他，他就去救他！

　　“是这个么！”初阳用力抓着树干迫使自己停下来，恶狠狠瞪着慢慢悠悠跟着自己的寒可月，怒目睚眦，“是不是这个！他的天魂是不是在这里！”

　　“我可不知道。”寒可月漫不经心的摊开手，随意靠在一棵较为粗大的树干上，“抽出他灵魂的人又不是我，我倒是能找到他，怎么？我带你去？”

　　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被初阳听到，蓝素今日来只是和她商议该如何一边护着自己的灵魂一边潜入冥界，说月空羽的天魂被封在紫藤树里只是随口一提。可这可怜的人根本就没听见后面的“被取走了”四个字就夺门而出，直到引起别人注意被告到自己这里。

　　何止寒可月，月空羽自己也不太明白什么时候跟初阳见过面还给了他这么大的印象。他戳了戳范无救，问：“我有什么人格魅力么？我印象里没见过这个人。”

　　“也许是你的魅力漂洋过海让人家念念不忘吧。”范无救说着，稳了稳身形，让自己能在月空羽有一下没一下还没轻没重的小巴掌下还能更好的在树干上蹲好。

　　初阳这人显然还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跟寒可月这种早就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的女人一点都不能比，居然还真傻傻的以为寒可月会带他去找那人。大步上前抓住寒可月的手腕，低吼道：“你说真的？”

　　寒可月想不到他还真信，都没反应过来，才问了一句“什么？”又被初阳晃了晃，继而又听他吼道：“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能带我去找那个人？”

　　“什么？”寒可月又说了一声，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人。”范无救感叹道，对这种傻子一点都可怜不起来，反而调侃月空羽道，“去英雄救‘美’？”

　　“我傻子啊。”月空羽终于被范无救逗笑了一次，这次用手肘碰了碰他，低声道，“我又不认识他，帮他干嘛。”

　　寒可月被初阳晃的头有点晕，不耐烦的甩开初阳的手，没忍住笑道：“你脑子没坏吧？还记得月空羽是谁么？我帮你回忆回忆如何？杀父仇人的儿子，你的心到是真大啊你。”

　　杀父仇人四个字戳进初阳的心里，寒可月见他愣了一下，愣过后又抓住寒可月的手腕，对她吼道：“我不管！你带我去找那个人！就现在！”

　　这人真的有病吧，寒可月无奈的想，不再有陪她玩游戏和说废话的精力，眼神无意识透出杀意，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为什么要陪你去？你现在，感觉回到你的房间，把融灵丸给我找出来！”

　　月空羽拍了拍范无救，问：“融灵丸是什么？”

　　范无救说：“字面意思，简单来说就是无消耗的冥界几日游。几日全看服药人的身体状况，长达十日短则两天。”

　　月空羽又问：“这东西只在天界有？”

　　范无救答道：“不一定，光族差不多都有，神界也有。因为这药服过之后，一个光族或神族在冥界会特别显眼，我们觉得不会有傻子蠢到用这种东西潜入冥界，就没跟你说这东西的可能性。”

　　月空羽沉默了几秒，又抓住范无救的手，无比真诚的问：“八爷，你老实告诉我，我一个从小住在天界最近才回来的小少爷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压根就没进过冥界的人，会知道么？”

　　“……”

　　为了转移这个尴尬的局面，范无救决定不理他们小少爷，把视线转回下面的初阳和寒可月。

　　不得不说，初阳这人挺厉害的，居然敢对寒可月指手画脚。

　　随着那一声“你不带我去我就不给你！”吼出来，把寒可月惹了个彻彻底底，一个锁喉过去把初阳摁在树干上，低吼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融灵丸给我你这白痴！”

　　初阳到底还是怕寒可月的，一见她愤怒的表情和喉间逐渐消失的空气就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回答道：“就、就在我房、房间里！”

　　不等寒可月接着吼他“废话，我还不知道在屋里”，他就无师自通一般继续扯着嗓子大喊：“在壁画后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寒可月就甩开了初阳，拍拍手准备离开。

　　刚刚寒可月是真想杀了初阳，他摸着脖子上的一圈红印，尽管他什么也摸不到，但他总能感觉他摸到了什么可怕的印记。

　　寒可月往前走了一步，一片紫藤花瓣落下时，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向初阳，又掐住他的脖子，凑近了他问：“你这么关注月空羽做什么？不肯进攻冥界也是为了他吧？”

　　初阳痛苦的咬着牙根，打定主意不愿让寒可月知道这件事。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初阳对月空羽有不一般的情感，这种随时会害了整个计划的不确定因素寒可月向来都不会让它出现，冷笑道：“不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知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初阳还是闭紧嘴巴，认为只要不出声寒可月就不会发现什么。

　　寒可月又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粒黄色的药丸出现在她指间。初阳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躲避着寒可月逼近的手。寒可月笑了一声，心里鄙视了一下初阳的无知，将药丸凑上她的额间。

　　“这是什么？”月空羽问。

　　范无救回答道：“忆往昔，改良版。”

　　月空羽又问：“忆往昔又是什么？”

　　“墨镜湖研究出来的，吃下以后会让人回忆起最不愿回忆起的历史。这是改良过的，抵在眉间，能达到记忆回溯的功能。”

　　月空羽看向范无救：“你怎么知道的？”

　　范无救拍着月空羽的头让他把视线转向下面，漫不经心道：“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过了一会，范无救注意到月空羽的视线还在自己身上，无奈的抿了抿嘴，实话实说道：“冥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是真的。”

　　“所以……”月空羽开始崇拜了起来，“天下万事皆逃不过冥界之眼是真的？”

　　“差不多。”范无救说，虽然并没有什么心情给小少爷做一个全方位的讲解，“纠正一点，冥界之眼是崔钰，不是其他人。”

　　月空羽突然想起来曾经有句话说冥界是最不可能出现叛徒的地方。他想知道，可惜才出口了一个“那……”字就被范无救打断。范无救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又拧着他的头说：“忆往昔结束了。”

　　月空羽扭过头，见初阳从回忆中惊醒后要躲开寒可月的桎梏，又拉了拉范无救，问：“能知道寒可月看见什么了么？”

　　“不能。”

　　“那怎么……”

　　不等月空羽问完，寒可月便一把扯住初阳的头，咬着牙根问他：“你到底是谁！”

　　初阳忍着疼，不说话。

　　“你到底是男是女？”

　　此话一出，月空羽便恍然大悟，一拍手，说：“我知道他是谁了。”

　　范无救问：“谁？还真是你认识的？”

　　月空羽点头道：“她是个女的，是祁水汀的小女儿，祁昭。”

　　“女的？你不是说你只认识个小侍女么？怎么变成小小姐了？”

　　“我也是后来知道的。当时看她一个人觉得挺孤独的，就过去跟她说了两句话，谁知道这么两句话就能让她记我这么久。”月空羽说着，突然拉住范无救的手腕，“咱们走吧。”

　　“这就走了？”范无救有点惊讶，“不去帮她？”

　　月空羽纳闷道：“帮她做什么？没必要为了他们天界的事搭上咱们。”

　　“行啊小少爷，我欣赏你。”

　　墨镜湖的住所
　　虽然月夜听说过何易秋现在落在了墨镜湖手里，但他没想到何易秋落到墨镜湖手里后的下场居然这么惨。

　　透过窗户，月夜看到何易秋被什么人强抓到墙角，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看不到，却能从传来的拳打脚踢和撕扯衣服的声音中听出何易秋此时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被墨镜湖威胁过后，月夜很明智的选择了暂且老实下来。所以当墨镜湖扯着何易秋进来时，看到月夜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后十分满意，面带笑容将手里的人甩在地上。

　　“看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月夜看着趴伏在地上的人，无意识皱了下眉头，又抬头看向墨镜湖，无视他的调侃，平静道：“你想做什么。”

　　墨镜湖拉开椅子坐下，踩在地上的人的手背上，笑道：“来告诉你这个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威逼利诱，这应该是杀鸡儆猴吧，月夜想，更加平静下来，甚至放松了姿态，一副聆听者的模样。

　　“你可能不知道何易秋为什么突然对绝家下手，我来告诉你。他是为了给赤翊逃跑的时间，不让苍瞳在和我们的对战中处在被动地位，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稳定住你们的原因。因为主动权不在我身上，蓝鹤鸣一心为了那该死的离尘，我怎么可能陪他去死？呵……”

　　“然后呢？”月夜抬起眼来，看着墨镜湖，“然后和你抓我来有什么关系？”

　　墨镜湖无视月夜的问题，继续说：“何易秋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后我本想用血屠去逼蓝鹤鸣。他有我的命脉我有血屠的灵魂，看我们谁最先妥协。可我没想到何易秋居然看出蓝鹤鸣迟迟不进攻神界的原因，自己来抢血屠的灵魂，带着血染的夜寒珠。”

　　“什么？”月夜皱起眉，对墨镜湖特地加重的最后一句话产生了莫大的怀疑，“血染的夜寒珠怎么可能会在何易秋身上？”

　　“这个原因……还需要我告诉你？”墨镜湖反问他。

　　月夜抿起嘴，用沉默来回应着墨镜湖的反问。

　　“我早就准备出了对付何易秋的办法，抓住他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利用他威胁那小鬼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只要那小鬼远离这地方我就能用镜像困住他。迷幻之水和忆往昔我都给他准备好了，没想到他居然能趁机跑出去。抓他回来也费了我一番功夫，谁知道他自己精神脆弱，不等我再引导自己就失忆……倒是省了我的力气。”

　　听他的语气……怎么感觉还有些失望？月夜心想。

　　“你不了解何易秋，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墨镜湖说，语气明显的轻柔了下来，“他就是个混账，十足十的混账，但他又是……你是冥王，知道至阴之体是什么，第一世时住在人鬼交界，又在鬼节出生的孩子会有什么结果你清楚。”

　　“你到底要说什么？”月夜打断他的话，他突然有些害怕，怕墨镜湖故意用何易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套话。

　　“……”墨镜湖看着月夜，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一下，“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清楚你在三途河么？”

　　这又是来哪出？月夜听得云里雾里，但又不敢掉以轻心，沉默着应对墨镜湖接下来的话。

　　“你们冥界从不出叛徒，所以你相信你的族人不会害你。那万一是非你族人呢？”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好好想想你身边的人。三途河底的塞壬族应该是……你们冥界都鲜少有人知道的事吧，可我一个人类知道了，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好想想，你的身边，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水影烨和欧阳月夏。

　　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就进入了月夜的脑海里。

　　除了他们两个，就连自己的妹妹月寒和血染都不知道三途河底的塞壬一族。

　　不对，不对……月夜闭上眼睛，他还是不知道墨镜湖对他说何易秋的目的是什么，显然不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那是为了什么？

　　“好奇我为什么跟你讲何易秋？”墨镜湖笑道，直视月夜的眼睛，语重心长道，“何易秋现在失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呢？有着25世失忆的时光，更别忘了，天界是什么样的地方，御妖术于你们妖来说，又是多么无敌的法术。”

　　十有八九是挑拨离间，但这挑拨挑的有些太妙了。月夜确实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被墨镜湖找到，也不明白柳鞅是怎么在不被崔钰他们和塞壬一族，甚至是雾隐和自己都注意到的情况下潜入进三途河底的。

　　他不想怀疑水影烨，也不想怀疑欧阳月夏。

　　月夜一直坐在床上发呆，水影烨现身出来弯腰凑到他面前，问：“想什么呢？”

　　月夜抬头看向水影烨，瞳孔深邃，语气凌厉透着寒意：“哥，我不想怀疑你。”

　　“……”水影烨沉默了一会，握住月夜的肩膀，“月夜，我作为与你灵魂相融并相爱的人，以性命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

　　月夜的沉默一直都叫人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可偏偏水影烨能明白。此时月夜这个垂下眼抿起嘴的沉默，看似冷漠，实则他内心却开心着。不是大喜也一定是窃喜。

　　“好了。”水影烨蹲下身，握住月夜的双手，“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月夜又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在猜墨镜湖在想什么。”

　　“想什么？”

　　“那不是何易秋。”月夜说，“听崔钰说起过，蓝严研究出了一种能高度效仿镜像的法术，只可惜脆弱不比，被法魔打一下就会现出原形……我不知道墨镜湖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

　　这时候月夜的沉默，是愁思的沉默，他在想墨镜湖的心思，也在想自己要如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别怕。”水影烨说，“我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