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84、第 84 章

　　月空羽和崔钰赶到时，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破碎的木屋和一地的尸体。

　　“崔钰，我爸呢？”月空羽问。

　　“……”崔钰沉默了一会，不敢告诉小少爷他爸可能被人抓走了，撒谎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当然，这种拙劣的谎话骗不了他们小少爷多久。一回了冥殿，他们小少爷一用阎罗火一查，一下就查出他爸在墨镜湖那里，急得差点没掀了桌子。也不吵着去救人也不叫着闹崔钰，得知父亲处境后居然意外的安静了下来，抓着崔钰的衣袖问：“怎么办啊？”

　　崔钰是了解他们小少爷的。

　　小少爷自小以来就处变不惊，什么事都吓不到他。百墓山回来后小少爷更是沉稳许多，越发有了他父亲胸有成竹的气魄，渐渐也能挑起大梁。得知寒可月要潜入冥界、缺少天魂也不曾见他慌张一次。

　　到底还是心挂着父亲的，崔钰叹了口气，揉了揉小少爷的头发，无奈道：“没事，墨镜湖不敢对你爸怎么样，肯定的……”

　　肯定是看上他们老大的分离灵魂之法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屠尽塞壬一族，这不就典型的在惹恼他们老大么？

　　他确实是没办法，总不能跑去跟墨镜湖打一架把他们老大救出来吧。

　　冥王被擒这事被崔钰和月空羽压了下去，只告诉了黑白无常和其它两位判官。一来六个人，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奈之下，崔钰只得联系了远在四圣地帮忙的古若尘，按照冥王的“遗愿”把他叫了过来。

　　“你说什么？”古若尘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不可思议，“谁被抓了？月夜？”

　　崔钰又生无可恋又无奈点头。

　　“……”古若尘沉默了一会，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墨镜湖厉害啊，有水影烨守着他又恢复了妖力……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可是活捉妖主，属实厉害。”

　　陆之道打开扇子遮住自己和崔钰，悄声问：“你把他叫过来到底是来嘲讽咱们还是来帮忙的？”

　　崔钰无语道：“一半一半吧。”

　　表达完自己的震惊，古若尘终于发挥了他身为冥王钦点帮忙的人的作用：“所以呢？想知道他怎么样了用镜花水月不就好了？”

　　崔钰：“……”
　　月空羽：“……”

　　古若尘还不知道空气的突然安静是因为什么，好奇道：“你们这么看我干嘛？怎么了？别告诉我不会用啊，崔钰连水月传书都会不会镜花水月？”

　　崔钰不理古若尘，一拍月空羽肩膀：“对啊小少爷，咱怎么没想到？”

　　作为敌人，墨镜湖可能是最棘手的那个，但对于同伴来说，墨镜湖绝对就是最可靠的那个。

　　真不知道该不该用天才来形容墨镜湖，月夜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第25世时墨镜湖就开发出了镜像这么多用法，那恐怕现在他们这群人也不能这么安稳的呆在自己领族吧。

　　跟古若尘说的一样，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算墨镜湖有求于月夜。目前能不依赖融魂珠用出灵魂分离之法的只有月夜，弄死了他于他自己是非常不利的一点，于冥族来说，更是激怒了他。

　　再严重点估计都能把辛墨染气的“诈尸”。

　　软禁了月夜的是墨镜湖研究出的新“玩法”。月夜身上只有分别捆住手脚的红绳，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变化，没打没骂，简简单单说了两句就把人扔进了一间不算简陋的屋里，用镜像封门封窗。

　　月夜看了快半天也没看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只知道他碰窗碰门后会进入镜中世界，完完全全的属于墨镜湖的领地的地方。

　　于是他猜，应该是用镜子包住了这间屋子。

　　这红绳也只给了双脚一步、双手两拳的空间，在这屋子里走也走不开手还不行自然在两侧下垂，弄得月夜挺不舒服的。

　　不过有一点……

　　月夜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正常的景色，自言自语似的问身边的灵魂道：“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水影烨说，现了身在月夜面前，打量似的看着月夜手上的红绳，“他好像没发现我。不过……这绳子不错，以后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

　　“……”

　　如果此时的月夜知道未来某一天这人灵魂归位有了肉身后真的把这破绳用到了自己身上的话，他现在肯定会毅然决然的把他的这个可怕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那你现在怎么办？”水影烨问他，“这东西我目前还抓不住精髓，摸不清他的运转机制是什么。”

　　“附我身控制着我强打出去。”

　　水影烨侧弯腰看他家小孩，一副见鬼模样：“脑子没病吧？这种没脑子的话是你说出来的么？你还是别说话了，接着保持你高冷不苟言笑的形象好么？”

　　“……”月夜无语，“那你说怎么办？”

　　“待这吧。”水影烨双手抱肩道，“反正墨镜湖也不敢动你，静观其变。”

　　月夜又沉默了一会，万般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吧……”

　　水影烨正要继续说些什么逗他家小孩开心，就见月夜皱起了眉，说：“有人来了，哥，快回来。”

　　一般情况下，没学习跟灵魂有关的魔法的人都看不见身边的守护灵，墨镜湖这人显然是没什么精力再学习一个新的手段，有关灵魂的东西一点没碰。也正因这样水影烨才没被发现，现在也能在这跟月夜打趣。

　　月夜一直在注意着墨镜湖进来的方式，希望以此能找到逃脱的办法。只可惜进门的方式和进别的门方式一样，只能把希望放在出去的办法上。

　　墨镜湖没完全进入这间屋子，反倒是倚靠在门口，笑问：“虽然比不上你的冥殿，但肯定比三途河底的村落要好，住的还习惯？”

　　月夜盯着那条门框，无意识眯起了眼睛，脑海里迸发出了进攻的意识，回复道：“还行。”

　　“不知道是你从小就学会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还是……你们蛇妖的通病。”墨镜湖说着，换了条腿撑着自己，双手抱肩，“你们兄妹一样，从来不隐藏自己要杀人的意图。”

　　说着，墨镜湖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把自己满是杀意的眼神和蛇瞳暴露给对方。”

　　这话说完，月夜瞳孔放松了一下，不想叫墨镜湖看出什么，将计就计又眯起了眼睛，冷声道：“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的，我呢，想请你帮个忙。”

　　月夜抬起自己被绑住的双手，质疑道：“这就是你请人帮忙的态度？”

　　“体谅一下。”墨镜湖说，“你是冥王，又是妖主，我身上还有你妹妹和妹夫的命，不对你认真一点我也不敢把你弄到我的地盘来。”

　　不确信他跑不出去不会乱事墨镜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浪费一世才能做出一个的宝贝在月夜身上。

　　月夜冷笑一声，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摊开双手冷嘲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冥王，也知道你身上有我妹妹和妹夫的命……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复活血屠好让你威胁蓝鹤鸣，或是血染？”

　　“你觉得……”墨镜湖笑了一声，像是对月夜的不自量力觉得可惜，“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么？我知道第一世的御妖天才水影烨现在是你的守护灵够我威胁你了么？你恐怕还不知道我手下有个人，能悄无声息的取出你儿子的天魂和天界之魂，这种技艺足够把你的守护灵抢过来么？”

　　看来小白确实是清除了寒可月的记忆，月夜心想，若是被墨镜湖知道了冥族的阴兵起尸，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那个天界的神秘人他也听说了，崔钰说过几日小黑和空羽就会去天界把那人找出来处理掉。

　　不知道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后空羽还能不能听进崔钰他们的话去。

　　见月夜不再说话，墨镜湖抿了下嘴唇，心说威胁的目的达到了，也没必要跟他继续费什么口舌，最后说了一句“你好好考虑一下”就准备要走。

　　显然，月夜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在墨镜湖转身的一瞬间，爆发出妖力，曲起五指奔墨镜湖后颈而去。

　　密密麻麻的红线只在月夜才爆发出妖力的一瞬之间缠了上来，杂乱无章的遍布在屋里，每个空隙却恰好卡住了月夜的手腕、腿，甚至还有几根捆在一起的红线搭在了月夜的脖子上，划破了一点皮肤。

　　“你是觉得我不会对你有所戒备么？”墨镜湖手里攥着一根红线，稍微一用力，月夜脖子上那根红线又往皮肤里嵌入了一些。“还是你认为我傻到认为只用一个镜像就能困住你？”

　　冥界
　　“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办？”谢必安只觉得脑袋疼，入侵冥界，光明正大的抢冥王，这档子谁能干得出来？

　　现在三位判官两位无常外加一位小少爷都头大的不行。去救冥王？可他们单人又没人足够的实力，想去救不倾巢出动是不太可能的，一倾巢出动就等于给天界偷袭的机会。不救冥王？那毕竟是他们老大啊，谁知道他们老大会不会被墨镜湖欺负。

　　旁边负责帮忙的古若尘瘫在崔钰位置里，吃着他们冥界特有的果子，漫不经心道：“要我说啊，你们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呗，反正墨镜湖肯定不会对你们老大做什么，放他自生自灭呗。”

　　“不太好吧？”崔钰问。

　　“没什么不太好的。”古若尘说，“你们老大已经是个成熟的妖主了，不需要你们操心了，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去暗中保护你们老大得了，反正四圣地有离尘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怎么样？这下是不是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古若尘明显能看到崔钰等人的的眼里闪出了期待的光。

　　就往这等着他呢啊！

　　“要不你再努努力把我们老大一口气救下来呗。”陆之道说。

　　“别想。”古若尘毫不犹豫的拒绝，“你们是不是忘了阮青海他徒弟救何易秋时出现了什么惨烈的事情？我又不能确定救出来的到底是镜像还是月夜本人，省省吧。”

　　说着，古若尘注意到一旁的月空羽又垂下了头，也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哎呀……能救我肯定去救，救不了就暗中保护，肯定不会让你们老大出事，这样可以了么？”

　　从月空羽抬起的头和崔钰无意识的点头来看，这样可以了。

　　送走古若尘后，范无救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月空羽的后脑勺，说：“走吧小少爷，让崔钰休息一会，咱俩去天界找那孙子去。”

　　天界的紫藤花海相比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少了月空羽的天魂作为供养，有些紫藤花已经有了要枯萎的迹象。范无救拍了拍少数几棵依旧枝繁叶茂的树，说：“这些应该就是在你的天魂来之前就在这的，就它们了。”

　　正这么说着，范无救已经拍着树闭上了眼睛，想接一句话的月空羽见状立即闭嘴，老老实实在一边看着范无救施法。

　　他要没看错的话，这法应该是记忆回溯之法，能透过灵魂看回忆的这么一种手段。

　　不得不说啊，真不愧是冥族，动不动就搞人家灵魂。难怪要冥族禁战呢，但凡有一个有级别的人参加了战争，那就是稳赢啊。

　　“有了。”范无救把走神的月空羽拉回神来，一巴掌不客气的拍在他肩上，招呼他过来，说，“是个小孩。”

　　“小孩？”月空羽凑过去，不可思议道，“小孩儿就会拉出别人的灵魂来？说实话我有点不信。”

　　“别不信，你这个年纪会精神分离之术我也不信。”范无救打趣了月空羽一下，继而严肃了些许，说，“第25世少年天才还是不少的，更何况这小孩儿也……也不是个天族。”

　　“不是天族？别告诉我是神族的？”

　　范无救看了一眼月空羽，用眼神告诉他“是的，你没猜错。”

　　月空羽突然觉得头疼，抓了下头发，无奈道：“那……那是谁？我……你认识么？”

　　“算不上认识，知道他。”范无救说着，把记忆回溯中的那个人影清晰出来简单介绍了一下，“算不上出乎意料，蓝家人，能直接接触灵魂，也能直接跟冥族对话……啧，我怎么没想到。”

　　月空羽也知道蓝家的这个特点，并不表示出惊讶来，只是问：“能知道是谁么？”

　　“蓝鹤鸣的……晚辈吧，应该是蓝严的兄弟。”范无救说，“他们蓝家就是经常出现小天才，看看你兄弟蓝严，天才到都让人人尽皆知了。”

　　墨镜湖居所
　　月夜此时心情极差，极其之差。

　　“笑一个，宝贝。”水影烨又侧过身子来看月夜，“别板着脸，就算这么说墨镜湖也不能立刻把我分离出来，先别担心了，笑一个。”

　　月夜给了他一张更冷的脸，冷声道：“哥……”

　　他这一声“哥”一出口水影烨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打住：“停止你想让我附你身强打出去的可笑想法，不可能！”

　　月夜抿起嘴，不去理水影烨了。

　　“嘶……”水影烨不爽的捏捏月夜的脸，埋怨道，“你这一不高兴就冷战的死毛病。”

　　月夜一个瞥眼过去，水影烨立马双手投降：“死脾气我也喜欢。”

　　嬉皮笑脸，月夜心想，觉得很无奈也很心累，说：“哥，别闹了。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你不在了我要怎么办。

　　水影烨听出月夜话里的话，没再继续逗他，转而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别怕，就想像我还在你身边，总之……别对墨镜湖妥协就行，千万别……”

　　月夜听出他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问：“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墨镜湖要我回溯谁的灵魂？”

　　“……”

　　月夜看出他有要重新变回守护灵的架势，扣死了他的手腕，逼问道：“哥，你告诉我。”

　　自他还是妖主之时水影烨就怕他这种眼神，这种带着恳求和决绝的眼神，他始终都搞不懂月夜为什么会有这么令人胆寒的眼神。他受不了月夜这种眼神，说是恳求也不是恳求，说是愤怒也不是愤怒。

　　“……”水影烨又沉默了一会，反握住月夜的手，“一个你拒绝不了的人。”

　　“……谁。”

　　“冥王妃，欧阳月夏”

　　“……”

　　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夜总觉得水影烨嘴里的“冥王妃”三个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水影烨注意到月夜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情绪，叹了口气，揉揉月夜的头发，尽管他并不能很实际的碰到月夜的头发。他说：“抱歉……我确实是说过不……没什么……对不起……”

　　“你别说对不起，哥。”月夜说。“你没对不起我，也没对不起月夏……是……”我对不起你们。

　　“月夜。”水影烨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自私，也没求过你什么事，唯有这件事，求你，千万别妥协了。月夏不能复活。”

　　欧阳月夏是绝对不能被复活的。她死时正处在一个尴尬的时机，天界动局正起，月夜恰好恢复记忆，此时的天界和冥界都不太能容下欧阳月夏的存在。于天界而言，她不被族人尊重和认可，于冥界而言，人们虽对她尊重可她和水影烨在一起始终会叫人觉得尴尬。

　　“……”月夜看着水影烨，感觉自己能明白水影烨的原因可又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单纯凭着对水影烨的信任，“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