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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赵授运用多年积攒的文学素养,勉强憋出了一个妥帖的回答:
      “我应该算是一件法宝吧。刚开了灵智,听说您威名赫赫,特地来投奔您。”
      他的语气极其诚恳,态度极其恭敬,既抬了一手自己的身价,又不着痕迹地拍了孙悟空的马屁。
      自己听着,都觉得是自己情商的巅峰。

      孙悟空酒意上涌,困意再次袭来,他懒洋洋地靠着树,让自己舒服一点。
      “既是法宝,为何旁人看不到你,听不到你呢?”

      他说得笃定,叫赵绶心里暗暗惊于猴子的敏锐。
      好在他也向来有急智,这时候顺着孙悟空的话便开始流畅地继续拍马屁。
      “我这天下无双的灵宝,岂是人人都能看的?”他本想自傲一笑,想想自己只是个六边形,压根没有脸这回事,就把演戏的激情又压回去了。“您既然能看到我,那我便愿意为您效劳。”

      孙悟空听得很舒服,脸色便缓和了许多,只是还有些狐疑:
      “我今日刚学艺归来,你就听说我的名声了?”
      但他只是随便抬个杠,其实心里觉得赵绶说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是美猴王嘛,名声传个几百年,吸引个把人来投奔,不是常规操作吗?
      花果山上也不是没有别的物种的妖精。

      他困极了,既然判断出赵绶是安全的,说话又好听,尽管对他所谓的天下第一法宝存疑,也大手一挥:
      “嗯……你先留下吧。具体的事咱们明天再说。反正肯定不会亏待你。”
      他心里暗暗地想,先观察几天。

      赵绶闻言便松了一口气。他正要虚伪地再拍拍孙悟空的马屁,却不防孙悟空同意的话刚一出口,他就感觉到一股吸力,整个装备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了孙悟空的体内。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叫双方都吓了一跳。
      赵绶本能地明白自己这是已经“被装备”上了。但当他下意识地想离开孙悟空的身体时,却发现自己完全出不去。
      孙悟空暴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这回倒是一点醉意都没有了:“你给我出来!”

      美猴王可以将不知来历的法宝暂时留下,但再心大的人,也不可能允许神秘法宝钻进自己的身体里啊!
      他的眼睛给吓圆了,酒也立刻醒了。
      但他的法力在体内流转一圈,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就好像那道流光是他的错觉。
      这让他更加恼火,说话也急躁起来。

      夜色深沉,温柔又安宁。
      赵绶的声音就在这醉人的夜色中,从猴子的身体里响起来,带着假惺惺的委屈:
      “我也想出来,可是我出不来了。”

      此时的赵绶,面前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游戏面板。
      面板上的信息有所更改,孙悟空的装备栏上,标注上了小字“装备赵绶”。
      与此同时,面板下方的任务上被划上了一条横杠,接着隐去了。

      和倒霉任务一同消失的,还有反光中的橙红色六边形。
      现在的反光里黑乎乎一片,叫赵授也没办法判断自己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他本人的视野以孙悟空为圆心,七百二十度散开,无论孙悟空现在焦躁的神情和背上炸起来的毛,还是猴子身前身后的花花草草,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同时,他的触感和嗅觉却都消失了。
      他看这个世界,有了更加强烈的旁观感。

      这变化是好是坏,赵绶也说不清。但他想得开:
      人生嘛,总是有舍有得。穿越已经很糟糕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搞清楚情况,他试图安抚孙悟空。
      “我真的不是故意钻进你身体里的。我法宝的本能就这样,我控制不住。现在也不是我不想出来,是你的身体不让我出来啊!”
      他倒打一耙得非常顺手,孙悟空便只能半信半疑地平静下来——主要是他自己生了一会儿气,发现自己不信也没办法。
      两人再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孙悟空权衡一下,悻悻然爬上树,睡了。

      两人关系的这个头,开得不好。
      赵绶寻思着还是得和美猴王打好关系,便守着太阳,在第二天一早猴子将将睁眼时,热情又亲切地提供起床服务:“早呀大王!”
      猴子一个哆嗦,咕噜一下,从树上滚了下去。

      他摔得倒不是很疼,但树下人来人往,这一跤摔在众目睽睽之下。孙悟空从飞扬的尘土里抬起头,看到试探着靠近的猴子猴孙们,就眼睛一闭,又窜上了树。

      一只猴子从树上摔下来,太丢人了吧?
      对爱面子的孙悟空来说,这样的窘况更加不可忍受。
      新仇加上旧恨,他几乎是在咆哮:“从我的身体里滚出来!”
      赵绶瑟瑟发抖,安静如鸡。树下有小猴子怯怯地问:“大王,你怎么了?”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看向树下围拢过来的猴子们,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做噩梦了,没事,散了吧。”

      等人群散去,树荫垂下一片安静,孙悟空才咬牙切齿:“滚出来!”
      顾忌影响,他压低了声音。怒气如同滚过地面的阵雷,低沉地叫赵绶心惊肉跳。
      他能看见孙悟空脸上真实的怒气,他腮边的肌肉咬得很用力,一双晶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赵绶毫不怀疑,如果他此时正在孙悟空面前,金箍棒约莫已经敲下来了。

      赵绶很后悔,非常后悔。刚才不应当那样谄媚,最起码也该等猴子下了树再说话。可是谁能料到孙悟空的心理素质这么弱呢?到现在叫自己左右为难。唉,总之就是后悔。
      他不太敢说话,因为孙悟空滚下树的时候,他惊讶地笑出了声。虽然孙悟空当时摔得七荤八素,但他是妖怪,谁晓得他听清这笑声没有?
      可显然不说话也不行。以后没准就要和房东朝夕相处,把关系搞得更糟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赵绶正像鸵鸟一样为难着。
      孙悟空的耳朵却忽然轻轻一动,听到了山下传来的动静。他猛地跃下树,再顾不得赵绶,匆匆地便向山下奔去。

      赵绶虽然已经不是人,五感却没有什么长进。他听不到山下的异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被猴子的举动勾起了好奇心——
      他听到了什么?

      问是不敢问孙悟空的。只能抱着逃过一劫的喜悦,安安静静地看风景这个样子。
      别的不说,孙悟空此时面色冷硬,目光锐利,步履匆匆,身形矫健。若是幻化做人形,那就是恶魔五月哭的主角,看起来是真的酷。
      如果不是考虑到猴子正在仇视他,赵绶都想吹个口哨了。

      但当真到了山下,看到眼前的场景,赵绶轻松的心情便灰飞烟灭。

      花果山上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昨夜狂欢的宴饮还不曾收拾干净,到处都是烟火气;花果山下,此时却血流遍地,尸横遍野,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赵绶一眼望过去,便恰恰好看到一只半人半兽奇形怪状的妖怪,正举着砍刀劈向一只猴子,那猴子躲闪不及,随着一道寒光闪过,一颗大睁着眼睛的头颅已经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和赵绶四目相对。
      赵绶当即一个寒战,转过了目光,不敢再往那一处看。可是脑海被骤然刺激,记忆反倒是分外深刻,那双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始终在赵绶眼前挥之不去。
      向如来发誓,赵绶活了二十多年,厨房都没进过几次,哪怕看了不少大片,玩过不少游戏,那冲击力,都比不上此时在他面前被杀的一只猴子。
      他已经知道这些猴子有灵智,能说话,如同人类一般,那当然不可能将眼前场景就看作是简单的野兽搏杀。
      这就是战场!

      但赵绶没来得及惊恐多久。
      奔下山的孙悟空已经从一只老猴子手中接过砍刀,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战场之中。
      赵绶的目光被迫跟着孙悟空走,于是前后左右,放眼望去,尽是这样原始而血腥的场面。
      赵绶的心揪了又揪,被刺激得狠了,反倒是迅速地适应,或者说麻木了。那双眼睛也从他脑海里消失了。

      他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电影,冷静下来,这时候才算是看到了这场打斗的全貌。
      一方是半人半牛的妖怪,显然不是花果山的,另一方是花果山众猴。双方厮杀间不断伴有当地特色的怒骂,赵绶勉强从刀剑相撞的砰砰声中听懂了来龙去脉。

      却原来这些妖怪是另一座山的,眼馋花果山钟灵毓秀,便想要趁着天气放晴,来抢地盘。
      他们消息闭塞,只知道花果山的老大出海去了,众猴无首,料想这次进攻万无一失。但没想到,美猴王好巧不巧,昨日刚好已经学艺归来。
      这些妖怪的首领是个牛头人,和他的小弟们相比,他的化形更加接近人形,法力也要更强。
      场上他最为人瞩目,走到何处,何处就要有猴妖饮恨而亡。以至于到现在,猴子们都下意识地避着他,叫他所过之处,皆自然分开一条坦途。

      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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