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44、第四十三章

　　次日一早，四人在客栈和青麈道了别，向暮阳东边出发。
　　妖族，最难见到的种族。妖族人数非常稀少，居住的十分分散，并且不同的妖族风俗习惯也有不同。白夜提议去东边无烟境附近寻找妖族的踪迹，风吟也同意了。
　　"无烟境居住的妖族数量最多，此外便是北荒了。"风吟解释，"传说之城那里本也应该有妖族，但是那里的妖族似乎已经迁走了。妖族都很善于隐藏自己居住的地方，若是他们真的不想被外族打扰，那还真的没办法找到他们。"
　　"那妖族会不会排斥外族？"刘瑄问。
　　"这个……"风吟顿了顿，摇了摇头，"绝大部分妖族并不排斥外族来访，倘若是被别的种族敌视，他们自然也会采取相应的对策。实际上，最敌视外族的反而是人族。"
　　"也不尽然。"白夜反驳，"据说海中的鲛人就很不喜欢和陆地上的种族接触。"
　　"倒是有这样的说法。"风吟随口接道，之后皱起了眉头。白夜对风吟对视一眼，白夜暗哼了一声，两人同时把头转到了不同的方向。
　　琉璃忍不住偷笑，看到刘瑄的目光后忙看向一边。
　　刘瑄无奈的看着两人。本想让白夜和风吟共释前嫌和睦相处，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谁都不肯买账。风吟虽然表面上没显出来，但是对带白夜的态度就和对待刘瑄琉璃完全不同。而白夜总是对风吟板着个脸，还时不时的挑衅风吟跟他打一架。一般风吟都会欣然应战，但是刘瑄不希望两人争斗，所以风吟对白夜后来的挑衅采取了无视的态度。白夜见风吟不理会自己，便开始和风吟瞪眼睛。刘瑄对两人毫无办法，瞪眼总比打架强吧。
　　过了暮阴山便是景国，再往东就是夏国，这两个诸侯国是暮阴山以东最大的国家，同时也是肖邢啃不动的骨头。刘瑄算是解放了，因为肖邢的通缉令在这里并不起作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八大门派对风吟的追杀。风吟这一路倒是格外高兴，虽然有白夜跟他时不时的拌拌嘴，但风吟的好心情似乎并没受太大影响。风吟经常会用紫玉笛吹一些各地有特色的曲子，有时还会唱上几首。风吟的嗓子很好，声音虽不像白夜那么清澈，却有一种让人听后觉得很舒服的感觉。白夜也会唱歌，在琉璃的撺掇下还和风吟比试了一场，结果惨败而归，郁闷的整整一天没有说一句话。
　　刘瑄明显的感觉到景国和夏国要比越国富有。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气候更适合农作物生长吧，即使是在这个有些混乱的时候景国的物价也要比越国低得多。到达瑞安后刘瑄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在夏国的都城瑞安，所收的人头税要比云城低四成，但商贾们要交的税金却和云城的一样多。不过这些都和刘瑄关系不大。风吟提议在瑞安休息一天再走，因为过了瑞安就是不太安定的北修国，正在和南修国开战，再不会有排的上号的大城市了。
　　四人来的巧，正好赶上了瑞安每月最大的那场集市。风吟陪两个姑娘走到集市后照例去了风神祠，刘瑄拉了琉璃和不情愿的白夜一起去了集市上。刘瑄和琉璃东瞧瞧西看看，白夜十分无奈的跟在后面。直到下午集市结束，刘瑄和琉璃都买了不少东西。白夜被迫做了一次搬运工，头一次体会到了陪女孩子逛街有多么恐怖。
　　快入夜了，白夜坐在客栈院子里的石桌边上喝茶，风吟还没有回来。刘瑄从采购到的东西里拿了一条淡紫色的缎带出来，看看还在院中喝茶的白夜，便走到了白夜身边。
　　"有事？"白夜问。
　　"这是给你的。"刘瑄双手把缎带递给白夜。
　　白夜愣了一下，没有接，怔怔的看着刘瑄。
　　"今天在集市上买我给大家一人买了一条。我觉得这个颜色很配你的眼睛。"刘瑄笑笑，"这个带子不算长，可以做发带用。"
　　"大家都有么？"白夜问，盯着刘瑄的脸。
　　"嗯，大家都有。"刘瑄说。白夜没有再看她，接过缎带收了起来。
　　白夜说完起身要走，刘瑄拦住了他。
　　"嗯？"
　　"那个，白夜。"刘瑄犹豫了一下，"这一路上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白夜深深的看了刘瑄一眼："你很想知道？"
　　刘瑄点点头。那天白夜只对他的师兄说了自己的身世，却没说出来他是从哪里知道的。本来刘瑄早就有要问的打算，但是白夜和风吟一看到对方就互抬杠，琉璃则是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这一路上竟然找不到和白夜独处的时间来问他。
　　白夜微微叹了口气，向火红的天边望了一眼："是我大师兄告诉我的。他想挑拨我去找师父报仇，然后他就能得到师父手中的魂术密卷。当年我父亲和师父一起去妖族的时候大师兄就已经跟在师父身后了，我母亲的尸体也是他处理的。"
　　刘瑄哑然半晌，道："你大师兄他……"
　　"他现在是孤星门最年轻的长老。"白夜说，"他凭借偷来的的魂术密卷坐上了长老的位子。虽然现在还刚刚成为长老不久，但是我师父已经没有办法对他下手了。"
　　这个大师兄还真是个人才！刘瑄不禁佩服了一下白夜的这位师兄。单就是算计了自己的师父这一点，就让刘瑄叹为观止了。听白夜多多少少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这个杜长老似乎是个非常阴狠的主，也不知道白夜的这个大师兄能在长老的位子上坐多久。
　　"白夜，你二师兄说孤星门的人不会放过你，你不担心么？"刘瑄想起那天白夜师兄的警告，不由自主的多了一句嘴。
　　白夜收回目光凝视着刘瑄没有回答："你这是在担心我？"
　　"我……"刘瑄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确实有点担心。因为雪柔死得那么惨，我不想看到你也变成那样。"
　　"为什么？"白夜问。刘瑄抬头，正对上白夜印在夕阳里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睛。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刘瑄回答，"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很担心，风吟也是，琉璃也一样，还有青麈也是……你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
　　"那你说要帮我找补全魂魄也是因为这个？"白夜脸上的表情有些奇特。
　　"是的。"刘瑄望望白夜，考虑了一下，把自己觉得白夜很可怜的话咽了下去。
　　白夜望了刘瑄半晌，道了声："多谢。"便回房去了。
　　刘瑄有些诧异的望着白夜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不远处的廊柱边上，听到两人说话的风吟也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当夜刘瑄睡得很实，什么都没有听到。然而白夜却在月亮升到中天后从窗户中钻出来跃上房顶，悄无声息的向城外潜行而去。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风吟突然挡在了白夜面前。
　　"我要去哪里，与你无关吧？"白夜冷冷的回答。
　　"我是不想管你。"风吟摊了摊手，"但是瑄儿知道了会担心你，我不能不管她。"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比你重要。"
　　白夜哼了一声，用那双血红的十字瞳与风吟印着月光的绿眸对视了几秒，移开了目光："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了孤星门的人。"
　　风吟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怕是来找我的。"白夜冷声道，"瑄儿和琉璃没有注意到，我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若是再跟瑄儿一起我怕会牵连她。"
　　"所以连招呼都不打就要走？"风吟皱了皱眉。
　　白夜哼了一声："这件事不用你管。"他抬头直视着风吟，顿了一下，"去妖族的路上，你一定要照顾好瑄儿。她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我自然会照顾的。"风吟道，"你还是留个书信给她吧。"
　　白夜摇摇头："跟孤星门牵连的越少越好，我本不该跟着瑄儿来这里的。残魂之人，本就活不了多久。"
　　风吟看着白夜那张绝色的脸上有些微后悔的神色，道："不要死了。你死了，瑄儿会很难过。"
　　白夜诧异的看向风吟，风吟却已经转过身，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翠绿的耳坠在银发间闪了一下。白夜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了弯，又继续向着城外的方向奔去，不多时就在茫茫的夜色中不见了身影。
　　风吟落到了一棵两个人才能合抱起来的树上，找了个最舒服的树杈坐了下来，看看天上半残弯月，从怀中摸出紫玉笛，轻轻的吹奏起来。
　　接下来的路，就只有三个人一起走了。
　　刘瑄第二天起来发现后不见了白夜，眉头微微锁了起来。前一天在集市上买东西的时候琉璃曾经小声提醒过自己，说有人在跟踪他们。刘瑄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人可疑，后来购物的兴致大发，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现在想起来，琉璃感觉到的跟踪者，应该是孤星门的人吧？可惜前一天晚上自己睡得太熟，都不知道白夜是什么时候走的。
　　"风吟，你昨天晚上知道白夜上哪里去了么？"刘瑄问。
　　风吟看看刘瑄："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唉？"刘瑄不解的望着风吟，"你知道白夜去哪里了？怎么还要分真话假话？"
　　"听真话有个条件。"风吟说。
　　"什么条件？"
　　"听完后不许去找他。"风吟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么说，白夜是被孤星门抓走了？"刘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瞪大眼睛望着风吟。
　　"不准确。"风吟细细的看了看刘瑄，"白夜是自己走的。"
　　"为什么！？"刘瑄大为不解。
　　"他不想要你卷进去。"风吟把自己前一天晚上遇到白夜的事告诉了刘瑄，"他不希望你和孤星门再扯上什么关系。"
　　"他居然没有告诉我。"刘瑄咬着下唇喃喃道。
　　"瑄儿，你在说什么？"风吟问。
　　"白夜，他居然没告诉我受损的魂魄居然会对身体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刘瑄抬头看着风吟，风吟平静地望着她。刘瑄突然明白过来，其实风吟也早就知道了魂魄受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琉璃和青麈也许都知道，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刘瑄看了一眼一直在边上听着自己与风吟说话的琉璃，琉璃低下了头。
　　连琉璃都瞒着自己！
　　"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刘瑄难以置信的看着风吟，风吟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白夜的状况其实很危险？"刘瑄叫道，"为什么不说？"
　　"姐姐，就算告诉你了，你又能做些什么呢？"琉璃忍不住插嘴道。风吟叹了口气。
　　"我……"刘瑄顿住了，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能为白夜做些什么。自从得知白夜是残魂后刘瑄就一直很同情白夜，后来知道了白夜的身世，刘瑄更是觉得白夜实在是自己见过的最叫人心疼的人。但是自己只会一点点入门级的法术，又能为白夜做些什么呢？是帮他从孤星门讨回魂魄碎片？还是帮他用别的魂魄来补完他的残魂？刘瑄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没用，想帮助的人帮不了，还要处处受人照顾，心中郁郁起来，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瑄儿。"风吟看到刘瑄消沉，把双手搭在了刘瑄的肩上："白夜的残魂只有用他自己的魂魄碎片才能补得好，而魂术在人族来说却是禁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吧，好不好？"
　　"风吟，我去妖族能找到帮白夜的方法是不是？我可以试试救他的！"刘瑄说。
　　风吟沉默了片刻："这涉及到妖族的秘术，应该会很难。"
　　"我不怕。"刘瑄摇摇头，"会很难，但还不是没可能对吧？就算我找不到回家的法子，也一定要找到帮助白夜补完残魂的方法。风吟，多谢你提醒我。"
　　刘瑄看着风吟。白夜那张在阳光下温柔明媚的笑脸在刘瑄的心中挥之不去，如果自己有一线能帮助白夜的可能，自己就要尽力去试一试。
　　"姐姐你真的要帮白夜？"琉璃愕然的问刘瑄。
　　刘瑄点了点头："我没有说笑，那天在暮阳见到他后就是这么打算的。"
　　琉璃望向风吟，风吟微微叹了口气："那么，我会尽全力试一试。"
　　"谢谢你，风吟！"刘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风吟苦笑了一下，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些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