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43、第四十二章

　　多亏了有青麈打点一切，四人才平安来到暮阳。
　　暮阳不愧是北州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之前刘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直到这一次不得不避人耳目来偷偷潜入，刘瑄才知道暮阳城不仅仅是一个商业之都那么简单。各种各样的消息在这里汇集，再发散出去，有不少人就是靠这个过活。黑市的交易也属这里作为猖獗，但是朝廷历来无法对黑市加以禁止或者是能有效的管理起来，而能看到这一切，还都是拜了青麈所赐。
　　原以为青麈身为名门正派，应该是不屑于和这些看上去一副痞相或者奸猾的街会头领们打交道，没想到那个看上去精明无比的人居然是青麈的熟人。饶是如此，刘瑄还是花了很大的价钱，才堵住了老板的嘴，把风吟藏进了这个外表看起来破烂不堪、肮脏之极的客栈里面。
　　"这里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却是整个暮阳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青麈告诉刘瑄，"因为有暮阳最大的街会庇护，一般官府也不敢动这里。不过住在这里需要小心，这里的人太杂，难保惹出什么事端来。"
　　刘瑄明白。所谓街会，就相当于是现在的□□，都是无法出现在阳光下的地下组织。刘瑄不知道青麈是怎样和暮阳街会的老板攀上交情的，青麈也没有解释。不过若是藏在这里，那么就算是官府来找，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抓得到人的。
　　风吟调养了几日，坐不住的毛病又犯了，稍稍好了一些就跑到了暮阳的风神祠里去。青麈也跟着去了，不过似乎有想要打听的事情。琉璃受的伤吃了几副药便好了七八分，于是小姐两到暮阳的大街上去逛街了。
　　虽说自肖邢登基后整个胤朝的气氛都越发紧张，但是在暮阳却丝毫看不出一点端倪。暮阳城还像以前那样繁华，各路的客商来往不绝。两人东瞧瞧西看看，很快就从南城转悠到了与北城相连的平安桥边上。暮阳城因为是在峡谷之中，整个城市南北短、东西长，地势是北高南低。北边是富贵人家、官绅豪强居住的地方，南边则是市井平民、商贩走卒的聚居处。横贯暮阴山的越河分出一条支流来把暮阳分成了南城与北城，于是这最大的平安桥一带就成了暮阳最为繁华的地段所在。
　　刘瑄想要去北城看看，但是现在过河去北城需要接受盘查。刘瑄看到了那座宽大的石桥边上有一个牌子，上面有自己和白夜的通缉令，想了想，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琉璃往东边去了。
　　走过几条街，刘瑄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刘瑄感到有些诧异，白夜怎么到暮阳来了。
　　白夜走得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街角。刘瑄忙追上去，被琉璃拉住了衣袖。
　　"姐姐你这是上哪里去？"
　　"我看到白夜了。"刘瑄说。
　　"唉？"琉璃奇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去看看？"刘瑄提议。两个女孩子连忙向白夜走过去的那个方向跟了过去。
　　白夜穿了一身月白的袍子，走的并不很快，两个女孩很快就追上了他，悄悄跟在后面。白夜顺着这条路走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面。白夜看了看四周，刘瑄清楚地看到了白夜那张倾城倾国的脸。
　　白夜敲了五下门，门开了，白夜走了进去。
　　刘瑄和琉璃对望了一眼，使出隔墙听声的法术，把耳朵贴在墙上听起里面的谈话来。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二师兄。"白夜清澈的声音硬邦邦地。
　　"师父很生气，他知道你去了天都。"
　　"我现在正在被朝廷通缉，师兄你也看到了。"白夜冷淡的说。
　　"那为什么不回夜城？"
　　刘瑄心里动了一下，原来孤星门的总舵在夜城，怪不得沧雪柔当初跑到了夜城城主的家里去求救。
　　"我还有事没有办完。"
　　沉默了一会，中年男子开口道："师弟，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希望看到你受师父责罚。"
　　"那么师父抽了我的魂魄，要我为他杀人以供他修习魂术，是二师兄你愿意看到的么？"白夜提高了声音，"他之所以收养我，那是因为我有一双血眼妖瞳！若是没有这双眼睛，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师弟。"男子宁人息事的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上次我没有把星魂石完好的交给他的时候他是怎样对我的，师兄你忘了么？当时你就在边上！"白夜狠狠的道，"他没有杀我，是因为这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妖瞳能够跟幽冥界沟通，他需要我为他找出收取幽冥力量的方法。我若是能够拿到自己的那块魂魄碎片，早就把他给杀了。"
　　"师弟，你真的这样想？"中年男子吃惊的问。
　　白夜冷笑了一声："二师兄，你也许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双妖瞳吧？"
　　男子没有说话。
　　"十九年前，一个魂术师和他的师弟两人一起去妖族寻找上好的晶石做法器，没想到他的师弟爱上了一个妖族女子。那女子把自己家传的晶石交给了他的师弟，还交给他妖族记载着魂术研究的法术密卷。魂术师因此眼红不已，设计杀掉了师弟，拿走了晶石和密卷。密卷上的字都是妖族文字，魂术师看不懂，挟持了那个妖族女子为他解读密卷。那时妖族女子已经怀有身孕，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被迫为这个杀夫仇人解读密卷。后来密卷解读完了，她也到了临盆的时候。师父为了不让密卷的秘密外传，居然杀掉了她。"
　　刘瑄和中年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剖开她的肚子，想要拿她腹中的胎儿来做自己对于密卷中法术的实验，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有一双血红的眼睛，而且还是罕有的十字瞳！"
　　"这不是真的！"中年人叫道，"你不是被师父捡来的么？"
　　"有谁会'碰巧'捡到一个血眼妖瞳的半妖孩童回来？二师兄你那时候就已经跟在老头身边了，难道他做了些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师父住的地方一向都只有大师兄才进的去。"中年人辩解道。
　　"哼，二师兄，就是因为你只会读死书，所以即使到了这把年纪也只能做到'修文'一职。师兄，现在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愿意回去了么？我不想再被那个老妖怪利用！"
　　"师弟。"中年人重重叹了口气，"那你……唉，师父前些日子宣布他的法阵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你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整个孤星门都要追杀你了。"
　　"他有什么手段就都使出来吧，我不怕他。"白夜冷冷的说，"二师兄好意提醒，白夜不会忘记。"
　　"师弟，此时回去还有转机！"
　　"不可能了。二师兄好好保重，别偷溜出来了。下一次见面，我难保不会对你出手。"
　　门突然开了，刘瑄和琉璃没来得及躲起来，被刚好出门的白夜堵了个正着。
　　白夜危险的皱起眉头。
　　"我……我们不小心迷路了。"刘瑄道。白夜冷冰冰的眼神和刚才偷听到的故事让刘瑄有些惊心。
　　"偷听够了？"白夜瞟了一眼墙壁。
　　"……我们不是故意的。"刘瑄被他瞪得心虚。毕竟这样的秘密不是谁都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白夜的脸冷冰冰地，一把抓过刘瑄的手腕就向外走。
　　"放开姐姐！"琉璃冲了上来抓住白夜和刘瑄的手腕，白夜横过一眼，琉璃被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尖叫起来。
　　"白夜，别伤她！"
　　"闭嘴！"白夜拽着两人大步向前走去，琉璃愤怒地拍打他，白夜却不为所动，手上力道更大了。
　　刘瑄吃疼，生怕这小子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把叫喊声咽回喉咙里。
　　出了巷子，白夜松了手。琉璃气哼哼地瞪着他。白夜依旧没理会琉璃，面色复杂的看了刘瑄一会，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到暮阳来了。"
　　"自然是有事么。"刘瑄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你就不会抓的轻一点么！"当日刘瑄被肖邢软禁的时候常常被白夜拎回来，每次总要受些伤。本以为白夜现在会有些改变，没想到还是这样不知轻重。
　　"抱歉。"白夜挑了挑眉。
　　刘瑄愣了一下。这小子学会道歉了？真是奇了！
　　"姐姐，我们回去吧。"琉璃拉了拉发怔的刘瑄，"青麈他们大概已经回去了。"
　　"稍等。"刘瑄对白夜道，"只有我听了你的秘密不够公平。这样吧，我也给你说一个秘密好了。"
　　"我不稀罕。"白夜撇嘴。
　　"……不稀罕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白夜你是大笨蛋！"刘瑄气愤。本想看在白夜现在也是孤身一人，还顶着被追杀的风险的份上让他跟自己搭伴一起走，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领情！
　　琉璃白了白夜一眼，拉着刘瑄要走。
　　"你说什么？"白夜怒道，"你骂谁是笨蛋？"
　　"谁承认就是谁！不是笨蛋就跟姑奶奶走，是笨蛋就站在那里等着人抓吧。"刘瑄拉着琉璃转身走了。
　　白夜挑了挑眉毛，还是跟在了刘瑄后面。
　　风吟和青麈还没有回来，三人在喧闹的客栈大堂里找了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琉璃对白夜撇着嘴，一脸不高兴。
　　"你刚才要说什么秘密？"白夜问。
　　"你不是不稀罕么？"刘瑄反问。
　　"我现在稀罕了不行么？"白夜耍赖道。看样子他的火气已经消了。刘瑄偷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别卖关子了。"白夜催促道，"要说就快点说。"
　　"你急什么啊。"刘瑄白了他一眼，顿了顿，"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夜愣愣的看着刘瑄，似乎是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解释。"白夜坐直了。
　　刘瑄吸了口气，把自己怎么穿越过来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了白夜。白夜听完后盯着刘瑄看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白夜恍然大悟，"难怪你与一般女子不同。"
　　"我想找回去的方法，但是没有人知道。"刘瑄有些失落的说，"我很想回去看看我的家人。"
　　"既然能来，那就一定有回去的方法。"白夜说，"不过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也许灵界会有让你回去的方法。"
　　"灵界？"刘瑄瞪大了眼睛。这是她不知道的东西，难道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知的地方？
　　"知道灵界的人不多。"白夜解释道，"我也是从幽冥河上的摆渡人那里听来的。"
　　"摆渡人？"刘瑄诧异的重复着这个新鲜的词语。
　　"摆渡人是冥河上把人的魂魄从生界渡往死界的人，他们知道很多事。人死后魂魄就会去往幽冥，被摆渡人渡到幽冥界去转生。有时候到达幽冥界的魂魄不仅仅是我们这里的死者，还有灵界的死者。而我们这里的魂魄，也有可能回转生到灵界。"
　　听起来这个灵界似乎和自己现在所在的世界是平行的。
　　"那个灵界是什么样子？"刘瑄问。
　　白夜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我只跟一个摆渡人交谈过，他是从我们这边过去的人，他也不知道灵界是什么样。"
　　"那么怎样去灵界？"刘瑄又问。
　　"在妖族和翔族的云浮城或许有办法。"白夜回答，"但是妖族居住的地方很不好找，而翔族的云浮之城漂浮不定，虽说翔族也有跟地上种族交流，但是接触日期很不好算。"
　　"只要你知道路径就不难找。"风吟的声音从刘瑄背后传来。三人抬头，发现风吟和青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白夜和风吟互相瞪着对方，刘瑄连忙拉着两人坐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风吟问白夜。
　　"是瑄儿邀请我过来的。"白夜说，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睛还一直盯着风吟。
　　青麈不易觉察的笑了一下，完全是看好戏一样的看看两人，没有说话。
　　"风吟，有什么消息没有？"刘瑄连忙问。
　　"有，云渺做了蜀云堂的副堂主，这一条消息是真的。"风吟说。
　　"我想回蜀云山一趟。"青麈道，"云渺年龄尚小，居然能做到副堂主，这不合常理。雪凝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我刚才听白夜讲了灵界的事，我想找找灵界有没有让我回去的法子。"刘瑄说，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兴奋的对风吟道，"这样好不好？我们去找妖族，因为妖族有去灵界的方法，还有关于魂术的秘密，搞不好还能帮白夜解决他的问题……"
　　刘瑄滔滔不绝的说着，突然发现风吟和白夜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两人看看刘瑄，又互相看看对方，都没做出回答。
　　"怎么，风吟你不同意么？"刘瑄问。
　　"去妖族我知道怎么走，去翔族的路我也知道，我可以做向导。"风吟说。
　　"那白夜你呢？"刘瑄转向白夜。
　　"我？随便。"白夜瞥了一眼风吟。
　　风吟看了白夜一眼，转向青麈："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明天一早就去蜀云山，倘若云渺真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再联络你们。"青麈对刘瑄晃了晃剑柄上拴着的一个翠绿色的小坠子，刘瑄认出来那是聆风石。
　　"那我们也明天就出发吧？"刘瑄提议，白夜若是跟自己同行，说不定还能和风吟和好，"现在还有些时间，大家不妨去做些准备怎么样？"
　　众人点头同意，风吟和白夜相互看着对方，风吟白了白夜一眼，而白夜却冷哼了一声。
　　琉璃早看出刘瑄的心思，摇摇头，拍了拍刘瑄的手臂对无奈的刘瑄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