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春晓，大泽秋暮》死灵渊

8、从前

　　二人向东行走，日夜兼程。因为寒渡告诉暮雪自己的身世，和自己被追杀的事实。暮雪认为不赶快到达目的地会夜长梦多。白天他们扮做一般客人走路，晚上暮雪趴在寒渡背上养精蓄锐，而寒渡除了黄昏与清晨能休息一下外，几乎不眠不休。但是却没有不适的感觉。
　　终于他们在第十四天的黄昏赶到了一片墓田之中。
　　但凡氏族显赫之家，往往有家族墓地。却因不是帝王之家，不能称为“陵”，所以俗称“墓田。”
　　“墓田”有大有小，视家族实力而定。而现在二人所处的“涂家墓田”，可谓是高官巨贾之家才能有的面积和排场。从墓田外看不到墓田里，站在里面却看不到墓田的边缘。
　　“你不是说我们去涂家镇吗？”寒渡问。
　　“这里就是涂家镇啊。”
　　“死人的墓田？”
　　“到太阳下去，就是镇子了。”暮雪说，“所以要赶在那之前先回家。”
　　家住在墓田里，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寒渡没有问，他很想见见暮雪的家。自从和母亲逃离家乡以后，他很久都没有听到“家”这个字了。
　　终于，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墓前停了下来。
　　寒渡看着眼前的坟墓。墓的外层有两层石制的围栏。夕阳的余辉洒在高大的墓碑上，黑色大理石光滑的墓碑上面几个金粉剥落的字映入眼帘。
　　涂天雪之墓
　　没有立碑人的姓名，没有立碑的年月。整个墓碑上只有孤零零的这几个字。
　　寒渡还没来得及问这是暮雪家谁的坟墓，就被暮雪拉着绕到了墓碑后面。
　　墓碑后面没有铭文墓志，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好象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看这墓碑里面的影子，寒渡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他和暮雪其实站在墓碑里面，看这外面的世界。就这样想着，他短暂地恍惚了一下，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墓田不见了，自己和暮雪正站在一个狭小的石室里面，而面前正对着一块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墓碑。
　　“到了。”暮雪说，“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进房吧。”说着转身。
　　寒渡回头一看，石室另一端，正对着石碑的那面，暮雪正推开一扇红色钉满铜钉的大门。门上两个饕餮衔环门环正发出吱吱的响声。
　　寒渡走了进去。暮雪跟进来关上房门。
　　现在寒渡的面前是一面影壁，就象普通大户人家的一样，绕过影壁，竟是一个姹紫嫣红的小园。这时寒渡忽然感觉到不对，然后他抬头往天上看去。
　　湛蓝的高天，雪絮般的白云在天上流淌。
　　他惊讶地回望进来的门，那个门所在的墙就是一堵普通的墙，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这是我家后门，通往外面的世界。这里是我家后园。”暮雪解释。
　　寒渡抬头看天，他觉得现在天色很亮不象黄昏。可是，他却找不到太阳。
　　“涂家镇里看不到太阳。”暮雪好象知道他在找什么似的，解释说，“这里处在阴阳两界交界处，总出比外面晚六个时辰，所以，阳间是黄昏，这里就是早晨。”
　　“你家真好看。”寒渡说。暮雪带着他在幽静美丽的私家园林里穿梭，寒渡看着那美丽的荷塘，曲折的回廊，错落的假山，以及葱茏的树木繁茂的花草。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灰瓦白墙的建筑，玲珑多姿的花窗，粉墙下的绿竹芭蕉，奇花兰草，水廊上面繁花茂盛的紫藤，还有花架上不知名的芬芳藤蔓。脚下的小路和汀步都是白卵石铺就，冰裂，梅花，美丽洁白得让人不忍心踩踏。
　　走了一会儿二人走到一座小楼前，只见上书“通幽胜境”。寒渡进去后看见一个小厅，里面摆设皆由老树树根雕成，古朴可爱。
　　穿过小厅，二人继续向里走去，转了几个弯来到楼梯前，上去却见二楼是卧室。卧室非常宽大，仅有一面屏风将里面与楼梯口遮挡开来，阳面八扇雕窗全开，越发觉得室内敞亮。再看室内摆设，藤编的大床，上面吊着水墨折枝花草的白色纱帐。正中一张花梨木大书桌，上面文房四宝齐整，靠墙一面大书架，满布典籍。靠窗一个茶几，两把镶水墨山水大理石的红木圆椅。门在房间尽头，外面是一个朝东的小阳台。
　　在寒渡观看房中摆设时，暮雪已经爬到大床上寻找着什么。寒渡看到他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书桌上。
　　暮雪打开盒子后，明显地松了口气。
　　“你的家人呢？”寒渡问。从他们进来，就没有遇到一个人。
　　“我没有家人。”暮雪说。
　　“没有家人？”寒渡想起了墓碑上那个孤零零的名字，“涂天雪是你什么人？还是你以前的名字？你以前是什么人？”
　　暮雪看了他一会儿，笑了。
　　“我以前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力量我就谁也不是。你知道现在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因为我从不带人进来，所以没有人知道怎么进。否则这里早就被别人占了。”
　　“所以现在我必须练回以前的力量，这是唯一的希望了。”他举了举手中的盒子，“不成功，便成仁。”
　　“什么东西？”寒渡凑了过来。只见盒子里面是一个水晶瓶子，瓶子里黑褐色的一些液体，有些粘稠。
　　“千年肉灵芝精血。”暮雪说，“可以让修炼者脱胎换骨，增加几百年修为的圣品。”
　　“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什么没早用了它？”寒渡问。
　　“你啊，”暮雪说，“有的时候笨得很，有时候却敏锐得可怕。这东西并不是象传闻中那么好用，如果换骨成功，自然增加数百年功力，但如果失败，肉身殒灭成灰。而且，必须两人同时服下运功，生还可能才大。你想想我没事会用它吗？”
　　“你要与我同时运功？”寒渡问。
　　“你不愿我马上可以送你离开。”暮雪说，“但是……”
　　“好的。”
　　“但是你自己……嗯？”暮雪忽然反映过来，“你同意？”
　　“你以为只有你有非需要力量不可的理由吗？”寒渡说。
　　暮雪和寒渡又下到楼下，暮雪把寒渡带到浴室里面沐浴。
　　寒渡看到那个巨大的木制浴桶非常高兴，又看见暮雪拍了拍镶在墙上的一块大理石，就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藤蔓帮他们注入烧好的热水。
　　“它们只听从这里主人的指挥。”暮雪解释说，“如果被别人找到进入这里的方法，仅凭你我，毫无反抗之力。”
　　沐浴后暮雪带寒渡又回到后园。寒渡开始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是在行一步险棋。但是，他觉得依靠谁都不如自己有力量来得实惠。就算他能安全找到云梦大泽，谁知道里面又是个什么情形？虽然自己可以找父亲的师父，但他真的可靠吗？他当年为什么没有救父母？寒渡觉得母亲并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事实。他猜测是父亲的师父反对父亲与人成亲，所以才不让父亲带母亲回云梦大泽。而自己身为有一半人的血统的妖怪，他们能承认自己吗？
　　无论如何，寒渡觉得，把自己命运托付给从未谋面的人，他是绝对做不到。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抓到自己手里。
　　暮雪带着寒渡到了假山前。只见暮雪的手在假山的凹陷处摸索了几下，假山的一面石壁轰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