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青鸟》简谌

10、Part Ten

　　“我要去了。”Doris抬手理了理发尾。她又转身问身旁的女伴：“妆有没有花？”
　　女伴瞧了眼她的脸，语气听起来有点敷衍：“没有……很完美。”她低头抿了口酒，“真难得，看上哪个了？”
　　Doris指了指坐在吧台边那个的年轻男人，她已经盯了很久了。
　　“是亚洲人？”女伴有点小小的吃惊，“不过长得还不错就是了……没约的？”
　　“肯定没约。”Doris笃定，“我看他都已经第三杯了，没看手机也没看表。没看到旁边一圈人都盯着他吗？”
　　“好吧，赶快去吧。”女伴冲她摆摆手。
　　“祝我好运吧。”Doris朝她眨眨眼，整了整肩带向着吧台去了。
　　她穿过舞池里混乱的人群，在男人身侧的位置落座。旁边男人抬起头来，Doris看他懒懒地扫了自己一眼。她朝他勾出一个笑容：“晚上一个人，嗯？”
　　“……对。”停了片刻，男人缓声回答。
　　Doris看他伸手把面前喝空的杯子排成一排，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她转过身面对着他，右腿压在左腿上，鞋尖轻轻地勾了勾他的小腿，“别想不开心的事了……”她缓缓凑过去，刻意压低的声音性感而暧昧，“我们可以做一些其他的……开心的事情。”
　　男人终于转过来正眼看她。他弯了弯唇角，微微俯下身来问她：“你喜欢我？”
　　“喜欢啊。”Doris支着下巴和他坦然对视。她的目光下移，滑过微敞的领口和衬衫包裹的上半身，又扫过掩在吧台阴影下交叠的双腿，“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声音，我都很喜欢。”
　　男人笑了一下，Doris看他伸手按亮手机看了眼屏幕，“不如这样，差不多也快要圣诞了，如果你愿意等的话，今年结束之前要是他还不答应我，我就陪你，怎么样？”
　　Doris察觉到他用的“he”，挑挑眉：“双？”
　　男人不置可否。
　　Doris也并不在意，她觉得被勾起了兴趣：“那到时候……我要怎么找你？”
　　男人伸手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抽出一根签字笔，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把纸巾给了她。
　　Doris伸手接过来，拿出手机拨了号。很快，男人搁在一旁的手机便亮了起来。她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起来：“希望到时候你表白失败，”她冲他眨眨眼，叫出他留在纸巾上的名字，“Jayden。”

　　凌晨两点，陆岑站在简亦霄的公寓门前，拿着谢瑾给的钥匙开了门。
　　他今天打了一晚上的电话，简亦霄都没有接，全都是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的。
　　这其实不怎么正常，一般情况下找不到人的时候简先生都在干正事——比如出委托和上庭之类的，而这种情况他一般会关机。

　　屋里没有开灯，推门的一瞬间陆岑就闻到了隐约的酒气。他反手带上门，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里的酒气更浓，男人弯腰捡起地上兀自闪着呼吸灯的手机放到一边，然后走到了床边。
　　他刚推门的时候，床上的人一瞬间就睁开眼看了过来。但是简亦霄似乎一眼就认出了他，很快就重新闭上眼，翻了个身裹进被子里不动了。
　　陆岑跪到床沿，伸手动作温和地把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简亦霄身上的衬衫已经汗湿，整个人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显然被又发作的胃病折腾得不轻。
　　“简亦霄？”陆岑低声唤他。
　　青年微微睁开眼。从眼神看得出理智已经被酒精烧得不剩多少了。
　　陆岑伸手把小崽子从被子里拎到怀里，接着俯身在他腿上摸到足三里的位置，用了点力气按揉，一直到简亦霄呼吸渐稳、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看他状态好了很多，陆先生毫不客气地把半搂着的、已经差不多半梦半醒的人弄醒：“晚上喝了多少？”
　　简亦霄还有点恍惚，隐隐约约只听见了“晚上喝”几个字。他被陆岑捏着下巴，迫不得已抬起头，一双眼睛带着潮气，似乎可以随时滴下泪来：“……长岛冰茶。”
　　“……”这下陆岑切实地体会了一下Leon对待不循医嘱的病患时的心情。亏他现在看着小崽子难受成这样又真的发不起火来，几乎要气笑了。
　　他松开手，在脑内排演了一下明天早上等人清醒了要怎么收拾他才会长记性，但是再抬头时却看见简亦霄正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看，一瞬间搞不懂这人又要作什么妖。
　　对面的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便倾身又靠近了些。两人本就离得近，这下便几乎是贴在一起，呼吸交缠，一时间寂静无声。
　　陆岑依旧坐在那儿没动，垂眼看着眼前醺醺然的小崽子，没说话。
　　似乎是感觉到他没有排斥，简亦霄又缓慢地靠近了些。他微微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神有些涣散，但仍旧执著地盯着陆先生的眼睛，接着，贼胆包天地、小心翼翼地在男神唇角亲了一下——
　　下一秒简亦霄后退，翻身就想跑；然而陆先生反应更快，闪电般伸手，把人“吧唧”一声直接摁在了床上——简亦霄实在没什么力气，只是软软地挣扎了几下，就趴在那不动了。
　　陆岑怕真把人闷出什么事，于是过了一会又伸手把他翻过来。
　　简亦霄躺在那缓了缓，伸手揉了揉眼睛，接着慢吞吞地开口说：“……我下个月要回纽约。”
　　陆岑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对面简先生又翻过身，好像要睡了。
　　“为什么突然要回去？”陆岑伸手又把他翻过来不让他睡，压低了声音语气温和的问道。
　　简亦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他。
　　黑暗中两人贴得极近，在一室寂静中连是谁的呼吸都分不清。简亦霄对陆岑这种柔软、带着安抚性质的语气有点不适应，过了很久，他慢慢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好像跑远点比较安全？”
　　男人在黑暗里微微笑了一下。他俯下身，亲了一下小崽子的眼睛：“睡吧。”

　　第二天早晨，简亦霄挣扎了两分钟后忍着宿醉的头痛起了床。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发现居然已经差不多要九点了……
　　茫然两秒，简先生这才隐约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回来之后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一点印象都没有——想必是喝太多了……
　　他起身冲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和往常一样坐到床沿拿手机开始检查邮箱里的新邮件，这时候，房门处突然“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简先生愣了一下，转头向门口看去，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推门进来的居然是陆岑。
　　或许是他脸上震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门边的男人微微皱了一下眉。
　　“……你怎么在这？”简亦霄迟疑着开口。
　　“昨天晚上干过的事情全都忘了？”陆岑走进来，顺手带上门，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简亦霄一脸茫然。
　　“昨天晚上我打你电话找不到人，然后跟谢瑾要了钥匙过来找你。然后就被你抓着走不了了，一晚上都待在这。”陆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早就皱得乱七八糟的衬衫。说着他又朝着简亦霄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兀地转换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要回纽约？”
　　“……回去带新人。”简亦霄卡了一下。
　　“那是谢瑾的新人，你跟回去干什么？”陆岑淡淡开口，在对面简亦霄开口前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别跟我说什么‘怕还会有新单子’之类的话，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规定的额度在马尔斯那一单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吧？”
　　“……”简亦霄被他噎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挫败。他往后靠在床头：“你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非得听我亲口说吗？”
　　陆岑意味不明地勾了一下唇角：“……昨天晚上，你问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你。”
　　简亦霄丝毫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很意外陆岑会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陆岑俯下身来，最终停留在他耳侧。他轻声说：“我说，有。”
　　简亦霄的身体非常明显地颤了一下。

　　说实话，就像是在之前陆珩跟他说过的那样：“这人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有直接地拒绝过你，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是意志坚定如Deer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地回应过Jayden的感情。
　　在简亦霄看来陆岑的态度这些年来似乎一直在持续地软化，同十年前的初见相比起来现在的陆先生简直温和得不像话，尤其是他从纽约分部被调回来的这一年。
　　然而，就算是这么说，简亦霄也还是摸不准陆岑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这些年来他没听说过陆岑有谈过恋爱、也没听说过他有喜欢过谁，所以他一直很放心地远远地待在纽约，坚信着“日久生情”。偶尔两人会见见面，比如在年会或者一些其他特殊场合。这样在出任务的时候也不用担心陆先生知道得太清楚会反感——这一直都是简亦霄感觉最糟心的事情。
　　他一直觉得“Jayden”这个染血的身份横在两人之间，是陆岑至今都没有同意的主要原因。
　　就像之前那次他相当于间接参与了陆岑小组的委托，在杀死雪莉之后他抬头看见陆岑的那一瞬间，简亦霄觉得这么多年来掩盖在平静表面下的、独属于杀手的那种残忍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他再也无法把自己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之前那样没心没肺的追求。
　　虽然事后陆岑什么都没有说，但简亦霄还是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在结束了马尔斯那一单后的一段时间一直很忙碌，转眼间已经接近圣诞，前些天谢瑾说上面好不容易来了情报组的新人、BOSS让她回去带，特地打电话来问他的安排，后来简亦霄想了想，说跟她一起去纽约，谢瑾听了还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样的情况下再面对面讲话真是太尴尬了，陆岑没问他也不想告诉他这事。谁知道他昨天晚上喝多了，一觉醒来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简先生被男神突然这一下搞得有点恍惚，抬头木木地看着他。
　　“之前那么多年做的事情，难道你不应该负责一下？”陆先生漫不经心地压下眼睫，“一个字都不说就要跑？”
　　简亦霄拒绝回答，索性直接躺到床上装死。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陆岑看了他一眼，凉凉地开口，“起来。”
　　青年继续装死。
　　几乎就在他以为陆岑就要动手揍他的时候，对面陆先生的手机突然响了——简亦霄睁开眼睛往那里看了一眼，隐约瞥见陆岑关掉了闹钟。
　　这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点点奇怪的预感——他撑着床坐起来，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时候，陆岑抬头看了过来。
　　一时沉默。
　　“……怎么了？”最终，简亦霄问他。
　　“我中午的飞机，去赫尔辛基，现在得走了。”
　　“……啊，”青年应了一声，“是今年的额度还没满吗。”
　　“不，甲方定向指派，保护性质的委托，”陆岑跟他解释，“这事情有点复杂……里面估计有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把手机收起来，“早餐留在桌上了。”
　　简亦霄明显还不太适应两人间这种说话方式，卡了一会儿才僵硬地“嗯”了一声。他站起身，犹豫着开口道：“……我送你？”
　　闻言，男人一脸“你得了吧”的表情。他侧过头，温声道：“我怕你还没上836国道就直接开进海里了。”——一句话生生把简先生后面的话逼了回去，简亦霄沉默着冲他摆摆手，认输。
　　“圣诞之前我恐怕是回不来了，”出门前陆岑回头说道。他看着简亦霄，沉默了几秒，“不过应该来得及回来过年……到时候，我去找你。”

　　门锁扣合的声音“咔哒”一声响起，简亦霄发了一会儿呆，接着伸手摸过手机，拨通了谢瑾的电话。
　　那边Fox小姐隔了很久才把电话接起来，声音听起来完全是没睡醒的样子。她非常不耐烦地开口：“谁？”
　　这边青年盘坐在床上，用一种温和至极的语调开了口：“早上好啊Fox，我是Jayden，”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好想你啊，现在去你家找你好不好？”
　　谢小姐瞬间清醒了。

　　说实话她当初把钥匙给陆岑的时候的确是存了一种看戏的心态……然而，看简亦霄这种几乎兴师问罪的态度……就一个晚上他们还能发生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侧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沉默片刻，一脸视死如归地开口：“……你的心愿单上还剩什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