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青鸟》简谌

9、Part Nine

　　病房的门被推开，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他径直走向病床的方向，看起来浑身黑气弥漫的样子，眼底却透出一种诡异的兴奋来……而几米远的地方，简亦霄正躺在那儿，靠着个枕头玩手机。
　　他背后的那道口子前一阵子才刚手术完，不敢压到；而腿上的伤也没好全不能下地走路。所以这些天简先生只得一直维持着这种僵硬的姿势躺在床上，寂寞得都要长草了……
　　“早上好，Leon。”听见脚步声，简亦霄头也没抬，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十分淡定地跟医生问了声好。
　　简亦霄昨天才去做了胃镜，当场Leon就炸了，把人关在检查室里骂了半个多小时，旁边新来的小护士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还有个不知道谁偷偷摸摸录了视频传了朋友圈，一个上午就集齐了差不多纽约分部所有人的赞……

　　这大概也可以算是人缘好的另一种体现吧呵呵。

　　UCSD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病床旁站定，对着自己最难搞的病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人来看你。”
　　“……还有人看我？”简亦霄愣了一下，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
　　他着实没想出这儿还有谁会来看他。
　　Leon看了眼腕表，语气里是满溢的幸灾乐祸：“差不多该到了。”说着他又给了简亦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很生气。”
　　简亦霄直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皱眉盯着对面笑眯眯的医生，内心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病房外面突然有人象征性地敲了下门，也没等里面的人应，直接就推了门进来。
　　简亦霄默默地转过头去：哦，陆岑。

　　……等等，陆岑？！

　　简先生顶着自家男神温和的笑容，只觉得对面亮着一大排磨的雪亮的刀子，顿感身后一片寒气弥漫——他迅速地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最近自己的表现应该还可以……
　　吧。
　　Leon留给简亦霄一个“自求多福”的愉快眼神：“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房间里另外两人都没理他，Leon一脸的无所谓，身心愉悦地推开门，末了还反手把门带上——
　　门锁“咔嚓”一声合拢。

　　陆岑把手里拿着的一叠检查报告放到床头柜上，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随后语气淡淡地开口：“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搞定Boss 越狱的事情从得克萨斯回来后他就直接过来了，然而这边Leon一看见他就开始跟他哭诉Jayden最近折腾出来的破事：本来就还没好在医院又不好好吃饭而且还偷吃不能吃的东西胃病又加重了云云——
　　是的，陆岑第一次听说了简亦霄的胃病。
　　他现在有点火。

　　然而另一边简先生现在的智商也完全不够他去细想男神为什么会因为他的胃病生气……
　　或者说在他看来男神连他的体重都管，管管这个大概也很正常……
　　而现在，简先生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办”这三个大字在疯狂刷屏……
　　陆岑看一眼他表情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正想什么。他也没再说话，就一脸淡定地坐那儿等着，料定了对面简亦霄翻不起什么浪来。
　　十几秒的死寂过去，简亦霄最终绷不住了。他一脸崩溃地扯过盖在身上的被子，把自己整个儿裹进去，两秒后被子底下传来他虚弱的声音：“……我错了……”
　　陆岑看着他留在枕头上的一小撮头发，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他抬手按了按眉心：“……3秒钟，出来。”

　　半个小时过去，Leon见到陆岑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出来了。
　　男人转身冲着他的方向径直走过来，Leon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表情，就感觉一瞬间好像被他身上还没收拾好的杀气震了一下……
　　陆岑看了一眼面前一脸严肃好像正气凛然的年轻医生，“行了别装了，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他要是再搞什么幺蛾子你就告诉我。”
　　Leon瞬间秒懂。
　　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脑海里迅速整理出一系列新的计划ABCD等等——
　　“他呢，什么时候能下地？”
　　“应该下个星期吧，大概要等Phoenix回来看过。”Leon想了想，“那边复健的安排已经出来了，不过不归我管，我也不是很清楚。”

　　等到陆岑离开，Leon又进了病房。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同以往一样看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简亦霄坐在那儿，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居然非常认真地在看着手上的一叠文件。
　　Leon一瞬间感到有些接受不能。
　　他走过去，瞄了一眼文件的内容，恍然：“你要上庭？”
　　“是的，再过一个月。”简亦霄一脸正色，手里文件“刷刷刷”又翻过去好几页。

　　是的，简先生的对外职业是个律师。之前他从纽约分部调回来，律师身份也跟着登入这里的某家事务所，不过直到现在还没在这边接过单。

　　年轻医生眼看着这人见完Deer之后跟被下了蛊一样画风突变，瞬间从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切成了工作积极分子，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他挣扎着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那你自便吧。”
　　对面简亦霄“啪”一声合上手中的资料，语气无比真诚：“接下来我一定会认真配合医院的工作，争取早日出院。”
　　“……”Leon一脸木然地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的时候还默默地带上了门。

　　一周之后，简先生获准下地，开始了腿部复健。
　　这一段时间里简亦霄同时还得兼顾着陆岑那天带来的据说是Boss亲自派下来的官司：不得不说自纽约回来以后他就没碰过这项副职……于是简先生白天在康复中心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不说，晚上回去还得挑灯夜读，以免到时候业务不熟练出了岔子被人嘲讽至死——
　　等到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搞定、Jayden先生重新奄奄一息地出现在社交网络上的时候，时间已经又过去差不多两个月了。

　　“五十米单发移动靶速射，用时计1分38秒，用弹20发，总计185环。”青年听着靶场内电子女音报出成绩，把手里的微冲放到面前的射击台上。
　　陆珩看完了简亦霄的整场测试。
　　男人身上西装一丝不苟，衣摆上平整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等到测试结束，他才站起身，从旁边不远处缓步走过来：“感觉怎么样？”
　　“……挺不好的，平均才八环半。”
　　陆珩眼角的余光触及他还在微微颤抖的指尖，眸光微暗，却也没再说些什么。他慢步走到简亦霄身侧，“你上次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待会儿去我办公室拿。”
　　“这么快？”简亦霄讶然，“我以为那东西弄起来很麻烦。”
　　“这种小事还是办得到的。”陆珩淡淡开口，“你答应的事情——”
　　“我会的。”简亦霄抬头看他，“不过这事还得看你自己，今年又快过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陆珩开口，“最迟明年我就能搞定。”说完他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准舅子，“你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少来说我。”
　　简亦霄被他噎了一下，默默地闭了嘴。
　　陆珩心里有些好笑。他又低头看了眼腕表，“对了，你姐姐之前说要过来，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话音未落，旁边不远处的金属感应门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向两侧滑开，细腰长腿的美艳女子踩着高跟鞋踏了进来。她在空旷的地下靶场里环视一周，看见简亦霄的时候略一停顿，接着便无视了陆珩径直走过来。
　　简亦霄懒洋洋地看向自家师姐：“早安，女王大人。”
　　师文钰横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打扰了么，姐夫？”简亦霄转头看向陆珩。
　　陆珩：“……”
　　闻言，师文钰微微凝眉。她盯着对面的简亦霄，开口时杀气毕露,“你叫他什么，小朋友？”
　　青年很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下一个瞬间，师文钰突然对着师弟一计旋身后踢——即便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也毫不减气势，力道十成十，没有一点客气。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对面师弟居然没防住，被她这一下就直接撂倒了——
　　这时候，陆珩在旁边慢慢开口：“他还没好。”
　　师文钰怒：“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下手这么快我怎么拦得住？”
　　“这时间长得都够你布置跨洋刺杀了好吗！”
　　“瞎说什么。”陆珩语气淡定，一脸“你又在说笑了”的表情。出身联合参谋部的陆先生目前身居高位，瞎扯的功力修炼得非常深厚——以他的级别，一般人是防不住的。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正因为师文钰不让简亦霄叫“姐夫”内心不爽。

　　简亦霄因为刚摔的那一下姿势不太对拉到了筋。他看着那边的两个人，声音有点虚弱：“……喂……你们谁能抽空拉我一下？”

　　结束一天的工作，等陆岑回到家、对付完晚餐已经很迟了。
　　萧瑜搬去对面亲爱的男朋友那里已经半年多了，复式公寓又恢复成最开始他一个人住的时候的样子。
　　之前简亦霄经常闲得无聊就来烦他，微信轰炸他到忍无可忍直接黑掉对面的账号——而目前就他所知，简先生正被一系列的治疗计划和一打一打的琐碎案件折腾到吐血，忙得昏天暗地连游戏机都没开过……算算这次居然神奇地差不多一个月没有主动出现过。
　　陆岑闲闲地靠在沙发上，处理完组织里的事情后一时间居然感到有点无聊。
　　就在这时，他搁在旁边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Jayden：【在吗[/笑脸]】
　　两秒后——
　　Jayden：【在吗[/大哭]】
　　Jayden：【在不在在不在】
　　Jayden:【[/心碎][/心碎][/心碎]】
　　……
　　陆岑闭上眼睛冷静了几秒，然后点开了定位：屏幕默默地显示出对方正在离他不到15米的地方。
　　他起身走到门边，按着门把停顿两秒，然后猛然推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简亦霄正倚墙站着、低着头非常专注地看手机，以致突然听见开门声还被吓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陆岑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他：“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
　　简亦霄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还好吧，其实也没有——等等等等我错了我错了别关门！喂喂等一下！我有事！真的！！”
　　陆岑止住动作，看他一眼：“不要扰民。”
　　“……”
　　“说吧，”陆岑维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关门的姿势，“有什么事？”
　　简亦霄默默地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举到他眼前。
　　陆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一个不大的纸袋：“这是什么？”
　　“上次说好的，”对面简亦霄把那个纸袋拎到他面前，抬眼和他对视，“谢礼。”
　　陆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谢礼”指的是什么。
　　明亮的廊灯下，陆先生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青年一脸“收吧收吧”的期待表情——他伸出手，接下了那个浅棕色的袋子。
　　陆先生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响声很沉闷，听不出里面是什么。他突然有点好奇，正想问问这是什么，就看见简亦霄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我能进去吗？”
　　陆岑：“不能。”
　　简亦霄：“让我进去吧……”
　　陆岑：“不。”
　　简亦霄：“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让我进去！”
　　陆岑倚在门框上，还挺认真地想了想：“看你不开心了我就挺开心的。”
　　简亦霄沉默了两秒，接着突然转头向后看——一门之隔，萧瑜默默地从猫眼上移开了目光：对于陆岑紧随而来的那一记几乎可以杀人的眼刀……在下实在是有点承受不来。

　　察觉到对门偷看的那个人消失、简亦霄才重新回过头来。说实话他对“进门”这事儿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被拒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是吗！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觉实在没什么其他理由继续待下去：“……好吧，那我先走了。”刚说完他又一脸怀疑地补了一句：“该不会一关门你就丢了吧？”
　　“……”陆岑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
　　简亦霄：“对不起我瞎说的先别关门。”
　　“……等我一下。”陆岑丢下一句话，转身又回屋里去了。
　　简亦霄拢了拢衣领，默默地在穿廊冷风里等着。
　　不过陆先生很快就回来了，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个盒子。他把盒子放到简亦霄手上：“给你的——别现在开。”
　　“哦。”简亦霄看了看手里那个有点沉的盒子，漫溢好奇的目光黏在上面简直都要拔不下来：“那我……走了？”
　　“去吧。”陆岑看着他，“路上小心点。”
　　简亦霄冲他挥挥手。
　　他转身向电梯口走过去，陆岑就停在门口——透过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空隙，两人的视线透过陆岑缓缓关上的门交汇了一瞬，继而隔在了门的两侧。

　　关上门回到书房，陆岑从简亦霄的纸袋里倒出了一个小盒子。他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比一指略宽些的……手环？
　　等他把东西拿起出来，才发觉这玩意儿确实是个手环……看起来应该是金属质地，两端有搭扣，搭扣的边缘还有个很不起眼的……开关？

　　这什么东西……

　　陆岑又把东西翻来覆去看了看，没再发现什么别的。他略略犹豫了一下，接着伸手把开关拨开：手环非常轻微地震了一下，接着在外力作用下被瞬间展平——那是一把刀。
　　约十七八公分长，黑色，两片极薄的金属片间有一个30度的夹角，拼接成了V字型的刀刃。
　　陆岑把刀在手里转过一圈，大概已经猜出这把刀的材质：刀柄看样子是色差很小的一种绝缘材料，较刀刃更轻些；而刀刃应该是某种记忆金属，高压通电加热后会恢复成最开始塑造时的形状。
　　陆岑伸手将开关拨回去，几秒之后那把刀又重新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手环的样子。
　　他把手环放到一旁，重新去看那个盒子：里面还压着一张手写的便签——
　　“晚安。”
　　陆岑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个金属环，看着便签上的字迹默然不语。最后，他抬起手，将那把刀扣上了手腕。

　　楼下，简亦霄坐在驾驶座上，满心好奇地打开了陆岑给的盒子。在开盖的一瞬间他就愣在了那里——
　　满满一整盒、红酒烩牛肉。
　　简亦霄坐在黑暗里，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煎至金棕色的牛肉和土豆块一起浸润在暗红色浓稠的汤汁里，虽然已经彻底凉了，但依旧可以嗅到淡淡的香气。
　　他伸出手，直接从里面捻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在车里的黑暗中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