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青鸟》简谌

8、Part Eight

　　“早上好，先生们。我是埃德加，”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站在会客室的正中央，左手背在身后，“各位请看屏幕。”
　　会客室里坐着几个男人，除去一个助理以外其他全是高层人员，可以说是对这次的交易非常重视——或者说，仓库里储备已经低于标准线了。
　　埃德加低下头操作手里的Pad，“我们可以提供大部分的手持常规武器以及标准弹药，同时也接受定制。目录在这里，各位可以看看。”
　　将资料调到显示屏上之后埃德加便将双手背到身后，不再言语。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坐在沙发上的几位干部低头翻看Pad上显示出来的资料，偶尔极小声地同身侧的人交谈。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他们陆续从屏幕上移开目光，齐齐看向主座上的男人——
　　西蒙·格兰迪看完资料的最后一页，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身来。他给了埃德加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先生有带东西来么？”
　　“都放在外面。”年轻男人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来。
　　西蒙点点头，回头瞥了一眼。屋里那个助理立即开门出去，很快将外面属于埃德加的两个金属箱子拎进来。
　　埃德加向那名助理道谢，从他手里接过箱子。他先将较大的那个箱子放到桌上，输入九位密码开锁，紧接着他将箱盖掀起，里面是三层阶梯式的置物格。
　　埃德加伸手把放在第一层的枪械拿起来，扬手持枪做出一个标准的射击动作，紧接着突然扣下扳机——枪膛内撞针发出“咯啦”一声轻响。
　　没有子弹。
　　男子将视线从准星上移开，把冰冷的武器轻轻放到桌面上：“HK出品的紧凑型USP，容弹12发，可以加装消音器。”接着他又伸手从箱子里拎出第二把枪，“SRM的M1216，容弹16发，准度较高，可以使用鹿弹或集束箭弹，100米内能击穿美式钢盔和轻型防弹衣。”埃德加将手里的□□放到桌面上示意众人察看，接着又逐一拿出放在第三层的手|枪，也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环视一周，“这是我们可以提供的一部分。”
　　这些枪的确都是优品，但沙发上唯一一个年轻的男人却有些兴致缺缺。他将面前这个年轻的军火商人上下打量一番，接着终于挑起一丝兴趣看向埃德加脚边那个较长些的箱子：“那里面是什么？”
　　对面埃德加闻言弯腰把那个箱子提起来摆在桌上，正对着他将箱子掀开：“□□M82A1M，”接着他注意到对方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有没有兴趣，先生？”
　　重型SARS狙击步枪，全长57英寸，容弹10发，服役中。
　　西蒙站在不远处，他看了一眼那边被重狙吸去所有注意力的青年，接着转而看向埃德加：“我回去会向马尔斯先生汇报。但关于购买数量和合同的问题可能要等到明后——”正说着，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中年男人冲着埃德加有些抱歉的微微颔首：“我接一下电话。”他划了下屏幕，“先生。”
　　听见这个称呼，房间里所有人都闭了嘴。一片寂静中只听见西蒙低声应了几句，接着便见他神色如常地挂了电话。西蒙抬眼望着埃德加笑笑——“罗杰，抓住他。”
　　话音未落，沙发上的青年如猎豹一般瞬间跃起，一把将身旁金发的年轻男人按倒在地。
　　埃德加的下巴重重磕到地上。他甚至不小心咬破了舌尖，一缕血丝从嘴角渗出来。
　　罗杰感受到手下对方背部肌肉一瞬间绷紧，但埃德加却并没有挣扎。罗杰的左手扣住埃德加的后颈将他的头部紧紧卡在地面上，然后抬头看向西蒙。
　　西蒙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带他去七楼。”

　　陆岑的手机在桌面上轻微地震动起来。
　　他从电脑屏幕显示出的设计图纸上移开目光，扫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Fox？”
　　“Deer，Jayden的身份资料！”电话那边女子的声音在一片键盘声中听起来勉强还算是镇定，但尾音还是带着轻微的颤抖，“……他那里出事了。”
　　谢瑾简直要急疯了。
　　她和简亦霄之间的通讯被强制中断，接着很快开始有人访问他假身份的资料。这简直是个噩耗——之前预备只用一天，所以那只是个D级的假身份。
　　这意味着十分钟后这笔佣金高达九位数的单子可能就要提前终止了，同时恐怕她也得跟搭档多年的简先生说再见。
　　陆岑在电话那边沉默半秒“嗯”了一声，紧接着就挂了电话。

　　透过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监控画面，埃德加仍旧待在七楼那间特意为“嫌疑人员”空置出来的房间里。
　　马尔斯偏过头去又看了监控一眼，那个青年依旧同刚进去时一样的冷静，没有抱怨，没有烦躁——已经过去3个多小时了。
　　他的目光移向旁边，长桌的边缘有几个技术人员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快速闪过的全部是属于“埃德加·沃里斯”的资料。
　　埃德加的身份保护完善的可怕。
　　一群技术员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结果折腾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才零零碎碎地把需要的东西查清楚。马尔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里，几个人紧张得背后全是冷汗。
　　最终有一个人站起来，他的手指还有一点微微的颤抖：“先生，他没有问题。”
　　马尔斯明显听到身后的安德森松了一口气——之前在质疑埃德加身份的时候，也是他拼了命要保他，求着马尔斯查过他再做决定。
　　看起来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很密切的关系。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马尔斯也不想知道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回头看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副手，语气淡淡：“去带他过来。”
　　安德森低声应下，接着转身出去了。那几名技术员也跟着站起来走出了房间，电脑屏幕依然亮着，上面有一张埃德加的标准照。
　　房间里只剩下马尔斯和“方块五”两个人，但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很抱歉，先生。”最终，方块五咬着牙开了口。
　　说实话，向两方发送情报这种事情他已经干了几次了，通常是哪边出的价高倒向哪边，知情人都死了，倒也从没出过事。
　　这次也一样，他把这个叫“埃德加·沃里斯”的人接进马尔斯的地盘，继而转头又把这个人的消息卖给了马尔斯。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马尔斯的副手居然也是他们的人，不顾一切要保下他，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资料几乎称得上是完美无缺，从出生记录、毕业院校到信用卡消费记录样样齐全，一点都不像是伪造的身份。
　　年龄大了，方块五也不想把一辈子都耗在“出卖别人”这种事上，只想趁着最后这段时间多存点钱，然后找个地方把剩下的日子过完——
　　这次完了。

　　简亦霄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待了3小时17分钟。
　　在这个差不多五十坪、装饰齐全、却足足有八个摄像头的地方，除了等待，他也做不了什么。
　　之前来的人收走了他的手机和身上几乎所有的金属物品——除了皮带扣。
　　想着之前来的路上西蒙提到的“方块五”，简亦霄的心情又变得非常糟糕：“方块五”就是那个牵线的“钉子”的代号，这下因为他整个计划全都崩盘了。
　　至今为止他还没碰见过被人背后捅刀的破事。
　　不过事情必然有变，否则现在他也不只是被关起来这么简单了。
　　简亦霄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靠背椅的扶手，开始思考刚才选择的“不抵抗”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要是之前在会客室的话他还有脱出的把握，代价不提；但现在待的这个地方远离大门，手边又没有趁手的武器，接下来情况如何还两说。
　　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简亦霄站起来，朝门口看过去：领头进来的人是安德森·洛特，他曾经在资料上见过他。
　　但是……
　　……？
　　“这件事情是我们的人出了问题，很抱歉。”男人已经超过三十，但态度谦和，一进来就开口道歉，接着他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盒子交到简亦霄手上，“你的东西都在里面。”
　　简亦霄把盒子接过来，却也没急着打开。他盯着对面男人的眼睛，朝他伸出右手：“你好，先生，我是埃德加。”
　　安德森也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胶着在一起。“我是安德森。”他伸手过来与简亦霄相握——安德森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极快地画了一个符号。
　　简亦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很是淡定地回握了他。松手之后，旁边跟着来的几个安德森的手下清楚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看起来终于有了点私交甚好的样子。
　　安德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吧，埃德，先生还在等我们。其他的事情等晚上我们再聊。”
　　简亦霄点点头。他打开纸盒，把里面一些零碎的东西收好:手机倒是没什么用，那块表才是他用来和谢瑾联系的工具。
　　就在他跟在安德森身后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简亦霄突然感觉到腕表轻微地震动起来，是摩斯电码——
　　“Do it.”
　　然而这并不是谢瑾的语气。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克制住了没有回头。
　　房间内的摄像头沉默地记录下了他的背影，画面信号通过光纤传回了德克萨斯的电脑屏幕上。
　　陆岑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屏幕上他离开房间，然后切向下一个监控画面。

　　“我一直都很信你。”马尔斯没有看方块五，目光则是停留在自己手上，“但是你现在让我很失望。”他的心情有点糟糕，而面上却分毫不显。
　　今年又要换届，是麻烦事最多的时候，而且他的军械需求量又很大。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寻找上家。
　　现在被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这笔单子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这时候房门被叩响了，马尔斯猜到是回来的安德森，“进来。”
　　安德森领着身后埃德加推门进来，“先生。”
　　马尔斯的目光停留在埃德加的身上，是那种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恰到好处的打量。他发觉金发青年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有一点点紧张，但面上看起来还是很冷静的模样。倒是和他之前在会客室里侃侃而谈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马尔斯看着他朝自己欠了欠身，“先生。”
　　“很抱歉，之前吓到你了吗？”马尔斯看着眼前的小辈，温和地开口。
　　大多时候马尔斯·文森特·克里斯托弗看起来都只是个温厚普通的中年男人，也没有出色的长相。但如果细看你就会发现他的笑容从不达眼底，那里是早年杀伐积累下的果决和狠辣。然而他却对眼前的这个挺优秀的年轻人有着一点点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他和自己因病早夭的幺子有一点点像……他想。

　　“不，那没有关系的。”埃德加摆摆手。他看起来依旧有点紧张，“那么……克里斯托弗先生，这笔单子还能继续吗？”他迎着马尔斯的目光，有些犹豫地开口。
　　“怎么了？”马尔斯看着他。
　　“呃……这是Boss第一次把这么大的单子交给我……”
　　“我听西蒙说过了。”马尔斯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看合同。”马尔斯从埃德加眼里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惊喜，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
　　临出门前，马尔斯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副手：“记得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安德森。”
　　“是，先生。”安德森垂首应下。
　　不远处的方块五一瞬间面如死灰。

　　简亦霄跟在马尔斯身后走进了一间会议室，看着他将保镖留在了门外走廊上。
　　红木桌上摊着一份印好的文件，但马尔斯似乎并没有要马上谈合同的意思。
　　简亦霄看着他站到桌边，背对着自己。“你多大了？”马尔斯问他。
　　“今年24了。”简亦霄面上依旧完美地扮演着“埃德加”，背在身后的左手却缓慢地解开了别在袖口上的两颗袖扣，不动声色地握在手里。
　　虽说袖扣是金属制，之前被收去检查过了，但是并没有被查出什么。
　　那也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了。
　　这间会议室没有开窗，虽说不是他计划中最理想的下手地点，但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不过是出去的路可能会有点麻烦。
　　而那边马尔斯或许是又想起了他的孩子，对着墙面上的一幅画怔怔地出了神。

　　倒也不枉费他之前对着一个死人下这么多心思了。

　　简亦霄微微屏了息，踩着厚厚的地毯无声地走到他身后。他两手分握一颗袖扣，缓缓向两边拉开。灯光下，那一对袖扣之间隐约显出一条极细的半透明丝线来——那是一条有机高分子材料的细线，直径只有头发的二分之一，韧度却相当的高。
　　因为没戴手套的缘故，最后他将拉开的细线的一部分绕在两边的衣袖上，免得待会儿割伤手。这时候他已经走到离马尔斯非常近的地方，下一秒，青年突然抬手用线勒住了男人的脖颈——
　　马尔斯被突然的大力勒得整个人向后仰去，简亦霄侧了下身避过了马尔斯的一计肘击，同时缓慢而坚定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细线已经深深陷入了颈部皮肤，马尔斯甚至连摸都摸不到。他已经上了年纪，自身力量和身后年轻的杀手相差悬殊，屋里没有旁人，也无法发声求助，男人只能感受着生命随着氧气缺乏而逐渐消失，什么也做不了。
　　简亦霄的手很稳，接连几分钟都没有放松过手上力道。马尔斯挣扎的时候曾踢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他还腾出一只手去扶了一把。
　　手上的人渐渐没了动静，简亦霄依旧没有放手。一直到感觉男人的体温稍微降了一点，青年才松开手，把马尔斯的尸体放到旁边的一张扶手椅上。
　　他调整了一下尸体的姿势，然后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这才把细线收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怎么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的计划里是由线人“方块五”提供一个简单的假身份，再领着他出去。然而这条路现在显然是行不通了。
　　这片地区只有唯一的一道正门。
　　他得直接从，正门，出去。
　　这真是太糟糕了。

　　之前准备的时候他已经背下了整栋楼的设计图，这间会议室在二楼的一个拐角处，但和出口离还得有点远。
　　简亦霄从皮带扣里拆下一个微型耳麦：“Check。”
　　“Check。”谢瑾的声音很快传出来。
　　“我走通风管道，准备来接我。”简亦霄一边说着，走到会议室的角落里把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的挡板拆下来。
　　他把挡板钩在腰上，接着往上一跃，两手抓住通风口的边缘，随后把整个身体拉了上去，最后又把挡板重新扣住，这才迅速沿着管道向前爬去。
　　通风管道其实很窄，而且这栋楼已经有了点年份，管道里已经有了锈迹，空气也很糟糕。
　　简亦霄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尽量迅速地往前爬，但七分钟后谢瑾那里就有了不幸的消息：马尔斯的尸体被发现了。
　　这比预计的时间更短些，但也没办法。
　　短短两分钟后简亦霄却又遇到了更麻烦的事情。
　　通讯频道里谢瑾听见他停止了前进：“怎么了？”
　　前方的管道顶部破了个口子，简亦霄看着眼前一大块卷起的铁皮，“……大概要见点血。”
　　谢瑾沉默了一下：“……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简亦霄回答她。
　　或许出来前要减减肥的……
　　简亦霄花了五秒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然后动手把西装的外套脱了下来。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尽量伏低身子，向前爬了过去。
　　以管道的宽度他是没有办法毫发无伤地过去的。他只能“穿过”那块铁皮。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被伤到的话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现在的情况大概就相当于：他得拿着把生锈的刀子往自己身上开一道四五公分深的口子。
　　铁皮锈迹斑斑的尖端很快触到了他的右肩，然后，随着他的前进，坚定地、毫不迟疑地割破衬衫，划开了他背部的血肉，最终留下一道二十多公分长、足足三四公分深的伤痕。
　　短短的两米却差不多花去了他五分钟，等到离开那一块地方，简亦霄趴在管道里缓了缓背上的疼痛，然后才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爬向下一处拐角。

　　八分钟后，简亦霄轻轻地卸下一楼外墙上的一处通风口挡板，然后落到了草坪上。
　　他重新把黑色的西装外套穿上，遮去了背面被染红了一大块的白衬衫。然而他刚刚扣上纽扣，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人声，伴随着枪械上膛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金发的青年停顿两秒转过身来，还很配合地举起了双手。他脸上还有着点疑惑：“我是七组新来的……怎么了？”
　　“七组的？我怎么不知道七组有新人？”其中一个开口说道，语气里满是怀疑。
　　“……”
　　两人看着他沉默，心中更是警惕。然而身后却突然响起两声沉闷的枪声，那两个警卫来不及反应便直接倒在地上，几秒后就没了呼吸。
　　青年在枪响前及时地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喷溅出来的血迹。
　　开枪的人是安德森。
　　安德森走过来，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狰狞表情。然而他开口时声音却与之前截然不同，是个成熟的女声：“你还不快跑？！傻逼么！！”
　　简亦霄看了“安德森”一眼，也没说话。他抬手接下那边抛过来的微冲，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跑过去。这个角落离最开始那栋主楼的直线距离已经超过一千米，但离大门却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谢瑾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来：“你得快点，已经有人往这里聚过来了！”

　　陆岑在之前就接进了简亦霄和谢瑾的通讯频道，但没法说话。监控画面里简亦霄掩在墙角的阴影里摸向大门的位置，陆岑看出简亦霄的脚步有点不稳，但也不清楚之前在管道里时他说的“见点血”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心里隐约有点焦躁。
　　两边离得不太远，想到组织在那里又没有医生，而Jayden那里的事情显然也不是随便就能搞定的，看着这边暂时没事，菲尼克斯索性过去帮忙了。
　　最后的五十米已经完全没了掩蔽的地方，简亦霄只能加快速度直接冲向正门，整个人都暴露在空地上。他的子弹跑到一半就打空了，最后不得已开始跑曲线来避子弹。谢瑾的车就停在门口等着他过去，整个频道里全是简亦霄沉重的呼吸声。
　　眼看着距离逐渐缩短，后面的人一时间也追不上来，简亦霄索性开始跑直线。然而就在离车门不到五米的地方，画面上青年的左腿蓦地炸开一蓬血雾——
　　简亦霄被狙击弹的冲力往前一带，整个人直接砸到地面上，一时半会居然爬不起来。
　　“Jayden，Jayden ！快点！”谢瑾整个声音都在发抖。
　　频道里听见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屏幕上看见他猛地发力把上半身从地上撑起来。简亦霄一瘸一拐地跑完最后几米，然后整个人摔进汽车后座——
　　谢瑾放下了手刹。

　　半小时之后，菲尼克斯终于在某个地下室里找到了谢瑾和简亦霄。
　　简先生现在看起来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除了血污和沙土就是大面积的擦伤。谢瑾只把他身上最严重的两处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另外帮他把脸上的伪装卸了下来，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嗨，凤凰。”看见来人，青年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行了，省省吧你。”菲尼克斯把他的手按下去，打开带来的医疗箱，然后接剪开简亦霄的衬衫和裤管，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这个时候简亦霄已经有了点失血过多的症状，虽然他没说话，但从那糟糕透顶的脸色就能看出来。
　　“现在，简先生，我有几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五分钟后，菲尼克斯直起身来。他的表情也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已经用上了非常认真的态度：“首先，那颗子弹还卡在里面，我现在得把它弄出来，但是没有麻醉；然后，你背上那个伤口需要破伤风，我也没有；三，你要输血。”
　　“……哦。”两秒后简亦霄应了一声。“那来吧，先弄子弹。”
　　菲尼克斯摸出手机打给陆岑，那边接得非常快。“Deer，带一针破伤风过来，在这里拿动静太大了。”医生低头开始在箱子里找需要的东西，“等处理完Jayden要尽快送回去。”
　　“好。”电话那边是陆岑拿钥匙的声音。
　　“行，那先这样——”菲尼克斯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被那边打断了：
　　“电话给他。”陆岑说。
　　“什么？”菲尼克斯愣了一下。
　　“电话，给他。”

　　“你现在怎么样了？”陆岑把手机接进车载蓝牙，接着很快就听到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去。
　　“……还好吧，”简亦霄的声音从那边的杂音中穿出来，“头有点晕就是了。”
　　“要动刀么？”
　　“嗯。子弹卡在里面了……背上可能还要清创……然后再缝针吧。”简亦霄慢慢地说，“现在得看着凤凰动刀呢……早知道当初强撑什么，晕过去一了百了了。”
　　“得了吧。”陆岑将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说得好像麻醉对你有多大用处一样。”
　　像他们那种接受过抗药性训练的人，大部分的药物都得加倍剂量，不然药效褪得很快，根本就没有效果。
　　“好吧……我也就想想罢了。”
　　其实Jayden很难得会有这么狼狈的样子，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实在是太丢脸。青年从医生手里的刀片上移开目光，不再看自己小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他低下头，语气很轻，拿着电话的手上还满是血污：“……今天辛苦你了，陆先生？”
　　陆先生在电话那边无声地笑了一下：“道谢也拿点诚意出来吧。”
　　这一次简亦霄没有马上回话。
　　通过车载音响的立体环绕声，陆岑可以清晰地听见那边微微的抽气声，大概半分钟后，“铛”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砸在金属托盘上。

　　“……”简亦霄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把那一瞬间的剧痛忍下去。
　　“哟，比我想象得更能忍嘛。”医生把手术钳放下，看起来一脸诧异的样子，“看来男神说话比麻醉有用多了。”
　　简亦霄现在没什么力气跟他斗，面无表情地抬手冲着菲尼克斯竖了个中指。
　　后者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嘴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得很：“转过来，我看看你的背。”
　　“怎么了，之前子弹留在里面了？”电话里陆岑问他。
　　“……嗯。”简亦霄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过去，懒得再答理“闲杂人等”。他想起刚才陆岑说的话，犹豫片刻，“那不然……先欠着？”
　　“随你了。”本来就没想真向他要什么，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两人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但是简亦霄显然精神不佳，大多时候只是在听着，看起来甚至随时都能睡过去；陆岑本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今天也是破天荒地说了十几分钟，直到菲尼克斯开口打断他们——
　　“能挂电话了吗，我现在要缝针了。”
　　“那先挂了吧。”听到那边医生有些语气不善，陆岑开车拐上高速，“我等下还要安排你回去的事情。”这边的医院有同事，速度很快，说一声疫苗直接拿了就能走。
　　“好。”
　　“……”男人沉默了一下，“我待会过去看你。”

　　虽然已经提速，但是等陆岑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医生走过来从他手上把疫苗接过去，又冲着仓库的角落扬了扬下巴：“人在那。”
　　陆岑朝着菲尼克斯指的地方走过去，简亦霄正靠在那边的一张椅子上，睡着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和医用消毒剂的味道，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处理过了，但掩在厚厚的绷带底下，也看不出到底有多严重。
　　看着简亦霄糟糕的脸色，陆岑发觉自己的心情有点压抑。
　　他在椅子前沉默站了一会儿，最终犹豫着伸出手去，非常轻地，碰了碰青年苍白的脸颊——
　　他没有醒。

　　菲尼克斯这时候走过来，但他看着手上的注射器，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他要躺上一阵了。”
　　陆岑偏过头来看他。
　　“之前子弹卡在里面，他转移的时候可能还剧烈运动过，现在伤口里面被破坏得严重；而且他肩部的肌腱有部分割裂，需要手术缝合，说不定对以后射击精度还会有影响，到时候还要复健。”菲尼克斯一字一句轻声说完，接着走过去把简亦霄叫醒，“嘿，Jayden？”
　　“……嗯？”
　　看得出来青年睡得还有点懵：他完全是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对着陆岑笑了一下。
　　对面陆岑一言不发地看他。

　　最终他俯身下去，抬手把简亦霄身上新换衬衣的两枚领扣扣好，再折好衣领——
　　“走吧。”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