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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亡(二) ...


  •   突然惊醒,已经是日上三竿。看着窗外漏进来的些许阳光,他有一刻恍神,仿佛仍然在雷堡中自己的房间里,师兄弟们一年中难得的休闲自在日子,不用黎明即起洒扫庭院,也不用在监督下完成早课,可以在暖洋洋的阳光中懒懒地起身,慢慢地洗潄等待早餐。但只一眨眼,他便清醒,如今,他是在逃亡的路上!
      霍然翻身而起,长剑已抓在手中,站起的双腿却发软乏力几乎摔倒,他忙扶住床边,勉强撑坐着。方才发觉自己呼吸急促灼热,头昏沉沉沉重无比,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由心下惊慌。竟然真的染了风寒!
      恍惚中,手臂上一双手扶了过来,“小伙子,你着了风寒,快躺下休息。幸好这位好心的郎中答应免费替你诊治”。是那位老丈的声音,音量大了许多,也不再有昨夜的疏离感觉,只是,仿佛声音中有一点惊慌。
      尽力抬起头,眼前黑雾中渐渐浮现出都老者依旧微微佝偻的背,和,一双亮得异常的眼睛,不由心下一沉,这眼睛,不会是……他不相信地闭了闭,再看去,那人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中没有一点情绪。
      他分明从那目光中看到他在说,小五,你别妄想从我的手里逃脱了!
      他低下头,慢慢退回床上,心中苦涩,终究,还是来了。
      来的,正是他最怕见的四师兄东方林。
      东方林,雷堡堡主第四弟子,父母双亡,六岁时被师父在雪地中捡回堡中抚养长大,与师父情同父子。
      东方林从未违逆过师父,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师兄弟们在一处玩笑时,说师父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绝不皱一皱眉头。
      这样的一个人,脾气却粗中有细,火爆起来如点爆竹,如冤枉了他,那必然是咆哮如雷,但师父轻轻一句话,他即唯唯。
      如此脾气的人却偏是练武的奇才,师兄弟中,他的武功仅次于除入门最早的大师兄,但论起战力,他反而最强,只因他动起手来势如疯虎,如拼命三郎一般。
      论起处理堡内事务,他偏细致周到,能想到别人不能想之处,跟着大师兄办了几次堡务,居然像模像样。师父常夸奖此子粗中有细,是他最为放心的一个。

      师兄弟们相处,东方林与林逸风最亲近,只因两人同病相怜。虽然林逸风父母未必不在人世,但从小到大从未出现过,大家也渐渐不再谈论他父母何时来接的话题。
      林逸风本是安静沉默的性子,只在师母前稍稍放松,师父面前却拘束的多,与同门在一起时,更是沉静寡言,不苟言笑。
      别人都到道他清高不愿结交,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自己散漫的个性所致。

      冷清的性子虽为众人不喜,时日一久便由他去了,他自己也不以为意。
      当东方林主动示好,和他渐为莫逆时,他深感讶异。不过,既然如此,也就顺其自然了。
      无论如何,二人相处倒并无不适。
      后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无论吃饭习武,还是轮值休息,只要眼睛一睁,两人总在一处,当然,住的也是同一个院子就是了。
      两人武艺各有所长,动手切磋之间互有胜负,东方林总说入门有先后,功力有高低,师弟年纪还小,假以时日必远远超过自己。
      林逸风当时信以为真,很久以后才知并非如此。
      自师娘过世后,四师兄跟随师父出堡办事日多,林逸风却只是守在堡内,两人已许久不曾见面。只是若是找寻自己,一定是东方林最为得力。
      很久以前,堡内就不再有人对他稍假词色,更何况他是狼狈逃出。东方林绝不会高抬贵手放了他,相反,他会竭尽全力找到自己。
      师兄弟中,大师兄性格内敛,行事沉稳;二师兄是雷堡唯一少主,自少不了一些狂傲之气;三师兄是师叔之子,从小与师父亲近,一年中难得回几天自家,客居在伯伯家竟如亲子一般。而自己,师父说天资聪颖,骨格奇佳,颇为嘉许。这种高下评论也只在雷堡一堡之中,其他三堡的弟子们除年节偶尔走动,并不相往来,师兄弟虽不少,相互间却鲜少私下交往。
      长辈们似乎乐见如此,并不加干涉。
      他们最熟悉的,还是堡内的几个师兄弟。外表粗豪的四师兄与他同止同栖,熟悉得如同一个人。此次逃亡,他最忌惮四师兄,一路逃来,更是处处留心,一改自己往日行事习惯,这才能堪堪逃了五日。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这一场雨中奔逃,一场风寒,竟然让他这五日恶梦般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他慢慢地放松了握紧的长剑,慢慢回床上,叹一口气,索性躺回去,闭目不语。
      东方林紧紧盯着他,眼前逃亡了五日的小师弟,几乎不敢认出。衣衫泥点污点点,形容憔悴不堪,发间汗湿,脸上潮红,额上微汗,人整整消瘦了一大圈,哪里还是数月前雷堡中文质彬彬、风姿翩翩的五少。
      说起来,东方林微一怔,崖边匆匆一眼不算,离上次见面已有三月之久,小师弟变化之大,简直判若两人。东方林回过神来,暗责自己不该走神,此人担着害死二师兄的最大嫌疑,万不能从自己手中走脱了。
      方才轻易拿住了他的脉门,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和一丝绝望,却没有反抗。是了,是无力反抗。
      即使如此,他东方林也绝不会因他的示弱而掉以轻心。此刻,东方林盯着憔悴无力的小师弟,却仿佛盯着一只随时暴起的猛兽。
      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那老者,眼却始终盯着床上的人,“这位小哥受了寒气,老丈想必已经给他服了姜汤,只是他寒气入体太久,必得药石才能好转。这药需尽快给他温水服下”。

      竟也不让那老者走开,顺手将床头一碗冷水递到他手里。老者手一抖,心说,这水早就冰凉了。
      他已经领教了这位年轻郎中的森冷眼神,只想快快离开,只得将药丸送到那歪在床上的年轻人面前。未及到嘴边,手上感到他滚烫的鼻息,心下暗叹,病得不轻。
      药到鼻下,林逸风已知是软筋丸。
      不止东方林,其他追拿的人也都随身携带吧。
      江湖门派,无论大小,一旦有弟子叛出师门,皆视为奇耻大辱,何况雷堡。
      为全脸面,雷堡必然不会兴师动众,只会私下查找。若正面相对,自己必会全力反抗,一旦动手,则惊动他人,走漏消息,徒增麻烦。
      软筋丸可悄无声息使用,是兵不血刃的上上之选。
      怕四师兄不是我的对手吗?!师父您未免高估弟子了。
      两个月来我身所受你必已深知,那样的身心折磨…竟然…还是对我如此不放心么?
      心下凄然,嘴角牵起一缕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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