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无归》眺望远方

1、逃亡（一）

　　秋日，黄昏，凄风冷雨。
　　大路上，行人寥落。笔直的路边，两排笔直的树默默立在雨中，黄叶片片飘落。路面上已经铺了一层，湿漉漉地，凄凉地等着被践踏化为污泥。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远远地有马蹄落地的声音，他眼中闪过惊惧，四野空旷，没有什么可藏身的地方。徬徨四顾间，几匹马从身侧掠过，转瞬消失，溅起的泥水打在他的身上，他恍如未觉，身体却似脱力般一晃，驻足闭目轻吁了一口气。浑然不觉那几乎擦身而过的一人目光从他左手一掠而过。
　　外衫湿透沾在身上，更显得身形瘦削。少年人未长开的身体显得有些柔弱。低头的一瞬，方见原本的白色长衫下摆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苦笑。
　　他体会过的极度疲惫，即使带着伤巡值练功，治疗后也只是一觉便即恢复，但此次逃命不过四天五夜，却觉得此生没有过的疲累，恨不得立刻倒头大睡一场。但恐惧却使他只能拖着越来越沉重的双腿，继续在雨中蹒跚前行。越远，就越安全吧，这一日大雨，应当能稍稍阻挡下那些追赶的脚步吧。他疲惫的左手却紧紧握着一柄黑布包裹的长条物事，仿若是身体不可分割的部分。
　　前面隐现一个小小村庄，隐隐透着青涩的俊秀面容上木然的表情有些松动，年轻人停下脚步，重重叹了口气，双目茫然。年轻人真的很年轻，大约十七、八的样子，肤色白皙，此时却透着一丝苍白，斜飞入鬓的浓眉，漂亮的双目此时黯然无神，血丝隐现。
　　站在一座位于半山坡的小院前，观察良久，小院中的情形在门外即可一览无余，仅及腰的篱笆直如无物。院中无人走动，房中也无亮光，似乎人已睡下。这正是一个普通的村居小院。确认并无可疑迹象，他才放松了心情，敲敲静立雨中的柴门，扬声请求借宿。良久，黑夜中一灯如豆，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来到门前，他注目看去，已是再放下心。老者双目清明，面露警惕，扫了门前的年轻人一眼，目中不耐。却不作声，侧身示意他进来，转身又护着油灯走回院中唯一的茅屋。“老人家，在下心急赶路，不想错过了客栈，求请，借住一夜”。林逸风话未落地，意外见那老人转身就走，不由一愣，随即释然，想是老人不愿多话，随手带上柴门抬步跟去。柴门面向坡下村庄，来时路正在村庄的尽头，村里、路上有任何动静都能尽收眼底，这小院仿佛是为他准备的。目光掠过已经昏暗的来时路，静夜中似乎并无异样，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
　　“院中有井，你可自行清洗”。老人声音冷淡，但语中透出的关切让他心中一暖。雨中急行了一日，应能有一夜平安。低头打量泥点密布的外衫，心中苦笑：一向好洁的自己竟然不想浪费力气去清洗。
　　无论如何疲累，他必须去。否则明日雨驻风停，衣衫肮脏必将引人注目，而他恨不得能隐身潜行。
　　能多一日赶路，便多一分逃离的希望。似乎，他离那些人，也不过半日行程。
　　目下，自己身上似乎已着了寒气，如不尽快驱寒，只怕要病倒。
　　若是往日，这样的大雨自然不放在心上，但连日来不分昼夜地赶路，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有一觉一餐安稳，终究蚕食了他年轻的身体，今日强撑着奔行一日，虽不断提气驱寒，身上长衫却始终不曾干过。傍晚时便觉寒气入骨，走到这里已是苦苦支撑。
　　若明日误了行程被追上……他甩甩头不再想下去。转身去院中寻找水井。
　　雨虽渐渐住了，风却大起来，秋风分外刺骨，更何况夜风。忍着冰寒，他咬牙将外衫冲洗干净，几乎全身抖着进了房。房中简陋的木桌上有一大碗姜汤，并一块粗黑的菜饼，对饥肠辘辘的他来说已不求太多。
　　房中一角便是灶台，此时炉火正旺。
　　直到湿衣烤干，那老人始终未发一言，只在一边抽着水烟，“咕噜噜”的声音不时在暗中响起。他却觉老人目光如炬，烤得背心发热。“呃，在下有急事，赶路心切。多谢老丈收留”。他呐呐开口，心中只盼着尽快休息，只是这里只一间屋、一张简陋的木床。
　　仿佛知道他的心思，那老人在黑暗中站起，淡淡道“姜汤趁热喝，柴草尽管用。湿衣烤干了请自行休息。老朽前去邻家借宿”。
　　“……，多谢”，林逸风忙站起躬身行了一礼。
　　“不必”。那老者随手拉上了门，面色不忍。若不是家里出了大事，谁家父母会在这样的天气让儿子冒着大雨赶路。他摇摇头，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狐疑。
　　望着在门口夜幕中消失的老人微佝的背影，林逸风内心感激，自己这一夜的安眠竟是这山野村居的陌生老人给予，可是自己此时身无长物，却无法回报这份善意。
　　一边想着，一边和衣倒在木床上，只一瞬间便沉睡过去。
　　他勤于练功十余年，身体早已习惯时刻警醒，无论白天练功有多么疲惫，夜间只要有一点声响都能在第一时间醒来，只是这一次，似乎睡得太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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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这个故事很久了，男主名字十几年前就确定了。因为对自己的文笔缺乏信心，一直未动笔。终于鼓起勇气写出来，未必好，姑且看之，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