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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离乱 ...

  •   “大人,车已备好。”青衣的侍从肃立一边。

      “嗯,去文楚侯府。”迟彦点点头,上了车,厚实的车帘放了下来,车轻震,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也对,他自嘲地笑笑,平日里都是骑马的人今天却改坐了马车。正想着,他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条,再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上面的地址和字迹后,揉成一团,笼入袖中。

      车停在了文楚侯府附近,正前是一条的宽敞的大街,记得七天前,这里还是车水马龙,现在却只剩下重兵把守,一片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有些事情,原以为会长长久久,结果却毁于一旦。迟彦下了车,将所有人留下,独自一人朝侯府的后门走去,那边有一处偏僻的草场,小时候的夏夜,他经常陪韩颖在那看星星看流萤。

      此时却是春日,草长莺飞,翠柳如云,远远近近层层叠叠深深浅浅全是绿色,不同种类的绿。迟彦毫不怜悯的踩过初生的嫩绿草芽,径直走到柳树边,然后停在那。

      然而,明明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却一直没有人来。他等了等,有些不耐,开始在树下踱步。忽然,身后远处传来一声娇呼,惊得他立刻转身。隔着柳树纤细如帘的枝条,他看到侯府的侧巷中转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浅蓝长袍,女的带着皂色的幕离,身形婀娜,看不见面容。可是,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认得她的背影。

      “小颖……”眼看着两人即将离去,迟彦一惊,忙快步追了上去。

      而,就在这一刻,银光闪动,柳树上跳下来一个人,持剑直逼他的后颈,身手之迅捷,只下落的这一霎那,他的剑招已变幻了数种,在春日的阳光下幻化成一个银圈。若是平常之人,不说来着出其不意,就算是严阵以待,此刻也会闪避不及,成为剑下亡魂。

      迟彦却早前一步察觉到了杀气,身体迅速前扑,就地一滚,这才躲开了来袭之人的剑。然后他迅速抬脚踢向来人的手腕,结果却落空。迟彦有些诧异,急忙跃开,凌空转身,避开了第二剑,这才看清来袭之人。原来对方身形不高,他这一踢是估算的高度,竟踢高出了许多。

      “你是谁……”他还未问出口,电光一闪,第三剑已到眼前,这一剑,剑法华丽如回风流雪,在空中带出了一串的七彩叠影,看似缓慢的一招,却瞬息而至,直砍向他的左肩。这人知道他左肩有旧伤,迟彦心里一沉,下一刻就看清了对方的剑,竟是他用了十余年的子陵剑,原本闪避的身体突然停下,硬生生让剑砍入。

      “彦哥哥怎么不躲?”韩逸慢慢将剑推入,又慢慢抽出,脸上还带着邪气的笑容。

      “你姐姐在哪?”迟彦强忍着痛,问道。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跟一个大哥哥在一起呢!”韩逸笑嘻嘻道,手上又补上一剑,这次是直入胸膛。

      “约我出来的是你?”剑插入了心肺之间的隔膜,然后搅动,逼得他吐出血来。韩逸笑笑,不置可否,再次抽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四周都是我的人,你想找死也不要连累你姐姐……”

      “我知道你不想连累我姐姐啊……所以……你一定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的……”少年却笑开了怀,一脚踩上他的胸膛,接着又是一剑,然后一路向下划开了他的整个腹腔,收剑再看时,迟彦已经昏迷,唇紧紧咬着,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喊出来。他冷笑一声,扯了块布擦干血迹,收剑如鞘,迅速离去。

      上车时,韩颖突然身形一滞,猛地回头,愣愣看着身后,接着又转回来,从容坐好。

      “怎么呢?”朝承在一旁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刚才似乎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错觉罢了。”韩颖扯出一个微笑,“看来还是要多休息,稍微运动一下就累了。”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有我,你放心……”朝承的声音温和好听,让她的心里生出了莫名的亲近和放松。刚才一定是幻听了,韩颖默默想着,迟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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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冷啊?现在不是春天么?朦胧间韩颖下意识想去扯被子,结果却扯了个空,刺骨的风吹来,夹着无数冷硬的雪粒砸在她的脸上,特别的疼。难受的酸痛感从手臂传来,将她惊得睁开了眼睛,于是,便发现,自己竟然悬挂在石壁上,脚下是万丈的深渊。

      她做梦了,韩颖立即意识到这一点,连忙看向自己的手,小小的。不错,她长这么大只攀过一次岩,就是十三岁被某人陷害那次。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她十分不解。

      “你上得来么?再慢腾腾的太阳就要下山了,可是你说要来这里看日出的。”

      此刻的天还蒙蒙亮,缜聆一身深紫的锦袍,玄狐围脖上黑色的长毛在狂风中摇摆不定,不时拂上他因运动而有些微红的脸庞。他站在高处拢着手,斜眼睨过来,一贯的漫不经意的轻飘飘声线。

      那时候的他,性格真是恶劣!她心里摇摇头,却不动,现在的她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双手死死扣在岩壁上,因脱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该死的死孩子!成心骗她来这里!一时间心里涌起无比怨恨,她拼命眨了眨眼,穿过风雪狠狠瞪了一眼上方那抹紫色的身影。整个身子仿佛在空中飘,脚无力踏出一小步,连站在这里都很勉强。哼!怎么可以输给那个死小孩!她心里暗想,试探着迈出一小步。有碎石落下,吓得她连忙闭上眼,一动不敢动。忽然,早冻得失去知觉的左手在松开的一瞬被人握住,顺势向上拉,紧接着腰被牢牢揽住,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发现之前还在下方的迟彦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右手环住她的腰,左手缠在一根不知材质的粗绳上。迟彦低头看了她一眼,左手施力,两人一同跃到了缜聆的身边。

      一切与过去一模一样,她无法控制现在的身体,只能按部就班,做个第一人称视角的旁观者。

      “我又没要你帮忙!”韩颖一时脚软还未恢复,靠在迟彦怀里,只敢口头抱怨一下,没发觉一旁缜聆笑得越发冰冷。

      “你再在那磨蹭一下,非掉下去摔死。这么大人了,懂点分寸!”依旧是冷冷的调子,听起来却格外舒心。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后颈,又引得她一阵心慌,忙退了出来,这里理理头发那里整整衣服,四下张望。

      “这就是十分有名的观日台?”嘉木山观日台?不就是个普通的石台么?那时候的她说实话,是有些失望。

      “打情骂俏弄够啦?”一旁的缜聆发出一声冷笑,转头去弄自己的围脖。

      这死小孩欠扁得紧,越大越发阴阳怪气。她心里不爽,伸手就一个雪球招呼过去,正中他头,一身华服上全是雪粒。缜聆急急转过头来,一脸气急败坏,反而激得韩颖哈哈大笑。

      “疯丫头!疯丫头!不可理喻!”他不甘示弱,雪球回击,砸在了韩颖的鼻子上。真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韩颖一边抹眼泪一边又扔了个雪球过去。看着这些,她只觉得心酸,那时的自己还在庆幸,这具身体的反应和之前那个差不多,会冷会痛会哭,又省了桩麻烦,真是天真得可爱!

      忽然,一道光华射了过来,如一把长刀劈开了浓雾风雪,照在了玄武岩的石台上。石台上由水晶镶嵌成的不明图案在光的照射下,将奇幻莫测的图案反射到顶上的厚重云层上。雪在风中飞旋,折射着七彩的光线,让人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光的世界之中,雪在飞,光在飞,影子在飞,人自己也在飞!

      韩颖不觉跪在了雪地中,只顾着仰头看天,看着看着眼泪就莫名其妙流了出来。

      “这就是天光,任何人看到了都会被震撼。”迟彦替她披上厚重的披风,又拍拍她的肩,脸上少有的出现了柔和的笑容。两个人相互依靠着跪坐在地上,竟生出了些相依想扶的气氛。

      “这一刻,人坐在这里,只会有两种感觉,一种是对天的敬佩,一种则是……”

      “对自己的敬佩,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她怔怔接口。

      “跃跃欲试,将江山踩在脚下的豪气。”迟彦点头,看向韩颖的背后,目光深邃。

      韩颖顺势回头,便看见无限变幻的天光中,缜聆负手而立,昂首挺胸,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和坚定。才十四岁的少年,裹着紫色的锦袍站在风雪中,临着脚下无限江山,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王者之气罢!思及此,韩颖感到一阵寒意,突然意识到眼前身量还未长全,素日嬉皮笑脸的少年,有一日也会君临天下,心里也有平定四方的志向。而身后这位神情冷淡的少年,有一日也将是他的左膀右臂,或高官厚禄,荣华一生,或功高震主,鸟尽弓藏。不管怎样,他们都不是寻常之人,而她呢?会怎么样?就这样长大,然后平平安安的作将军夫人?她无由来的沮丧,失却了看风景的兴致。

      未来的韩颖在心里冷笑,那时的自己,注意力究竟在谁的身上?

      一只微凉的手握了过来,激得她一阵寒战。抬头,看见某人微皱了眉,正在研究她的手。

      韩颖一惊,这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天,他们看完后,就直接回去了,她一直跟迟彦在一起!

      “怎么这么凉?穿得不是挺多的了吗?”

      “我的手向来如此!”她有些失神地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发觉自己与眼睛的主人越来越远,或许,从来没有近过。

      缜聆嘴角扬起冷笑,拢住她的双手来回搓着,顺势塞进自己的围脖中,低下头,冲她挑了挑眉。

      “坐久了站起来会头晕,早上起来双唇白的可怕,双手会无意识的发抖,空气不好也会晕,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娇小姐,看来——”他伸出左手,将她的一头青丝从披风中解放出来,发丝凌乱地飘散在空中,光影中,风雪中,“还就这头头发可以看。”

      韩颖紧抿着嘴,在他寒冰般的眼神下一动不敢动,这个危险的人,前一刻还是天使,下一刻就变成了恶魔。

      “怎么不笑了?不像平时一样开玩笑了?发觉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你是高兴还是害怕?觉得我高不可攀还是手到擒来?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已经情有独钟呢?”

      “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某人越来越离谱的话,韩颖抖着手爬离这个恶魔甚远,大口喘着气,这绝对是做梦,那时候的他,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至多心里想想罢了。

      “你还在自欺欺人干什么?你这样平凡的小丫头,如果不是韩家的小姐,又有谁会搭理你?厌恶都来不及!对你好,不过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身后的话更加刻薄,她急怒转头,瞪向至今在那边看热闹的迟彦,一群莫名其妙的变态!

      “当然,童话游戏我们还会接着陪你玩,但是总有一天……”缜聆没有接着说下去,优雅起身,理理头发和衣服,朝迟彦看了一眼。“你好好护着她下去,韩家的小姐出了事我们都回倒霉的。”

      迟彦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朝韩颖走来,稳稳将她扶起。

      彻骨的冰寒涌入心中,胸口闷痛,只觉得无比惧怕他的靠近,怕到完全忘记这是在做梦。然后,她抬手,想甩开他的扶持,却感到一阵剧痛,接着便醒了,原来她的手打在了床沿。

      窗外月华如水,她竟一觉睡到这个时候?刚才的梦境至今萦绕脑中,让她无比的烦闷。不是在说好要抛下以前的一切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有人说,遗忘是要用一生去实践的,不知道,她需要用多久?

      她站起身,看见子陵剑端端正正摆在床边,有些疑惑,韩逸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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