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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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树木，板状根茎足有两人高，树冠茂密得像是自己就能形成一片森林，红眸的人坐在树根上，怔怔看着远处几乎被绿色淹没的天空。无数的根茎在他周围晃动，树枝与树根都是活动的，它们不断抽击地面，带得尘土飞扬。一个怎么看怎么不是人类的生物站在他背后，不停地跺着脚。
“你在想什么？”那个生物拥有真正的龟壳，“莫莫守着他的亡灵界魂飞魄散了，另一个也出发了，你在这做什么？”
“……呐，龟丞相。”人类慢悠悠地回答，“少主让我留在这，总是有他的道理的。也许你不方便接触少主，所以你可以把少主的东西给我，让我转交；但说实在的，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云海国的龟丞相死死盯着那个人影。“我不管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他喷着气，对于一只乌龟而言这个动作极为奇怪，尖尖的嘴部两道呼吸孔扩张着，“我不想掺和进来，云海国不想掺和进来！”
“少主原本就是借云海国的环境培养他的东西，你们的那些财富，少主看不上的。”人轻松地笑着，“你现在后悔当初还年轻，到地面上来走这一遭了么？”
龟丞相盯了他半晌，“不后悔。”三个字掷地有声，“永别。”
“……永别。”人类回答，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就在龟丞相刚刚转过头的瞬间，藤蔓呼啸而上，自己折断自己，用来运输水分的导管从断口伸出，像是锐利的剑刺入龟丞相的大脑。人类还是没有转头，只是听着身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的彷如吞咽的声音，目光模糊地洒向天空。
“恭喜你，我在这等了四百年，你是第一个死在这的人。”他轻轻说，“不后悔么？”
这一次没有回答了，吞咽声渐渐消失，变得低沉，变成一串吮·吸声，像是喝某种杯装的饮料，到最后试着用吸管把仅剩的饮料吸走的声音。人类慢慢站起来，他站着的那棵树一阵怪异的抖动。
“柽（读撑）柳。”人类说，“我觉得我不能陪你了，你跟着盖亚走吧，别管我了。”
在那棵树摇晃着自己的枝丫、发出雷鸣般的相声时，他伸手在自己面前悬空画了个类似于十字的形状，“亡灵之大地毁于火焰，火克地；高空之热度毁于寒冰，水克火。现在已经结束的是亡灵国和云海国，那么下一步就应该是风克水，轮到我，”他的睫毛微微下垂，“最后是贞明。我能回到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还是……不要等我了。”
巨树发出呜咽的悲鸣，而人类还在自言自语，“最后一环是地克风，少主果然是想给那个鸟·人一个教训……或者干脆杀了它？没有风的威胁，水就会增强，海因里希那边就有了恢复的时间，炎龙就会相对被削弱……可是这样的用意是什么……？”
巨树有点不满地把巨大的枝丫伸向人类，藤蔓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吊起来。人类没有反抗，悬在半空任由巨树的藤蔓在他身上动作，衣衫被撕碎，但终究没有下一步。
“柽柳，”人类几乎是在叹息了，“松开我。永别。”
藤蔓把他放到地上，在这个过程中巨树连带它周围的树木都慢慢变得透明。藤蔓缩回树梢，不多时，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套棕绿色的衣衫，人类走过去，抖开，穿上。
一脸的理所当然。
他顺着山脉往外走，走过小小的村庄，走过中等的聚居地，最后是巨大的、繁华的都市。但此时这座都市呈现出死灰般的僵硬，街上的人表情都有些麻木，当他走过一条小巷时一个壮硕的男子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骂着什么，一个女子忽然歇斯底里地哭泣起来。脸色苍白的人站在都市的外围，他们都拿着武器，偶尔能见到有个人身边带了怪物，那个人就会成为一部分人依附、一部分人排挤的对象。
人类第一次被自己信赖的伙伴背叛。曾经是人类背叛了侏儒，如今是怪物背叛了这颗星球；又或者它们从不属于这颗星球。
“回来！”少女的尖叫声，然后是一串“老子死也要当饱死鬼”的叫骂，一个孩童天真的声音：“妈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死？”
因为人类打不过怪物。这是目前最基础的事实，他想。少主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布下这个局，付出前所未有的代价，去验证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推测。只要成功了，少主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但如果失败了……
哈，少主怎么会轻易放弃呢。少主永远有后手，你不该质疑他，只是，只是……
他听到了咆哮。由远及近，那些猛兽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在转瞬之间冲进大街小巷。尖叫显得单调而重复，他的目光只是锁定在街道尽头一个向他一步步走来的身影上，黑衣的女子带着明显的不满面对他，“你在做什么？少主让你保管的——”
“替我交给他，贞明。”他简洁地回答，“我想了四百年……如果是为了少主，我不介意无数人去死，但我介意看着他们死。”
黑衣女子的脚步顿了顿。
“如果你活到少主回来的那一天，替我告诉他，”他的神情显得空洞，“既然死了这么多人，就一定，不要后悔啊。”
女子把手放在他后颈。“少主不会后悔。”她回答，就像是一场宗教仪式，她手腕一翻，锐利的刀刃切开脊柱，血溅落、溅起、再溅落，男子的躯体重重跌倒，黑色和白色的发丝被血染成一片模糊。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然后小心地抬起左手，拇指上有一枚指环，天黑色的底，从上到下并列四枚宝石由大到小构成一个宝塔一样的形状，此时那枚黄色的宝石比其他宝石都要暗淡。另外三颗宝石倒是散发着晶莹的光，光芒一明一暗像是呼吸，仿佛拥有生命。
——“这就是夏尔那弄的那个用来收集灵魂的罐子。”面前的小女孩义正言辞，“还是照着我做出来的呢，我不知道？”
阿尔伯特觉得自己有点无从反驳。
事情要从食尾蛇闭岛开始。“殿下”不知在想什么，禁止了所有人的出入，以至于有些人完成任务想回来复命却被拦在外面。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用各种渠道联系还在岛上的人——作为四天王里唯一还在岛上的，阿尔伯特不得不面对了各路问题，但他也无法回答。
黄泉还是光明正大跑出去的，布诺还算是有踪迹可循，但索加呢？在发觉自己已经被软禁在自己房间里之前阿尔伯特没有想通，在那之后他就更不会想通了，那个名叫林德的家伙就那么站在自己门外，而事实证明自己不可能突破他的封锁——那一堆触手简直要命。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自称是堕天录的家伙抱着两个罐子忽然出现，并且罐子里一个是尼尼克拉尔，一个是伊里布——而这个人一脸正经地说，如果你想出去，简单，放弃躯体，灵魂跟着我走。
“我不是在质疑它是不是能用来收集灵魂，”阿尔伯特“安抚”性地说，“我只是在质疑你说的每一个字。”
堕天录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十影王怎么都这个毛病？沙迦是这么说的，安古林是这么说的，就连书翁都是这么说的！你们脑子里到底有哪根神经不对劲啊？我说的话很不可信吗？”
“他们在哪？”阿尔伯特只抓重点。
“当然也是被软禁着，你不会以为那个林德做不到分/身吧？”堕天录一脸的理所当然，“再抓住夏莲和焰角·罗伦，活着的影王就全了，不够的大概会用尼科尔……？”阿尔伯特没有打断她，她也就一直嘀咕下去，“一道两元四象十二宫，没错没错，再加上那两个鸟人……”
“说人话。”
“就是布个大阵。”堕天录一脸的不耐烦，“两元指秩序和混沌，一道在两元之下执行条例，也就是紫奎星，然后是四象也就是那四个始祖怪，十二宫就要从人类之中找祭品了，你们这些中看并且只能看看的家伙——黄道十二宫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是认识迪诺·夏尔那？这方面多少应该懂点？”
阿尔伯特点头之后他接着往下说，“白羊是那个布布路，双鱼应该是红莲白莲，水瓶用那个有水之牙的女生，天蝎是你，摩羯是沙迦，巨蟹是索加，狮子用狮子傲，射手是布诺，双子用的就是那俩鸟人了，就那一黑一白的……天秤用尼科尔，金牛是安古林，处/女是焰角·罗伦。”他用手在半空比比划划，“每一层的能量慢慢呼应汇聚，沟通天相、篡改未来，明白我的意思么？”
“……事实上，”阿尔伯特努力让自己在脑海中构思出这么一个阵，“除了最外围……都不太可能……”
“怎么不可能。”堕天录回答，“秩序就在你门外站着啊。”
门外。
门外只有一个人，林德。
“秩序……在门外站着？”阿尔伯特用了个小花招，重复对方的最后一个短语来让对方往下解释，但堕天录一脸“你是不是蠢”，“我说那个林德就是秩序，你凭什么以为秩序是没有生命的？秩序说穿了也就是宇宙中最高级的神罢了，而且说实在的他真的不如混沌……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想知道我到底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还偏就不告诉你了，反正以你那个人类的大脑能理解就是见鬼了。”
两人相对沉默，秒针慢慢转圈的声音清晰刻骨。
“呃……好啦！说穿了就是，”堕天录一撇嘴，“我是被混沌带到这来的……怎么说，你觉得布布路那只怪物怎么样？”
“那不是个怪物。”这次阿尔伯特的回答倒是很干脆。
“没错，那不是个怪物。”堕天录回答得也很干脆，“那是混沌的神格，寄托着混沌大半的力量。”
阿尔伯特看着他。
“为了限制它，混沌创造了我。我嘛，说穿了就是混沌力量的使用说明，所以你们觉得我记载了恐怖的炼金术法，但你们不过是一群白痴而已。”堕天录脸上的表情让人莫名不爽，她一边说着让人三观刷新的话一边在阿尔伯特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两只罐子被扣在窗台上，“所以说这个阵法目前的麻烦在于紫奎星和混沌都不在，缺少两环，而其他的……有秩序在这坐镇，你觉得会有麻烦么？”
阿尔伯特觉得脊梁骨上窜起一阵寒意。
“不过凑巧的就在于，混沌目前的状态，真的很不乐观。”堕天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它不乐观，我就开心，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容像是藏着刀锋，“这样，我就可以把它取而代之了啊~”
阿尔伯特的瞳孔慢慢锁紧，那个女孩向他走过来，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要你帮我做个东西。事后我保证你会死，但我同样保证，我会用这个阵，帮莉莉丝变回人身——毕竟这个阵法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她的声音仿若呢喃，“逆转过去，改变现在，影响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