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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红白 ...

  •   布布路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交通方式——哦,就是让天使带着他们飞回去。虽然说除了四不像和瑟达所有的怪物都跑没影了,但当时似乎没人把这个明显拥有人类智商的家伙算成一个怪物,以至于他们几乎都忽略了这家伙的存在,直到血缚灵一脸“这么好的交通工具就站在这”的表情指着它,他们才终于真正把目光放到了它身上。

      天使很明显不太愿意因为这种理由被所有人注意,但当它接触到尤古卡极其平静的目光时——虽然后者一点想说什么的意思都没有——它很乖地点了点头,“好。”

      虽然说布布路完全没看出现在这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但这不妨碍他对自家父亲在心里碎碎念。本来嘛,找了他那么久,那么多人说他是恶魔,甚至还为此被黄泉狠狠地嘲讽过,好不容易见了面,就算他真的说“我就是个恶魔”也好过完全无视他,就像是……

      不认识他。

      父亲不认识他。父亲说“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儿子”。

      这就很让布布路郁闷外加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父亲了。反正已经见过假货,没准这个也是……

      “那是什么?”DK2忽然说。

      天的尽头,地平线像是忽然凹下去了一块,那是很明显的一个正在他们面前放大的深坑,巨大的坑底简直可以容纳一座城市。坑壁相当平整,就像是整个地面被什么非常快速的刀狠狠地砍了一下,削去一块——就像削苹果那样。

      什么东西能把大地当成苹果去切割?

      深色的阴影在坑里沉淀,浅薄的雾气在慢慢汇拢,一串被未知的东西折射出的光从上而下照在坑底,光很浅,只是隐约照亮了坑底的两个身影,但布布路已经可以看出他们是谁,“黑鹭导师?白鹭导师?”

      黑鹭趴在白鹭怀里,脸埋在白鹭胸口,白鹭则用一种看起来莫名和谐的姿势跪坐着抱着他,光在他银色的发丝间变成一片带一点金色的柔软的色泽,明明是在一片根本不是人力能制造的深坑之中,明明有一束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光,他们周围却笼罩着一种安详与恬静,让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打扰他们。

      在他们头顶是布布路再熟悉不过的科森翼龙,他无数次研究过它的口腔清洁问题,正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身后坐着的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金发少女,其中一个低头看着科森翼龙翅膀下那个看久了竟然会觉得单调顺眼的坑,另一个则偏头和后方的老人说着什么。“尼科尔院长!”布布路开始觉得有哪不对了,“院长不是在威尔榭……”

      他有点后知后觉地转头去看其他人,黄泉的脸色和此时照在黑鹭白鹭身上的那束光几乎一模一样,他的唇轻轻抿着,瞳孔缩得很小,偏偏睫羽柔软地垂着,挡住了布布路的视线。他们都是悬在空中,风在他们身边飞舞,黄泉的头发在脸侧轻柔地散开。

      他看起来很平静。也许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痛哭失声或者满腔怒火,但他真的很平静。他在看的不是“曾经威尔榭存在的地方”,而仅仅是一个人力无法理解的坑。

      原来失去真的可以变成一种习惯,已经失去过这座学院,但从未想过看着它像这样被移平——从来没有想过,把对科里森·威尔榭或是对这个家族的感情,移到这座学院上。

      只不过是已经习惯了在地狱皇后岛那各式各样的死法而已,对于整座学园的覆灭,也仅仅是一个“消失了”的模糊的概念,反正也从来没想过要回来,消失了又有什么关系。

      黄泉用近乎温和的目光,安静地审视着这几乎无法被立刻理解的一幕。消失了。消失了意味着什么?这里的人死了,这里的怪物死了,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消失了,……然后呢?

      就像是一个孩子没有办法理解自己曾祖父的死亡一样,死了就死了,没什么交集;消失了就消失了,反正并不在意。已经看过太多的东西消失了,以至于根本懒得去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含义。

      黄泉甚至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会在过了那么几个小时或者几天、缓过味来想明白了之后为它哭一场,但此时他只是觉得有点空荡荡的,不是很舒服,但莫名地想笑。

      “院长!”布布路想到的却完全不一样,“饺子他们呢?!”

      “四个小时之前狮子曜和狮子堂被一只黑豹带走,他和赛琳娜、十三姬、朔月偷偷跟了上去。”回答他的是红莲,她用了一种极其刻板的语调,就像是照着一本极端枯燥的书念出了某个定理,“我不能告诉你那只黑豹从哪里来,它来的那个地方无法被时之轮记录。”

      “哦,还好还好。”布布路松了口气,“那狄安娜他们——”

      “死了。”红莲继续用平板的语调回答。

      布布路看着她。他好像不太理解这句话,但从看到那个坑开始,所有人都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你是红莲吧?”他眨了眨眼,“你……不是……”

      “盖亚解开了所有怪物的契约,为他们提供了力量。”红莲的脸色有点发白,看起来很不好受,“锁链魔神和时之轮仍旧在一个地方。”很明显再一次能随意读取信息对她而言仅仅是一种折磨,“乌洛波洛斯彻底封锁了整个地狱皇后岛,并且他们屏蔽了时之轮的记录。”

      ‘时之轮的记录可以被屏蔽?“问出这个问题的居然是黄泉,他的声音听上去至少表面上很正常,甚至不像是悬浮在一个简直像是陨石砸出来的巨型凹坑上的、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可以写上一部巨著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人。红莲的目光有点发直,“可以。如果是神,可以屏蔽时之轮。如果是上位神,时之轮根本无法——不配——记录任何东西。所以,”她的目光忽然直接跳到天使脸上,“我能记录你们来到了这里,但只能通过你们的移动推测出他存在。”

      天使用一种饶有趣味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它像是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绿色的眼睛从看着她转向看着白莲,又转回来,然后以一种吞吞吐吐、拖声拖气的很讨厌的语调说:“勉强凑合的炼金。”

      “神?”布布路眼睛都是亮的,“神?这个世界上有神么?”

      “呐,”天使用一种颇为嘲讽的语气说,“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类成为过真正的神。”他脸上忽然换了个表情,“只有一个人是不想成神罢了。”

      “是的,他用自身的力量屏蔽时之轮以至于之前时之轮无法记载雷顿领地的任何事情。”红莲的语速很快,“但是现在不一样……我现在能看到那里的事情,他的力量从那里消失了。”

      天使极低地笑了一声。“时之轮的力量从最一开始就仅仅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感应能力而已,就像训练了很久的人能感觉到别人的杀意,但如果对方的隐藏能力比他更强,他当然也就无法记载。如果凭你那个脑子可以连接到真正的记录工具……我保证你的神经已经爆炸了。”

      “我说的关键是现在他的力量消失了。”红莲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就像是从什么地方被强行带走了——我想这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啊,”天使说,“我以为,他把他的力量保留在那里,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带走的。”

      红莲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简直无从反驳,但她很不想对这个怎么看怎么讨厌的天使示弱,以至于他们互相瞪着,谁都不肯说哪怕一句退让的话。白莲叹了口气,“抱歉,”她说,“她一直是这个脾气,您……”

      “什么叫我一直是这个脾气!”红莲恶狠狠地咬着一口银牙,“明明是他有病!人类怎么了,老子当人类当得好好的!他以为有谁惜得背两片翅膀玩啊,也不嫌沉!”

      天使的目光一凝,周围的风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个瞬间,脚下的坑和周围隐约的山脉都支离破碎——然后又立刻稳定下来,“闭嘴。他冷冷地说,“我知道这不是你们顶礼膜拜我们的年代了——但无论如何,垃圾就是垃圾。知道怎么变废为宝的人类太少了。”

      “你才垃圾——”红莲被白莲往后一拽,死死捂住了嘴,“麻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白莲极快地吐出一句,“您不觉得更值得注意的是下面的那两个——”

      天使的眼睛眯了眯。

      “那两个你的白痴同类!”红莲挣开她毫不迟疑地甩出一句,“还有一半人类血统的那两个怪物!”

      “红莲!”白莲低呼一声,“别这样——”

      “你们倒是很成功地,”天使说,“把话题从刚才说的什么人死了上带走了。”

      布布路的脸色有点发白。天使拖声拖气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嘲笑,针对他们很没有技巧的转移话题。“他们才不会死呢。”他小声说,“什么时候……”’

      他经历过很多的故事。很多很多。但没有一个故事之中,有他熟悉的人死去。

      蓝胡子战士没有死。四天王没有死。就连卡尔文达尼都没有死。

      其实他看着死去的,真正有死亡的感受的,只有尼尼克拉尔,还被他的悲壮的牺牲冲淡了。他第一次面对毫无意义的死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仅仅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包括生命与所有的情感。

      人总是习惯于把自己摆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上。他们不接受自己的脆弱,无论他们怎样感慨“生命脆弱如斯”,他们都不会接受自己变成可以被屠杀的东西。他们坚持认为信念、灵魂与情感是世间最宝贵的财富,却从不会想到这些财富有一天被批量抹杀。

      所以布布路唯一的感受就是,简直不可理喻。他们怎么会这么随随便便地死掉,明明莫名其妙出事的是他和帝奇才对,而不该是这些人,留在这里的……

      明明应该是好好地活着,就算要小心谨慎,也不可能是像这样死去啊。

      布布路不知道他们死的时候甚至还是以为只要自己拼死搏杀、只要自己杀光一群怪物就能活着。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危险潜藏着,更不可能想到自己到底在面对什么。

      他们的死确实毫无意义,又或者仅仅是个给别人的提示:哦,这里有两只不好对付的家伙。

      同时,布布路终于发觉那束光是从哪里来的了。它来自白鹭周围一些细小的植物的嫩芽,那些新生的叶片上聚集着仿入星光的小小的光环,这些光向上投射,包裹着黑鹭和白鹭。而他们头顶恰恰是被阴云包裹的太阳,以至于上下的光好像连接了起来。

      “那两个家伙……”天使皱了皱眉,“我带走了。”

      “你不带走谁处理他们——”红莲的嘴再一次被白莲堵住了,“能看到同类他们应该也很开心。”白莲用最快语速说完这句,“您忙吧我们不打扰您了!”

      尼科尔觉得这简直是场闹剧。他的目光从红莲身上移向周围,那个黑衣女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目光一直锁在2一个人身上——尼科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黑头发,浅色眼睛,黑眼圈捆绑搭配高领衫,整个人苍白一片。

      “……你们两个很矛盾啊。”天使说完这句就直接把天上悬浮着的一群人往下一放——还好它还记得控制一下速度而不是直接把他们砸下去,然后飞到白鹭身边,“喂。”

      白鹭没有看它。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一直抚摸着黑鹭的脸,从鼻尖到耳郭,一点一点,一丝一丝。

      “和我走。”天使的声音大了一点。

      白鹭还是没看它。红莲极低地笑了一声,由于距离关系大概只有布布路能听到。

      天使直接伸手去拉白鹭的胳膊,白鹭倒是没有反抗,但也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顺从,他就那么坐着,一条胳膊被天使拉高,目光还是凝固在黑鹭脸上。过了一会他才忽然抬头看向自己面前一群忽然出现的人——但就是没看拉着他的手的天使。

      “你们怎么在这?”他有点茫然地问了一句,“……哦,”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低下头,“你们之前不在。”

      “这是怎么了?”布布路永远担当提问者的角色,“白鹭导师——”

      “我好像知道我自己为什么叫白鹭了。”白鹭看着黑鹭的耳朵说,“真是无聊的名字。亏她想得出。”

      这个“她”大概指的是他们的母亲。他又点了点头,“她费那么大力气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这个。她为什么不在生下我们之后直接掐死我们呢。”

      “因为她杀不了你们,她是个人类!”天使很不耐烦地说,“站起来!现在!”

      白鹭的目光终于向它脸上扫了一下。“……为什么?”

      天使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什么为什么?”它问完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显得很傻,“和我走,那家伙的种当然要扔给他!”

      “……父亲?谁管他是谁啊。”白鹭露出一个有点残忍的笑,“我又不认识他。”

      “……”天使看起来终于没了耐性,“很好。”它抬起手,直截了当地给了白鹭后颈一下,力道之大让人很怀疑白鹭会不会脑震荡,“好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

      ……真暴力。这大概是这些人第一次统一了观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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