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树欲静而风不止 ...
-
回到教室的時候時間還早，偌大的教室裡只有澤一個人，奇怪，他不是去約會麼？
“這麼早就回來你也捨得？”
他像是被人嚇到一樣匆匆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你的事情解決完了？”
我分明看到他眼中有淚，可是他好像並不想被我知道什麼。
“啊，差不多了。”我轉身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但是實在是放心不下，只能轉回來再八卦的問一句：“你怎麼了？”
“我沒事。”
“那就是她怎麼了。”
澤抬頭看我，然後嘆了口氣：“她病了。”
我的心突然一緊，在這麼敏感的時期，純病了。
“說說。”
“早上我們打電話的時候沒什麼特別的，可是中午我見她戴著口罩，本來我也沒多想大街上戴口罩的也大有人在。可是…”他哽咽了一下，順了順氣繼續說：“可是她不停的咳嗽……”
“發燒麼？”我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沒有。”
“她到底怎麼了？”
“她不說，就告訴我沒什麼大事，讓我別擔心。”
“你們多久沒見？”
“和你跟陳默冰差不多，大概兩個月。我們的假期不是和她們對不上嗎，就五一的時候見了一次。可是之前我們通話她都還好好的。”
“你別想太多啊！沒事的，一定沒事的！不發燒就沒事！你看你不比我強多了，至少你看到了純，我到現在連默冰的消息都沒有。B市多高危啊，陳默冰那丫頭非要在她同學家玩幾天，我也特別擔心。”
我看到澤的眼淚流了下來，他說：“我有不好的預感，像是她會永遠的離開我。”
“發什麼神經，不就一口罩麼，不就有點咳嗽麼，別大驚小怪的！把你那不爭氣的眼淚給我擦了，只有我能看到你這幅樣子！”
“我也看到了啊。”
我抬頭看見蘇旭從後面坐了起來，原來他一直在後面躺著休息。
他走了過來，動作不急不緩是他一貫的作風，他說：“蕭澤，你也不小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怎麼說蘇旭呢，好像我們身邊總有這麼一個人，看起來就像天生得了抑鬱症一樣。
他是我和澤在初中時就交下的好兄弟，不愛說話又超級愛睡覺。當時《流星花園》這部劇紅遍了大江南北，不記得是誰說過他：裝什麼花澤類啊？他也完全不在乎，繼續睡覺不說話，好像真的什麼事都不在意一樣。
跟他成為好兄弟並不容易，如果說起來還跟陳默冰脫不開干系。記得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對於感情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懵懵懂懂的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以開始和女孩子接觸。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叛逆期，我本就沒想到這種喜歡能夠持續多久，找了全校的校花，注意彼此的也就是那張臉而已。而澤，目標直接鎖定在全校最高冷的蔣純，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一開始我覺得澤是隨便玩玩的，但是沒想到他的那種喜歡或者說青澀的愛戀竟然從開始就持續了六年。陳默冰當時是蔣純最好的朋友，澤也就通過陳默冰傳信，陳默冰的性格十分單純，跑來跑去在他們中間就像個小“媒婆”，這時候我開始注意到她。
她那時整個沒發育的樣子，乾瘦乾瘦，但是皮膚特別白，娃娃臉，笑起來眼睛會彎成好看的弧度，只是很怕生，性格特別內向。接觸多了，我竟然會有一種想要照顧她的慾望。
我和澤從初中開始就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經常用各種藉口逃課。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只要離開課堂，在哪裏都是天堂。有一次我們逃課坐在教學樓最偏僻的樓梯間，夕陽西下特別漂亮。澤回頭看我，說：“你覺得，如果陳默冰和蔣純讓你選，你會選誰？”
我當時知道澤是喜歡蔣純的，而自己對陳默冰確實有點不一樣的感覺，這問題很尷尬，只隨口說：“你沒事吧，我有個女朋友啊。”
“我只說她們倆。”澤呆呆的望著樓梯。
“陳默冰咯。蔣純太高冷不適合我。”
澤突然就笑了，如釋重負一般：“我選蔣純，她很特別。”
那天的夕陽就慌慌張張的沉了下去，餘輝染紅了一大片天空。
後來我才知道，我當時是班長的關係，跟全班的女生都有差不多的接觸，澤覺得我對蔣純和陳默冰的照顧最多，他擔心過。
那天的問題跟那天的夕陽一樣，給了我無法磨滅的印象。從那天開始，我越來越注意陳默冰。
她只跟自己的幾個好朋友玩，別人對她好她要兩倍的還回去，別人對她不好她也不在乎只是不會再多接觸，她喜歡白色，每天早晨都要洗頭髮，天冷的時候喜歡吃雪糕，冬天的早上一定頭髮濕濕的咬著雪糕踩著鈴聲走進教室然後慌慌張張找自己的坐位；背書沒問題做數學題就完蛋了，遇到不會的題目眉頭會鎖的很緊還一邊咬著筆桿；喜歡看漫畫自己也隨手塗鴉關於她的一切開始慢慢佔據我的視野。
她很漂亮又很善良，只是因為內向的性格，再漂亮都不張揚。可是校內的男生並不瞎，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她，也會有一些混混開始騷擾她讓跟班的小弟叫她大嫂。
校內有個小霸王，學習不好混社會，橫行霸道。突然有一天他公然宣布要追求陳默冰，並且把她身邊走的比較近的男生都列成了一個名單，名單裡有蘇旭，有澤，有我。
蘇旭應該是第一個被打的人，據說是被堵在回家的巷子裡，被四五個人圍毆。可是隔天他還是像沒事人一樣的出現在陳默冰旁邊，那時我才知道，她們很早就認識了，青梅竹馬。
那種感覺是嫉妒吧，我找到陳默冰，說最近不太平要送她回家。她開始一直拒絕，怕連累我，可是我太堅持她也只好答應，但是要我回家的時候自己小心。
順理成章般，我被堵在回家的路上，看著那群小混混突然很想笑。結果就在我覺得自己要被打的時候蘇旭和澤出現了。打了一會兒小混混們覺得佔不到便宜，撂下狠話拔腿便逃。
我看向澤和蘇旭，對澤我倒是不奇怪，但是為什麼蘇旭會來？
蘇旭像是知道我要問什麼，說陳默冰說我可能會遇到危險讓他跟著我。然後他什麼都沒再說轉身走掉。
澤說：“你不是有女朋友麼？幹嘛送陳默冰回家”
我特別彆扭的說：“那天咱倆聊過之後我就跟那女孩分了，我覺得我喜歡的好像是陳默冰。”
澤說：“你還真是遲鈍啊。”
事情像是朝著一個好的方向發展，我跟陳默冰的接觸越來越多，每天早上接她上學晚上送她回家，自習課沒什麼事我就換到她身邊，先是嘲笑她笨然後幫她補習功課。開始的時候她也拒絕過，後來似乎越來越理所當然，每次補習她都會準備些零食給我，有時候是酸奶，有時候是果凍，有時候是巧克力。而我的課桌上，每天早上都會有一份牛奶和麵包，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放在我桌上的。
有一次快放學的時候我接到通知讓班長去開會，怕陳默冰等太久只能讓她先回家，自己去了教導處，可是教導處並沒有人，我奇怪著自己回家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蘇旭直接把我從座位上拽起來，對我說，去教學樓頂。
到了頂樓還沒等我說話，他上來就是一拳。
力道太重，我退了很多步才減了勁倒下。我狠狠瞪著他：“你有病啊！”
“昨晚你幹什麼去了？！”他還發起火了。
“我？開會啊！沒有人我就回家了。”這時候想想好像有點不對勁。
蘇旭衝到我面前抓著我的領口道：“陳默冰被人堵在她家樓下！要不是我剛好在她就”他又舉起拳頭，但是停在半空，最後還是無力地放下，也慢慢鬆了手。
我緩緩站起身，木木的問：“她還好麼？”
蘇旭看向我的眼神很憤怒：“你說呢？”
蘇旭平時不說話，他那是傲，傲視一切的人總會冷淡，只有遇到和自己有關的事才會有激烈的情緒和反應。那麼為了陳默冰的這種反應，只能是和他自己有關。
“你喜歡陳默冰？”我說了句非常不相干的話。
蘇旭僵在當場，臉上的表情也從純粹的憤怒變成了惱羞成怒。
他衝過來又是一拳。
這一拳我沒躲，生生的受了下來，嘴角開始流血。但是我笑了，吐掉口中的血，擦擦嘴角，我笑著對他說：“現在好受點了？”
他的表情又變成了不解。
“昨晚陳默冰應該沒事，要是有事估計你也不會只一拳打過來了。而且我也想到了是誰策劃的，大概是我之前的那個女朋友不甘心吧。女孩的事我會好好解決，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我們之間的事。”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他又轉身要走。
“有關陳默冰也不談談麼？”我叫住他。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轉回身：“我只要她好好的，不遭受任何危險，至於你，如果敢傷害她，我還會像今天這樣。”
“如果我沒猜錯，陳默冰對你並不喜歡，你是她的誰呢？”我知道我在挑釁，但是這個時候也只有這樣才能把話說開。
“我是她哥！”他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
“那你今後就也是我哥了。”我看著蘇旭，笑的特別真誠。
蘇旭特別詫異的回頭看我。
我完全能夠感受到蘇旭的感情，他喜歡陳默冰，默默的喜歡，默默的為她做很多事。而我，在聽到蘇旭說陳默冰被堵在她家樓下的那一瞬間，心裡那種又擔心又緊張又惱怒的感覺讓我完全確定了自己是喜歡陳默冰的。既然喜歡她，那麼誰都不能把她搶走。
“還不是，看你今後怎麼表現。”他撂下最後這句，轉身下樓。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解決了那個所謂的前女友，話說清楚並沒有太難。但是陳默冰那邊我也不冷不熱的相處，不再接他上學送她放學，不再給她補習功課，甚至平時必要的接觸也只說寥寥幾句。只是每天早上，桌上的早餐還是會安安靜靜的出現。一個禮拜之後蘇旭又約我去了頂樓。
跟上次的開場一模一樣，他上來就是一拳，不一樣的是我也回手還了一拳。我們不知道互相打了多少拳，反正到最後都精疲力竭滿身滿臉都是傷。兩個人躺在天台上，他問：“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喜歡。”
“那你又突然不理她，是什麼意思？”
“給你公平競爭的機會。”
“我比你早認識她八年，這八年我都沒有機會，你憑什麼覺得這個禮拜我就有機會。”
“因為我。”
他突然就笑了，說：“我覺得自己已經夠狂傲自負了，沒想到你更狂更傲更自負。”
“並不是，我只是不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還要彆彆扭扭地，你喜歡她這麼久，不祝福我們，之後還是麻煩。”
他回頭看我：“任文軒，現在我知道為什麼陳默冰喜歡的是你不是我了。就連你這麼對她，她還是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我們都慢慢平靜，蘇旭開始對我講他和陳默冰之間的事情。他說小的時候只是被這個小丫頭吸引，看她笨笨的又內向，實在看不下去幫了她幾次之後，才發現自己早就被她的笑征服了。她笑起來是那麼乾淨，眼睛彎彎的，瞬間多了好多靈氣。而且她又特別容易相信人，別人對她好一點兒她就掏心掏肺的。他說，她的請求他從來都沒辦法拒絕，就連她說“我好想有一個能像你一樣對我這麼好的哥哥”的時候，他都沒拒絕，一口就答應當她哥哥。
最後他自嘲的笑笑，說：“沒想到讓我說出這些事的人竟然是你。”
“從你來救我那次，我就知道我們之後會成為兄弟。所以，我更不想你留有遺憾。”
“你哪來的自信？”
“我看人一向很準的。”
“放屁，前女友怎麼算？”
“那個真的一點兒都沒用心。”
“可是你看起來很花心。”
“我會好好照顧陳默冰。不然你監督，如果我沒照顧好，你隨時來打我一頓我絕不還手。”
“打你很累。”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掛著彩回到教室，受驚嚇最大的是陳默冰，但是她看著我們倆勾肩搭背的樣子又放下心，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我跟澤介紹說蘇旭以後就是我們的好哥們，澤笑的一臉平靜。
澤的心情並沒有好轉，他的手機突然震動，是蔣純發來的短消息。
--澤，以後每個星期天你都給我買KFC的兒童餐好嗎？這些小玩具真的很有趣。
“你們看看，她又來了！”
我無奈地搖搖頭，看了看蘇旭，他也特別無奈的搖著頭。
他拍了拍澤的肩膀，說：“沒事的，就算有事兄弟們一起想辦法。”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默冰打來的電話。
“玩得好嗎？是不是早把我忘了？”我半開玩笑的說。
“還說呢，你怎麼都不主動給我打電話？！”
……
她在電話裡向我發牢騷，我只是一邊微笑一邊安靜的聽。其實不管她說什麼我都愛聽，感覺很踏實。這丫頭自己在外讀書這三年，性格改變了很多。她本是內向的，不敢接觸陌生人，最初的那一年給我打電話都是哭，那個時候我就很揪心，可是什麼忙也幫不上。我鼓勵她要交些朋友，第二年她才開始敢和陌生人說話，也開始試著交朋友，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會講學校中出現的趣事，我才慢慢放心些，時不時會跟她說不要太輕易相信別人以免受騙。直到這一年，她的朋友已經很多而且基本上我都認識了，我才放心她去玩，而她也變得更加外向甚至有些調皮，她開始會跟我抱怨撒嬌，我也會寵溺的說她小丫頭在B市上學三年都野了。
時間和環境讓人們不得不服從，不得不改變。
電話的最後，她說：“B市這邊SARS鬧得可兇呢，我都快被隔離回不去家啦！不過你放心本小姐我自己辦好了手續，明天下午的火車，後天早上六點到，你接我啊？”
“好，沒問題！”
掛了陳默冰的電話，我回頭跟他們說：“默冰後天早上到，我去接她，得請假。”
澤根本沒心思理我，還在琢磨純那條信息的意思，旭看看我說：“這才剛開學，妳怎麼也得注意點，別請假時間太長讓昂哥為難。”
“我明白，最多早上前兩節課不到，放心吧。”我低頭看澤，現在最主要的是想什麼辦法能讓他寬心。
旭大概明白我的意思，也低頭看著澤，說：“澤你也別想那麼多，光想有什麼用，察言觀色的本事你最厲害，再見到蔣純的時候多留意她，有什麼不對勁或者反常的細節就告訴我們，我們也幫你分析分析。不就是咳嗽嗎，普通小感冒也不一定，再說她呼吸系統一直都不太好這你知道。”
這句話終於讓澤有了些反應，他抬頭看我們：“也對，她小時候得過肺炎，之後總會生病，感冒發燒什麼的都跑不了她。沒準這次也一樣是我想多了。”
“對嘛！下次你們約見面的時候她沒準就好了呢！”我趕緊幫忙打邊鼓。
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可我還是看到了他的憂慮。說實話，這麼敏感的時期換誰都會多想，對澤來說，純已經遠超過女朋友的定義，於他更像是家人。如果純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澤會怎麼樣我還真猜不到。
我們正聊著，班裏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人，這個安靜的教室又變回一鍋沸水的狀態。關於純的話題就此打住，我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些別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