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寻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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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再一次，却是少有的惊惶，短促而虚弱的声音，把内心的不安和牵挂毫无保留地泄露出来。
肖浩洋的心猛地一缩，手上也不自觉地加了力。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捏住展昭细瘦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把骨头都要捏碎了。突如其来的疼痛终于让昏睡中的人有了反应，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胳膊也吃痛地往里缩了一下。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排扇一般的浓密睫毛轻轻颤着，似乎正挣扎在最后一丝混沌中。在肖浩洋的注视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终于开始缓缓张开，涣散的眼神先是迷茫，但很快就渐渐聚拢，仿佛流动的清水，慢慢汇在一处。肖浩洋抬手拧亮了床头的台灯，迅速的光线变化让展昭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睛，等他再度睁开时，肖浩洋平静的脸庞却已经近在咫尺。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肖浩洋举着手中的水杯淡淡问道。
展昭目光一转，再不看向肖浩洋，用力抽出被握住的左手，接着颤抖着双臂，勉强撑起上身，半卧半靠在床头。他伸手接过水杯，便自顾自地一口气喝下半杯，待将喝完的杯子随手放到床头柜上，这才一转头，对肖浩洋问道：“浩然她怎么样了？”
“受了点惊吓而已，已经好了，刚刚还来过。”
展昭张了张嘴，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居然连一句话都问不出来。面前的这个人，诡谲莫测，就算会说，也不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与其如此，倒不如不问。有时候，看到的远比听到的要真实，沉默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没有别的问题了？”
“如果你能保证诚实回答每个问题，我自然会问。”
肖浩洋一怔，展昭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强势的一面，总会让他强烈地感受到他是如此与众不同。“其实对有些事情，我还是会知无不言的。比如，为什么浩然和我会出现在那里。”展昭冷冷扫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话的打算。肖浩洋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本来浩然是想偷偷去看你，结果却看到萨明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跑到车库去。她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才找了我一起去。” 肖浩洋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平淡的叙述没有任何修饰，就仿佛在闲话家常般自然。
“谢谢搭救！”展昭的语气中充满讥讽，“虽然不知道明天你是不是又会一枪射穿我的头！”
肖浩洋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好像对这样的回答早有心理准备。他忽然一翻身躺在展昭身边，伸手拽过另一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轻声说了一句：“趁着天还没亮，继续睡会儿吧。”展昭被他的动作吓得向后挪动了下身体，满脸的诧异和不解。肖浩洋看到展昭难得流露出的真实感情，心里一阵痛快。不过，情绪的波动也只在那一瞬，他很快就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展昭，你是聪明人，难道不知道在这里休息要比在那个囚室好得多？”
“我只是奇怪，你居然会这么好心？”
“我需要一个能走能动的人质。要是身体弱得只能被人抬着，就成了我们的累赘了。”
“你就不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杀了你？”展昭说得狠厉，可眼神中却没有半分杀气。
肖浩洋扭头直视着展昭湛然的双目，一字一句说道：“军刀和手枪都在我身上，如果你有把握能不让我发现，你就动手。”肖浩洋冷冷地又看了眼展昭，一抬手熄灭了台灯，“但是，你要是真的还想见白玉堂的话，就不会这么做。就算你费尽心力杀了我，还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萨明和我的那些手下，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其实你心里明白的很，我们等的都不是现在。”
黑暗中，肖浩洋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展昭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他的身边。一切都仿佛被黑暗一点点吞噬着，四周安静得让人更加不安。白玉堂的名字在展昭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思虑再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事情结束后，你到底要怎么处置我？”
久久没有回答，等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展昭几乎要放弃答案的时候，肖浩洋阴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出来：“不管是杀了你，还是带你走，总之，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见到白玉堂！”
白玉堂走进警方在别墅区内设置的临时办公室时，迎面看到的却是三张疲惫的面孔。肿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下眼睑也浮现出淡淡的青黑色，乱蓬蓬的头发，满是胡茬的下巴，一切都在证实着同一件事：为了查找线索，他们彻夜未眠。白玉堂心中不禁有些愧疚。昨晚，蒋平实在看不过他不眠不休的持续工作，所以竟叫来白锦堂劝他回去休息。看着哥哥刀伤未愈，却仍旧不辞辛苦地跑来，白玉堂也拗不过，只好乖乖地回家休息了一晚。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今天的行动肯定异常艰难，他必须保持足够的体力和精力来应付。大战前的养精蓄锐，正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看到白玉堂走进来，欧阳春便觉得紧绷着的神经忽然一松，心里不自觉轻松起来，好像一下子就精神百倍了。“小白，你来的刚好，我们正在逐个排查，需要你来拿主意呢。”
“嗯，先说说情况。”白玉堂也不推辞，大步走到摊满资料的大会议桌前。
“昨天上午，我和赵虎根据欧阳队长告诉我们的情况，先向小区的物业、保安询问了一番，不过没什么结果。我们给大家看了些照片，但几乎没有人对这群恐怖分子有印象。”张龙率先开口，神态中不免有些郁闷。
“这很正常。”白玉堂接道，“上次他们完全不知情，所以进出的时候不会防备，被人看到的几率自然大些。这一次就不同了，他们已经成了通缉犯，再加上上次的教训，肯定万分小心，行动都会避开人群，甚至可能通过他人补充供给和传递消息。”
“所以啊，你可是给他们丢了个大麻烦过来。”欧阳春叹着气说道，“现在时间还这么紧急，已经和吴波讲好，今天午夜之前就要行动，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找到这些家伙。”
白玉堂见欧阳春虽然愁容满面，却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便知道他们三个定是有了些进展，于是直接说道：“行了，欧阳大哥，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说说吧，调查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欧阳春也不含糊，立刻将三个人调查的结果仔细摆在白玉堂面前：“这片区域共有独立别墅128栋，因为没有太多资料，所以只好用排除法一个个分析。目前仍然空闲的23栋最先被剔除掉了。然后，一些比较知名的社会名流也被排除在外，我估计着肖浩洋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请动这些人帮忙。这样就只剩下67栋了。昨天下午，张龙和赵虎按照你说的办法，挨家挨户地上门暗访，调查的结果已经汇总在这里了。”欧阳春说着，翻开一叠厚厚的资料，上面满满当当都是众人的笔迹，看样子是把每家每户的情况都记录在案了。
白玉堂随手翻着材料，继续问道：“然后呢？应该还可以再排除一些吧？”
“白队，”赵虎立刻接了话，“我们是怕自己粗心大意，漏掉什么线索，所以才把所有的记录都拿给你看。其实，这67家里，有14家没人应门，我们四下转转，似乎确实没有近期住过人的迹象，也已经被我们排除了。”
“嗯，肖浩洋他们那么大帮子人，想伪装成没有人，的确不明智。我想他也不会那么笨的。”白玉堂点头应道。
“后来，欧阳队长提醒我们，把出现过老人和孩子的也去掉，这样又排除了37家。”
“欧阳大哥这个办法不错。”白玉堂转头赞道，“既然他们藏身在这里，就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再说，我猜他们当中也不可能有老人和孩子。”
“现在还剩16家，真是难办啊。”欧阳春一脸愁容，“总不能直接上门去搜吧。”
“搜是一定要搜的，不过现在还不成。”白玉堂眯着眼，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欧阳大哥，你们也累了一夜了，现在回去休息一下。”见欧阳春张口要反驳，白玉堂连忙说，“今天晚上的行动会很危险，我们必须调整到最佳状态应战。这里先交给我和王朝、马汉。你放心，今晚之前我一定会把这些王八蛋找出来！”
欧阳春见白玉堂说得坚决，只得应道：“好吧。我先回局里去办搜查令，免得需要的时候来不及。张龙和赵虎就留在这儿打个盹儿。”之后四个人又商量了下今天的计划，这才各自去办自己的事情。不多久，王朝和马汉就接到欧阳春的通知赶了过来。几个人坐在一起，将十六户的记录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最后白玉堂决定带着王朝和马汉，以警察的身份再重新走访一次。
临行前，张龙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直接去会不会太冒险？万一惊动了他们，跑了怎么办？”
白玉堂拍拍他的肩膀，无奈答道：“吴波那边死咬着不放，我们要是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恐怕他是不会派人过来的。时间这么紧，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了。放心吧，就算真的打草惊蛇，以肖浩洋的心机，也不会马上不顾一切地逃跑。只要我们伪装得到位，虚虚实实，让他摸不清底细，他就会详细筹划以后才会有所行动。我们要的不就是这点时间吗？”看到张龙和赵虎的脸上依旧紧张，白玉堂朗然一笑，一拳砸在赵虎的肩膀上，大声说道：“怕什么？你们在这儿都埋伏好了，就算他们冲出来，咱们一对一，难道还斗不过他们？“猎人学校”里那股子狠劲都哪儿去了，不会都就饭吃了吧？现在正是派用场的时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人小瞧了去！”
白玉堂的一番话，让众人都不禁笑了出来，空气中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每个人的胸中顿时都燃起了一团火，烧得脸上都泛起了兴奋的红色。白玉堂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王朝、马汉匆匆走出办公室，上了车向别墅区的深处驶去。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几片金黄的叶子便簌簌地落了下来，打着旋漂浮在空中，最后停在了白玉堂的肩膀上。白玉堂捻起身上的落叶，旁边的王朝正好看到，便随口说道：“全市只有这片别墅区移植了银杏树。真可惜，这么漂亮的树种别处都看不到呢。”
白玉堂丢掉手里的叶子，又随手掸了掸灰尘，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身上的这身黑色警服，剪裁合体，庄重严肃，和以前一直习惯穿着的迷彩服感觉截然不同。穿得越久，他就越能体会展昭每天对镜整装时的心情。沉甸甸的责任和信念，将黑色映衬得如此高贵，却又如此沉重。他下意识正了正衣领，将脑子里纷繁的思绪放在一旁，沉声问道：“这是第十户了吧？”
“是。”王朝答道，“登记的资料里，房主是一名香港商人，大概两年前买下这栋别墅。据小区的保安介绍，房主不经常来，不过最近似乎一直有人住。”
“嫌疑很大啊！”一直默不作声的马汉忽然接道，“这种情况，很像恐怖分子的做法。”
“这样的商人到处都是，先别妄下结论，还是等看过了再说。”白玉堂说着，伸手按响了门铃。
早在白玉堂那辆显眼的白色宝马远远驶来时，位于别墅阁楼的暗哨就已经在望远镜中发现了他们，并将情况及时报告给了肖浩洋。很快，别墅内便开始了紧锣密鼓地伪装布置。肖浩洋脸色阴沉，一边指挥人将一楼大厅内摆放的所有可疑物品都藏到储物间，一边命人将展昭带入客厅旁的书房中。众人训练有素，再加上平时就很注意隐匿行迹，因此将一切布置完毕也仅仅用了五分钟。待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肖浩洋才向聚集在客厅内的十几个人命令道：“一会儿，浩然和老张在这里应付，Jim、Bryce和我在书房里监视，其他人都藏在楼上的六间屋子里。如果他们有什么动作，只要我一开枪，你们就马上出来。记住，一旦动手，务必把他们迅速杀死在别墅里，然后立刻到车库集合冲出去。”
待大家都分散埋伏好之后，肖浩洋才吩咐老张去接门外的白玉堂等人进来，自己则一闪身躲进了紧邻客厅的书房。展昭立在房间中央，被Jim和Bryce一左一右挟持着，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却刚好和另外两人略显紧张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双手被紧紧绑在身后，为了防止发出声音，嘴上也被贴了厚厚的胶带。经受百般折磨而有些站立不稳的身体，看起来格外瘦弱。苍白的脸孔因为低烧而泛着潮红，只有一双眼睛，如幽幽的深潭，淡定平和，不显半点焦躁。
肖浩洋几步走到展昭面前，阴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表情却有些古怪，似乎有些警惕，又有些期待。对于展昭利用Brook传递信息这件事，他始终耿耿于怀。他不相信，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了一局。如今又面对着相同的危险，甚至这一次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他更要小心防范，因此才会专门把展昭带在自己身边，以防止他再出新招。
肖浩洋示意Jim和Bryce让开，接着慢慢踱到展昭身后，忽然一伸臂从后面环住了他柔韧的腰身。展昭没有提防，虚弱的身体敌不过巨大的冲力，立刻倒在了肖浩洋的怀中。他正要挣扎离开，肖浩洋却早已拿出手枪指在了他的太阳穴。
“别动！”温热的呼吸打在颈间，却令展昭浑身都起了寒栗，只是本能地睁大了眼睛，僵硬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你太狡猾了，我不得不防！只有这样，我才能控制你的一举一动，不让你有机可乘。展昭，你暂时先委屈一下吧，等客人们都走了就没事了。”
展昭口不能言，心思却转得飞快，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形势。看来一定是有什么不速之客，才令他们如此紧张。想到这里，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心底也隐隐跃出一种强烈的兴奋和期盼。会是谁让肖浩洋如临大敌？那会是他吗？
客厅的大门被轻轻地打开又合上，接着是几个杂乱却有力的脚步声出现又消失。短短的十几秒，展昭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都快要承受不住重压、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他的脑子有些混乱，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墙壁，热切而渴望的目光几乎要把这厚厚的阻碍烧出一个洞来。外界的一切似模糊又清晰，身体也不自觉地有些发抖。终于，一切都静止在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中，时间都仿佛凝固在这个瞬间。
“你好！我是警官白玉堂！”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寻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