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咫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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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浩然默默注视着白玉堂走到她面前，平静的表情下，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白玉堂这个名字本身就已经足够引起她所有的好奇心了。她也曾无数次地想像，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让如此强大的哥哥屡尝败果，还能够令展昭倾心以待、甚至用生命信任着？如今，白玉堂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肖浩然已经不自觉地在心里开始对比起来。
同样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三个人却更有特色，单只是从眼神，便清清楚楚地宣示着他们的与众不同。肖浩洋的目光深邃而阴沉，注视别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被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展昭的眼神总是那样温润平和，像一潭静谧的深水，似乎可以包容一切，无论心里多么浮躁，每次看到那样的眼神，都会自然地慢慢平静下来。而白玉堂的眼睛，就像光华灿烂的宝石，时刻折射着太阳的光辉，明亮得让人不敢注视，却又不自觉地被吸引着，让人对那样五彩缤纷的光芒充满了钦羡和向往。此刻，他明明只是静立在自己面前，可她却分明能感到仿佛有一种力量跃动在身旁，就连他身上的黑色制服，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庄严沉重，焕发出勃勃生机。张扬热烈，浑身散发着朝气和力量，令人充满信心，却又没有丝毫的压迫感。这便是肖浩然对白玉堂的第一印象。
“白警官，你好！我是Janet，很高兴认识你！”肖浩然努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尽量平静地招呼道，心思却已经飘到了隔壁的房间。不知道此刻，里面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听到白玉堂声音的刹那，展昭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但很快又剧烈地跳动起来，那是他抑制不住的本能反应。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咫尺，怎能让他不激动？他甚至想立刻挣脱肖浩洋，不顾一切踢开大门冲出去，可肖浩洋接下来的话，却仿佛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兜头而下，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你最好不要出声，也不要耍什么手段。否则，这屋子里埋伏的人马上会把白玉堂他们射成筛子，不信你就试试！”为了不让房间外面的人有所察觉，肖浩洋几乎将嘴唇贴到了展昭的耳朵上。紧紧贴合的身体，压低到极限的声音，一切看起来都仿佛情人间亲密的私谈，只是少了那份应有的浓情蜜意，多的却是令人发寒的威胁和恫吓。
肖浩洋的话很快便起了作用，展昭的身体立刻僵直起来。尽管依旧有着拒绝，可肖浩洋明显地感到自己怀中的身体顺从了许多，似乎每块肌肉都停止了动作，不甘地放弃了最后的抵抗。肖浩洋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虽然还有些留恋这种亲密接触的感觉，可还是一松手，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右手推动枪口，强迫展昭偏转过头，侧脸对着自己，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随着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展昭心中也不停地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很显然，硬冲出去是最不理智的行为。就算能够出这扇门，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但帮不上忙，还极有可能成为白玉堂的束缚。想要再次透露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手脚被缚，不能言语，一举一动都掌握在肖浩洋的手中，甚至连心跳、脉搏和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对方严密的监视。稍有异动，肖浩洋便能率先察觉，就算情绪上的微小波动，都难以隐瞒。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有所作为？他唯一能做的，似乎便只有倾听了。顶在头上的冷森森的枪口已不是他最关心的，一想到有十几支枪上了膛、正遥遥地指着客厅里毫不知情的几个人，展昭的心中便像压了块巨石，沉重得无法思考。他用余光看着那扇实木的房门，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阻碍，却已经注定咫尺天涯！
白玉堂冷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孩，高高扎起的马尾辫，略显稚气的脸上，素面朝天未经任何雕琢，淡黄色的休闲外套，随意搭配着一条样式普通的牛仔裤，再加上一双白色的休闲鞋，怎么看，也不像和恐怖分子有联系。他收回审视的目光，礼貌答道：“Freeman小姐，打扰了。”
“不用客气，叫我Janet就行了。”肖浩然大方应道。
“好吧，Janet。”白玉堂也不推辞，接着便直入正题，“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调查一些情况。最近，这片小区里连续发生了几起入室盗窃的案子，我们来，一是问问贵宅有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二是想让大家多提供一些线索，以帮助警方尽早破案。”
“真的吗？！”肖浩然现出吃惊的表情，接着解释道，“我刚到这里一个星期，白警官说的这些，我不是很清楚。老张一直在这里，你可以多问问他。他应该知道的比我详细。”站在肖浩然身边的老张摇了摇头，又补充了几句，意思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白玉堂听罢，示意王朝继续询问下去。于是王朝拿出一个笔记本，按照上面的内容，逐条问了起来。这一问一答，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还不见结束。看到肖浩然脸上现出兴味索然的表情，白玉堂便顺势闲聊道：“Janet，你是从美国过来的？”
白玉堂突然的提问，立刻让肖浩然警惕起来。她知道现在情势微妙，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她心中万般小心，表面上却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是啊。我是过来度假的，正好借用我表哥的房子暂住。”
“你是第一次来中国玩吗？”
“不是，我几乎每年都会来一次。”肖浩然不敢隐瞒，生怕白玉堂查出真相会有所怀疑。
“哦？来B市？”白玉堂一挑眉，颇感兴趣。
“是的。我被收养前一直住在B市，所以每年都会回来看望朋友。”肖浩然故意显出不耐烦的表情，希望白玉堂不要再追问下去。
白玉堂立刻会意，识趣地住了口。他四下望望，忽然一起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肖浩然心中一惊，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出声阻止白玉堂。她强忍住内心的紧张，脑筋飞转，思考着如何能在白玉堂走进书房前拦住他。而此时此刻，听着脚步声渐渐接近，书房内的人也是各怀心思，都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展昭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白玉堂千万不要贸然闯进来，又一边不停地假设着会出现的各种场面，应该如何应付。他能感到肖浩洋的身体也紧绷起来，握枪的手也不自觉加了力，冷硬的枪口死死地戳在他的额头，反倒泄露了对方内心的不安。展昭略略定了定神，心中了然，看来肖浩洋也不希望这样就被发现，以至于不得不和警方正面冲突。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仿佛开战的鼓声，一下下敲击在每个人的胸口。忽然，声音骤然停了下来，却是白玉堂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展昭全身绷紧，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心如擂鼓。
似乎只有几秒钟，又似乎有几世那么漫长，就在凝固的空气几乎快要把所有人的呼吸都夺走时，白玉堂的一声笑语终于清晰地从门外传来：“这幅画是罗先生收藏的？”他背对书房，手指着墙上的一副油画，怡然问道。
肖浩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原以为白玉堂发现了什么，要去书房查看，没想到却是去看一幅画。她浑浑噩噩地点点头，不确定地答道：“可能是吧？我表哥是喜欢收藏一些艺术品，说是可以增值。”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白玉堂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我哥也很喜欢收藏。这位画家的作品，我家也有。刚才我看着就觉得风格很熟悉，所以才走过来看看。听说他这两年身价倍增，你表哥这次可是赚大了。”
听了白玉堂的解释，肖浩然紧绷的情绪顿时松了下来，嫣然一笑，顽皮答道：“白警官这么说，是在夸我表哥，还是在夸你自己的哥哥呢？”
白玉堂哈哈一笑，几步走了回来，轻松答道：“反正他们都是生意人，要说真的会欣赏，打死我都不信。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漫天撒网的捕鱼，逮到哪条算哪条。”
肖浩然被他的话逗得忍俊不禁，摇着头竟然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赞叹道：“没想到白警官这么幽默！”
白玉堂也笑了笑，看到王朝合上了笔记本，知道例行的调查已经结束，便对肖浩然说道：“Freeman小姐，多谢您的合作。我们也该告辞了。”
“不客气。我送你们！”肖浩然欣然起身，白玉堂便随着她走到了门口。
白玉堂让过王朝、马汉，自己走在了最后，临出门前，他忽然转身又向室内望了一眼，才朗声说道：“Janet，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能在B市玩的开心！”
“谢谢！”
“对了，那幅画下面的墙角好像有点破损。”
“啊？”肖浩然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我只是习惯了。”白玉堂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言，立刻微笑着解释道。肖浩然看着那个笑容，心中竟渐渐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双明亮的眼睛中，仿佛突然之间多出了些什么，犀利的目光中竟缠缠绕绕着丝丝温柔，映衬得棱角分明的面孔也变得柔和起来。一瞬间，肖浩然竟然有种错觉，好像此刻站在白玉堂面前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书房里那个他望眼欲穿的人。
从主屋走向大门的一路上，白玉堂仿佛换了一个人，刚刚还在屋内谈笑风生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严肃的指挥官。三个人上了车，王朝立刻汇报道：“白队，根据我刚才询问的情况，好像疑点并不很多，看来这栋别墅并不是我们要找的。”
“我看不见得。”白玉堂面色阴沉地答道。
“什么？白队，你有发现？”马汉也从后座探身过来问道。
“你们不觉得那个屋子里的温度太高了吗？”
“温度？”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白玉堂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上的温度计，继续说道：“现在外面的气温只有5度，可客厅里的温度却是28度。我特意走到那幅画旁边，看了一眼中央空调的控制器，屋子里的暖气根本就没开。你们想想，我们前面去看的那几家，房间的面积不比这间小，住的人却要多出不少，可是哪一家有这么高的室内温度？”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不太对劲。”王朝有些迷惑地接道，“那你的意思是，屋子里还有别人？”
“一定有！如果真的只有两个人住，不仅室温会低，空气也不会那么混浊。”
“没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想，一进屋子，就觉得气闷的很。”马汉恍然答道。
“还有，一般人家，为了保持空气流通，除非是有隐私，否则没人的房间都会打开门，前面那几家都是如此。可是这一家，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都是大门紧闭，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怀疑的了。”
“难道肖浩洋那些人真的在里面？”王朝紧张问道，“我们要不要再去打探一下，拿到确实的证据，就可以让吴波马上派人过来了。”
“不行！”白玉堂焦急地一把拉住王朝，“我们刚才已经算死里逃生了。如果肖浩洋真的在里面，我们当时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走不出那间屋子！”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到头顶。“白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上给欧阳队长打电话，让他查查这个Janet Freeman的底，包括以往的入境记录和亲友关系。另外，顺便查查本市孤儿院的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领养她的人到底是谁？我总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
“是！”两人立刻应道。王朝拿出手机，正想拨号，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白队，如果里面的真是肖浩洋，那展队他……”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马汉早已偷偷捅了捅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白玉堂转动钥匙的手猛地一滞，刚刚启动的发动机便像脱了力一般顿时悄无声息。一股难言的无奈感觉慢慢从内心深处蔓延到了全身。从产生怀疑的时候开始，他便一直挣扎在感情与理智之间。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不顾一切冲进书房去看个究竟。哪怕真的因此送了命，至少也是和那人在一起，不会留下任何遗憾。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冲动，强颜欢笑来掩饰内心的焦躁不安，直到此时。他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转过头看向车窗外，远处的建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深色玻璃强烈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却令内部显得愈加黑暗。其实，他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所以才会说了那样的一句话。如果展昭真的在里面，相信他也一定会明白的。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重新启动了汽车。
“白队，我们现在马上回总部吗？”
“不。我们继续把剩下的6家全部调查完。”白玉堂的表情坚定而从容，“如果里面真的是肖浩洋，我们必须继续迷惑他们，让他们摸不清我们到底知道多少。况且，现在的结论只是推断，必须要等调查全部结束，才能最后确定哪一家有最大的嫌疑！”他说着，恋恋不舍地又望了一眼别墅，这才猛地一转头，踏下油门。随着一声轰鸣，宝马车终于在一片寂静中绝尘而去。
直到白玉堂的车消失在视线中，肖浩洋才慢慢收了枪。由始至终，展昭一直都僵着背，不肯面向他，除此之外，便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客厅内的谈话，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倔强地不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在最后，当白玉堂走出别墅的刹那，知道他们已然脱离了危险，展昭才忽然松了劲，瘦弱的身体失去倚仗，不自觉地靠在了肖浩洋的身上。虽然是无意为之，可那人却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如此依靠着自己，肖浩洋不禁心中一荡，环着展昭腰身的手臂正想加力，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又断然地把他推出了怀抱。
展昭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体。他刚一转身，肖浩洋便一抬手，快速地撕去了展昭嘴上的胶带。大力的拉扯立刻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记，可展昭却仿佛恍然未觉，只是冷冷地盯着肖浩洋，依旧一动未动。
“白玉堂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肖浩洋阴冷的目光也回视着展昭，仿佛一把把刀子，要从他的脑子里挖出些什么。
“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何必问我？就算你逼我说出来，也一样不知道真假！”展昭似笑非笑地答道。
肖浩洋深知展昭的脾气，虽说问了出来，却也没有期望得到答案。他的目光在展昭的脸上逡巡了几圈，终于还是放弃了继续问询的打算。他命令手下人将展昭押回楼上的卧室，接着一转身对Jim说道：“萨明说今天晚上五点会准时到？”
“是。”Jim不安地看了一眼肖浩洋，小心问道，“Boss，你想改变计划？”
“不必了。”
“可白玉堂好像看出了点什么。难道这是虚张声势？”Jim犹豫着说道。
“刚刚阁楼的暗哨报告说，白玉堂他们到下一家去调查了，似乎没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不过，这会不会又是他们用来迷惑我们的手段？”Bryce补充道。
“算了，不用猜了。”肖浩洋一摆手打断了两人，“不管怎样，我们手里还有吴波这个王牌。只要警方有任何行动，他都会通知我们。现在，先不用考虑那么多，还是按照原计划突围！”
展昭被押着走过一楼的客厅时，目光却早已先于大脑投射到了白玉堂所说的那一处。果然，在墙角处，一块漆脱落了少许。他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点点滴滴的往事忽然全部涌上心头，喉咙里仿佛塞了团棉花，眼睛也开始有些发涩。那是两个人共同生活时留下的点点美好回忆，如今却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演绎，又怎能让他不激动？因为自己工作繁忙，还不时要加班加点，所以从白玉堂搬进来开始，很多生活琐事都成了他的专利。以至于到后来，每次发现有需要修理的东西，白玉堂总会在第一时间动手完成。就算当时没有时间，他也会提醒自己：“XX坏了。”可是，下面的却总是一句霸道又充满孩子气的嘱咐：“不许乱动，一定等我晚上回来！”
玉堂，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一句吗？展昭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12：30！距离日落还有六个小时！想到这里，他便感觉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流遍了全身，连伤痛似乎都被冲刷而去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愈发清澈明亮。最后的战斗就要开始了，玉堂，你放心，我一定会等到你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