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AU番外 - 贽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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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嗣在前面走着，汉服的袍角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摆动着，宽大袖口边上的云纹便好似活了一样流动起来。
刚刚叶嗣带他进了布帘后的一方世界。
那是间小茶室，大概有时候是来招待客人的。因为本来就是里间，又打了布帘，所以安静的很。但叶嗣要带胡濛去的地方却并不是那里。
他们跨过门槛，穿过了那小茶室另一端的门扉，转而拐进一道小廊；先头一段十分昏暗，走了七八步后，才因没了一侧墙壁而亮堂起来。
胡濛回头看到左手边就是刚刚在前屋窗口望出去，看到的天井。
那些伞架自然都在那里，胡濛看到不由得就停了停脚步。叶嗣似有所查，便也随着停了停，回头看着他微笑；见胡濛挠挠脸，重新跟上来，才又带人往里头一件小屋走去。
“小濛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胡濛很好奇。
叶嗣的脚步其实很稳，但莫名给他一种步履匆匆，心情急切的感觉。可又有什么能让他对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表现出这种急切呢？他们刚刚不过是在看伞，充其量他对叶嗣的作品表现出了高度褒扬；但那伞面确实很美，胡濛相信，便是其他人看了，也会不吝溢美之词。
胡濛想不通叶嗣态度，心下就只能更好奇了。
那小间并不远，不过是因为回廊弯弯绕绕，走起来便小小费了点时间。
叶嗣推开门的时候，扑面而来就是浓重的桐油味道，夹杂着墨水画料气息。胡濛又嗅了嗅——刚刚天井里也是这种味道，不过因为雨水而被冲淡了许多。
胡濛还在门外，叶嗣已经进去了。他开了灯——同样是前屋壁灯笼罩的样子，不过倒是亮堂了许多——看到胡濛还在外面站着，只上身微微前倾嗅着味道，觉得对方逗趣，便笑出声来，招呼对方进来。
“还在外面做什么，进了房间这味道让你闻个够。”
胡濛闻言便赶紧进来了，随手带门虚虚掩上。
胡濛四下打量着。
这间屋子不小，四下散落着许多琐碎的东西——伞面，伞骨，料筒，刷子等等。往里些是张工作台，上面一应俱全摆着各式各样的绘画工具，最显眼就是一只青瓷笔洗，一只雕作小山松峰的玉质笔架，还有一只青色带金刻的类椭圆砚台；再铺开去还有一溜笔挂、笔觇、镇纸、砚滴等等，当然有些胡濛也不认得，只知是文房清玩。
胡濛看到角落里有几支伞，或是上了底色画了一半的半成品，或是全然空白收着搁置一处。带着点敬畏的心思，胡濛小心地这边瞧瞧，那边看看，手上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
叶嗣此时已经在屋里处一个小隔断后面和他招手，示意过去。
“小濛，来这边。”
门框很窄，进去后的小间也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逼仄。
空间呈狭长状，两侧排着一溜的架子；大多是书架，上面摆满了泛黄的老旧书簿，扑面而来便是霉灰味，让胡濛措手不及打了个喷嚏——另一头的叶嗣听到胡濛的动静，轻笑出声，让揉着鼻子的胡濛有些不好意思——胡濛伸手小心碰了碰这些古籍，个别摸上去还能感觉到发脆的纸张；除了书架，另外一些就是储物的架子，都是带着柜门，和前屋的一样，俱雕着各式精致花纹。
房间一头是屋墙，开着一道窄窗。刚刚进来时，叶嗣已经支起了窗，外面的空气与阳光都透了进来，房间里便不会太闷也不会太暗；胡濛就借着天光，在近窗处打量书架上的古籍。
叶嗣在里面鼓捣许久，终于端了个木匣子出来。走到胡濛身边时，看对方饶有兴趣的样子，便笑道：“有什么感兴趣的？你可以拿去看。”
“这样吗？”胡濛立马兴奋的问了一声，想想又觉得自己太急切了，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后，又加了一句，“嗯，暂时还没。”
叶嗣闻言哈哈一笑，“又没说送你，你担心什么。不过都是老家当，你感兴趣拿去看就是了，放着也是发霉积灰。”说着回头瞟了一眼，“你刚刚可不就被冲的打喷嚏了。就是纸张都脆了，你看的时候小心点就是了。”
胡濛算是半个书呆，闻言便开心地应下了，“唉，好，一会儿我再看看。”
叶嗣此时已经站在窗下的一张书桌前，那木匣子就被搁在了桌上。
这张桌子上倒没刚刚胡濛在外面看到的那张，有那么大架势；这里不过只有一只小笔洗，一对乌木镇纸，并以一方小砚与架在笔架上的几只狼毫，因此桌面空旷的很，那只一米余长的木匣放上去也不显得拥挤。
木匣上有层灰，叶嗣拂了拂，然后转头看着胡濛。知道对方是要自己过去，胡濛也就不等对方开口，往窗边凑了几步。
桌前本有张椅子，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坐下的意思。
胡濛看了一眼叶嗣，又低头看木匣子，明白叶嗣要给自己看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个了。等了半天却不见叶嗣动手，胡濛疑惑抬头去看叶嗣，却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到胡濛朝自己看来，叶嗣便抬抬手，示意胡濛自己打开。
匣子倒不轻，胡濛心下有些惊讶木匣材质的厚实，一面将盖子起开。
匣壁近半指宽，因此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只放着一件用布裹着的粗长物事。胡濛伸手挑开后，发现又是一把伞，那露出的几分色泽让胡濛忍不住“咦”了一声。
叶嗣这才没了神神秘秘那股劲儿，伸手把那把伞捞了出来。
那把伞面平整展开在胡濛面前的时候，他还有点晃神。
几乎一模一样的伞面，苇草飞鹤，流风碎金。
若是细看，当然还是能发现毫厘差别。伞面上用的并不是泥金，却同样闪现着金灿的光泽——叶嗣似是察觉胡濛疑惑视线，心有灵犀一般，适时出声解惑。
“这把伞的确是掺了金。”
胡濛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敬畏起来——或说也谈不上是敬畏，只是心中一凛，似乎是感受到了几分重量——却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重量。
伞面整体都有些泛黄，不如前屋那把，整片色泽都透着股新鲜；这是桐油过了多年的模样。想来这把伞也是上了好多年头。
再有一处不同，便是这把伞上，多了两句题字了。
那位置恰恰就在胡濛刚刚指着另一把伞面空余，讨要题诗的地方。
“鸣雁征北野，待君归长安。”
那流利行楷如此写道。
“黄鹤舒云翎，野田遥相盼。”
胡濛在心底，不由得如此应和。
合该如此。他想。
这把伞被保养的极好，从轻易打开的伞面也能窥见一二。
胡濛轻触那题诗，脑子还有些发飘。
“这是……？”
“这把伞才是正本。”叶嗣拿伞在手心滴溜溜转了个圈，“那把伞不过是我的仿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临摹了十多把，那算是我最满意的一支。”
这把伞不是叶嗣画的，胡濛知道。因为在叶嗣递过来的伞柄上，已经裹了一层厚厚的，十分细腻光滑的包浆——这些不是简单两三十年能有的，这把伞的岁数大概大了他爷爷辈都好几轮。
胡濛接过伞的时候，眯了眯眼。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伞内面的模样。伞线是满穿，妃色湘色青色赭色，并不艳丽，却很端雅。这一头看不清画，伞面上的画却仍历历在目，侧耳倾听，仿佛就能听见鹤鸟拍打翅膀的扑簌声音。
胡濛指尖一动，发现指腹下伞柄的不平整。
“这是什么？”胡濛凑近了看，一面辨认着那处凹凸纹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胡濛又贴着脸细看了一眼，发现简单两句话却似乎有两种字迹，“最后三个字是后刻的？”
叶嗣微微一笑，摇摇头，对胡濛发现这点并没多少意外。
“不是，不过的确是两个人刻的。”叶嗣也伸手抚了上去，稍大瘦削的手掌正好松松笼在胡濛的右手上，“当年拿到这把伞的时候就是如此。据说前面的是收伞的人刻的，后面三个字是赠伞的人加的。”
“那这是份礼物咯？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叶嗣哈哈笑着点头，“是啊，单看年龄，你喊他一声祖宗都不过分。”
胡濛听他玩笑也咧了嘴，一面把伞柄又塞回叶嗣手里。
“那你可要好好收好这份老古董。”说着，自己却又转到叶嗣对面去瞧那伞面了。
叶嗣不言，搓了搓伞柄上的刻字，却把伞收了起来；他没错漏对面胡濛低低的一声“啊”，以及脸上流露出的些微遗憾。
想到前堂，胡濛指着伞面和自己讨要题诗的样子，叶嗣神色间有几分感怀；就好像是山高水长地跋涉，兜兜转转，终至归处的安然。
此间心绪太过微妙，不可言道，叶嗣自然也不会贸然开口说什么。
他只是在胡濛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执起对方的手，然后把那柄伞放在了对方的手中。
“我想把这把伞送给你。”
叶嗣对着胡濛惊讶的面容，弯着眼角，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AU番外 - 贽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