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39、第39章

　　诸人抚撑喝笑，杨君眉眼如画含笑望我，他执杯与我轻轻一碰，慢慢送到蜜色的唇边，未及喝下，我已咧着嘴直剌剌往他怀里倒去。他哪里还顾得上酒杯，随后扔了伸手来接，我只觉投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随后便软在他怀里不再动弹。

　　热闹的笑声顿了一顿，随之而来是更响的笑声，陈夫人似有些笑得喘不住气的连连呼了丫头：“快……快把姑娘送回……房里去，记得煮碗醒酒汤……喂她喝了。殿下，妾实在是……如此可爱的姑娘，连妾身都爱不释手了呢！”

　　身后有人将要来拉我，杨君随手别开她们的动作将我圈在怀里：“她就是这般不知轻重的性子，扰了各位雅兴，还是我送她回去吧！”

　　陈召开口挽留：“酒喝得正尽兴，殿下何必亲自走这趟，臣府上下人自是比不得太子府，不过差她们尽心尽力，不若让贱内伺候姑娘吧，臣等陪殿下再叙片刻。”

　　杨君不待多言已打横抱了我起身道：“如何能劳夫人操持，这丫头皮实得紧，我怕她醉了更没个边际伤到夫人，总要亲自看着才放心，诸位将军尽可接着聊，君扬先失陪了。”

　　我听不见后面他们又说了些什么，直到杨君抱着我进了屋子，他方轻轻伏在我耳边道：“再不放开，我腰上那块儿肉可就要不得了。”

　　我竖起耳朵眯缝着眼打探一番四周，确定没人方睁开，掐着他腰际的手却未松半分：“哼，为了替你解围我喝了那么些酒，掐你一掐又如何？”

　　他将我轻轻放在床上柔声道：“不如何、不如何，小七牺牲如此大，我自是感激不尽的。”

　　我瞧他还算上道，松了手嘿嘿轻笑两声：“必须感激不是，要等你装作给他们灌醉呀，怕是天都亮了。”

　　他连声称是，我听到院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忙竖起手指放在他唇过，他亦是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立即收了声示意我趟下，我假作醉得不轻的胡乱吱唔着，他耐心的抓住我的手脚，嘴里轻声哄道：“小七乖，不闹啊！好好睡觉！”

　　脚步声已到门口，有丫鬟敲了门：“殿下，夫人命奴婢送醒酒汤来。”

　　杨君一边哄我一边抽空答了她一声：“拿进来吧！”

　　我迷糊着眼摇头晃脑的歪在他怀里，他接过醒酒汤哄着喂我喝，我先是不配合，拒了两次索性猛喝了一口，随即噗一声悉数吐得满地都是，连那个送汤的丫鬟也未能幸免。

　　杨君立即递过汤碗拿随身带的绢帕替我擦去嘴角的药渍，说话中心痛不已：“不喝便罢，这般喝了又吐出来小心呛着。”

　　我胡乱抓扯他的衣衫头发，他手手忙脚乱间只得将我拖起来整个儿圈在怀里：“不能喝还爱逞强，你，哎，别扯我头发，乖乖的睡一觉就好了，啊！”

　　他混乱的把我基本制住，这才看见满头满脸汤汁的丫鬟，颇有些抱歉道：快去换身衣服梳洗一番吧，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倒负了夫人的好意，烦带我跟夫人道谢。

　　丫鬟恭敬的福了一福施施然走了。

　　直到听不见声响，我方从杨君怀里探出个头望了望，嘿嘿笑起来。杨君居高临下的捏了捏我鼻子：“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能耐，那口汤洒得真有水平，悉数落人丫鬟头脸上了。”

　　我吐吐舌头不满道：“让她给我汤里加药，本姑娘可是从小吃糖豆儿长大的，老远都闻出药味儿了。”

　　他皱了眉头沉吟：“下了何药，方才我亦尝过方敢喂你的，如何我尝不出来？”

　　我虽没醉，到底身子有些酒意，此时便歪在他怀里省力：不是什么厉害的药，不然我也不会给你真尝进嘴里了，她拿醒酒药压着那味儿，好歹还是给我知道加了曼陀罗。

　　他为我拢了拢散乱的鬓发，似忆似语：“你都醉了她还加曼陀罗，倒不知一会儿要拿什么招待我。”他冷哼了一声，右手不自禁的半握成拳。

　　我在怀里摩挲半天掏出药瓶儿：“怕她不成，让她加呗，我有二哥给的糖豆，你拿着，她加什么也是白费。”

　　杨君将药瓶捺回我怀里：“这些豆子是给你保命用的，岂可拿来瞎胡闹，收着，现在还用不上。”

　　我慢悠悠将药瓶装回怀里：“就算陈召跟你有仇，难不成他敢这样光明正大对付你不成？”

　　他亦是觉得蹊跷，喃喃说与我听：“陈召能够在林君远的设计中躲出来，能够让皇帝依旧信任的让他戍守一方，显然不是没有脑子莽撞行动的傻子，为何他会如此着急在药里动手脚？或许只是一种试探？”

　　这般出奇的举动让我与杨君不解，他细细思忖眼下的情形，轻声唤过随墨：“今夜你且守在梁上，但若不是危及小七生命，切不可妄动。”

　　随墨应了一声窜上房梁，若非我亲眼所见，确实很难发现他的踪迹，哪怕是举着油灯照着上面看，随墨随墨，果然能与夜色融为一体。

　　杨君略微叮嘱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我初时还提着心不敢入睡，可怜酒虽没醉了人，到底助了睡眠，很快便撑不住没了意识，一夜梦中净是些被陈夫人提剑追杀的场景，不知如何，那追杀的人又换作了赵子蕊，逃得我浑身上下都脱了力。

　　太阳何时升起，又何时透过窗户照过来的我皆不知，迷迷糊糊的撑坐起来，早有丫鬟端了热水放在案边，见我醒来，那丫鬟立即上来服侍：“姑娘醒啦？头可还晕，夫人备了解酒汤，若还晕着就再喝一碗罢！”

　　桌上果然放着碗黑乎乎的东西，看样子是新熬好的尚且冒着热气，我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没有加曼陀罗。

　　丫鬟机灵的端过汤碗递到跟前：“姑娘若要喝便趁热罢，凉了就不好了。”

　　我斜着眼睛瞟着药碗：“拿走拿走，我最烦喝药了。”

　　丫鬟没有再劝，反而仔细趁我收拾起头发，从镜子里看她的样子清秀灵巧，即使是个下人也该是个受宠的，我偏着打量她给我梳的发，嘴里啧啧有声：“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难怪曹夫人会指了你来伺候。”

　　丫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多谢姑娘夸张，您唤我小巧便好，只是姑娘口中的曹夫人奴婢并不识得，姑娘怕是误会了吧！”

　　我见她神色坦然应对自如，心里暗自佩服，只是再会掩饰也不免落了痕迹，我佯作惊讶道：“难道是我记错了？陈将军的夫人可不是姓曹？”

　　丫鬟恍然大悟，她用手巾掩住嘴轻笑了一声：“姑娘没有记错，怕是听错了，夫人姓赵，并不姓曹。”

　　我吐了吐舌头：“哎呀，丢死人了，巧儿，你可得给我保密，我竟犯这么低等的错误，幸而昨日没当着众人的面唤过夫人，否则真是不要见人了。”

　　小巧掩笑了一回安慰道：“姑娘不必忧心，曹赵本近音，怕是昨日宴上人多，姑娘又喝了些酒没听仔细。”

　　真是个会说话的姑娘，手也如其名般巧妙，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给她一打理，瞬间变得乖巧服贴：“小巧啊，是不是因为你手很巧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她笑了笑不曾回答，只见手指绕弄间已经给我头上绑出了个好看的花式，她从衣间取下别着的发针稳稳扎进去，原本就漂亮的花像活了般灵动，她站到我身旁往镜子里瞧了瞧：“姑娘生得真美，难怪殿下那般紧着护着。”

　　他那是看我傻逗着玩罢了，过了这股新鲜劲儿还不是随手就扔了。我把玩着发尾缺心眼的回道：“你是不知道，我一没家世二没才干的，如何能让他堂堂太子当真了去，可虽我知他不过逢场作戏，却是忍不住想要跟随他左右，跟得了一时是一时吧，左不过还能有段不错的回忆。”

　　她瞧我神色间哀怨惧无，疑道：“姑娘净爱说笑，殿下如是那般薄情如何肯弃了酒席巴巴的送了姑娘回来，可不是真疼惜得要紧？您没瞧见他搂着喂您喝醒酒汤的样子，那个小心细致……啧，真让人羡慕。”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眉宇间净是兴奋和激动：“真的吗？他真的为我忧心？”

　　小巧万分恳切的点头称是。

　　我头也不梳了，只高兴的站起身在屋内直晃悠，嘴里念念有词：“你是不知道，他在维京时曾识得一位赵姑娘，那是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最难得她也对殿下一往情深，我在她面前真是自愧不如的，自出了维京，我便想着他迟早一日会弃了我回去寻那赵姑娘的，如今听你说来，心下才算有几分安稳了。”

　　小巧听我说完，眼中似有讶异，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又道：“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夫人，否则她是要生我气的！”

　　她点头如捣蒜：“奴婢怎会去搬弄是非，姑娘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