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40、第40章

　　我小心翼翼的瞧了瞧门外，确定没人才小声道：“那位赵姑娘长得倒与夫人有几分相似，所以宴上我才那般灌酒，不过想着早点儿拉了殿下离开那席，离开夫人远些，我怕……我怕他……”

　　我咬着下唇已是说不下去，小巧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来还有这般因缘在里面，不过姑娘这一醉倒也值当，不是试出了殿下的真心么！”

　　我松了她的手扯着发尾高兴的在屋里来回踱步：“是啊，真没想到！嘻嘻！”

　　我自顾自的笑得开心，小巧拉过我细细整理好头饰只回说有事便匆匆出去了，我趴在门口瞧见她拐过回廊不见了身影亦没了声响，方捂着嘴笑开了，这丫头，套个话还真不容易。

　　刚一回身，蓦然撞上一个结实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萦绕鼻间，原本想叫一声来的，此时也省了。

　　“什么时候这么会骗人了？”杨君刮了刮我鼻子含笑道。

　　想起方才的情景，我忍不住又笑了一回：“谁让她想给我下药的，瞧她那样子就是跟小蕊妹妹一家的。”

　　说罢，突然想起：“咦，你是从哪儿进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杨君就着我旁边的位置坐了：“就你偷着乐的时候从窗户进的。”

　　又是窗户，他倒爬窗上瘾了！

　　他倒了杯茶水放在我旁边：“你倒机灵，我那边刚查出陈夫人的身份，你这边都已经下套套出来了，早知道就不费那么些人来回跑了。”

　　我趴到桌子上倾身去问：“你查出来啦，她跟赵子蕊什么关系？姐妹？母女？姨侄？”

　　他隔着桌子敲我：“刚夸你聪明这就又笨回去了，有年纪离这么近的母女？有同姓的姨侄？她是赵子蕊的大姐，三个月前刚嫁进陈府做了正房太太。”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陈府会有人如此着急对我下手了，她的动作怕是跟皇家争权夺利没甚关系，专为妹妹泄愤来着。但她本就是针对我的，刚才一番试探，小巧回头一禀报，她定能察觉我已发现了她的计谋，又不知道要新使些什么手段来。

　　我侧眼看着杨君，还真是蓝颜祸水来的，每每遇到被人惦记上，还都是因为他的原因，上辈子怕是我屠了他满门这辈子专门还债来了。

　　“哎哟，这真真是……昨夜七小姐醉了要送回房哄了入睡才肯放心，今晨一早又巴巴的赶了来，殿下对七小姐事必躬亲这劲，看得妾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让不让别的女子好好嫁人啦！”门外传来放诞的笑声，赵了芯的话说得有些赵了芯的话说得有些逾矩和不敬，但她这番情形说来倒没人好真正怪罪她。

　　既互相透了老底儿，我干脆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她来。难怪宴上便会将她同赵子蕊想到一处，她们姐妹俩其实是极像的，只是气质神韵相差甚远，一时才会没往亲姐妹上面想。不知是岁月的沉淀还是天生如此，赵子芯比之赵子蕊更多了几分干练，她生得一对丹凤眼，粉面含春自带三分威仪，丹唇涂朱脂往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若非知晓早有嫌隙，我倒是喜欢她这样子的。

　　不过片刻的工夫，她已顶着我的打量走进屋内，她取下怀里的丝帕朝杨君盈盈一拜：“请殿下安，原是来请二位用早膳的，怕是妾来得不是时候，扰了殿下同小姐的兴致罢。”说罢执起丝帕半掩了口鼻又笑起来，那声音清脆如泉，难怪陈召对她看得甚重，怕是个男人也不忍拒绝此音说来的请求。

　　杨君莞尔而笑，凝视我的眸中眼波潋滟却温柔似水：“小七顽皮，若不看紧些势必惹出祸端，届时怕陈将军为难，故而防患于未然。”

　　她对杨君的话不予评价，了然的笑中透着几分精明：“殿下倒是藏得实诚，就连昨日宴上也不曾好好引见引见，妾只知闻殿下称小姐为小七，怕是随着殿下唤犯了忌讳，不知妾是否有幸……”

　　“夫人便称她小七就好，总不过是个孩子，也用不着小姐小姐的叫得客套。”杨君这是避了她的要求，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武林节时赵家父女都在，既然连我与赵子蕊之间的恩怨她都一清二楚，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情况。

　　赵子芯半点不恼：“妾闻得殿下身边跟着四公子的妹妹，想来便是眼下的七小姐了，也是妾等身份低微，如何配得与七小姐论姐妹，是我妄想了。”

　　她说得那样坦荡，真要听得人自惭形愧了，可惜杨君亦不是那面皮儿薄的人，他微低了头把玩我的指头：“夫人消息倒灵通，君扬仅此一个小七，自会格外上心关怀。她这性子人多了更抹不开，早膳就不同大家一起用了吧！”

　　这便是有些怪罪并拒绝的意思了，赵子芯人精似的如何不懂：“是是是，殿下只是关心得紧，绝非不信陈府的人，妾都明白。这早膳还是请殿下陪着七小姐一起用吧，免得离了惦记，妾这就不打扰了。咯咯咯……小巧，还不快摆膳！”她又是一番打趣，临走含着笑意的眼直扫过我的面，瞧得人顿时打了个冷颤。

　　等赵子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我顿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轻了几分，堪堪生出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跟你们这种人生活在一起真累，也不知道那陈召怎么受得了。”

　　杨君夹了个皮薄陷满的灌汤包沾了点陈醋放在我碟子里：“你这般小老鼠般的丫头都受得了，何况陈召是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

　　这是又趁机占我便宜？不过他说的也是，与他相处似乎并不会觉得累，反而知道他的性子更觉得不用思考都是安全的。
　　他伸出手指晃了晃：“又在想什么呢，赶紧吃吧，一会儿带你出海玩儿去。”

　　“真的吗？是可以坐那种真正的船吗？”

　　“难道小七还有假的船可坐？”杨君斜睨着笑我：“赶紧吃吧，不然日头辣了小心晒脱你的皮。”

　　到了海边我才明白他说的哪是什么出海游玩，明明是审阅海兵营嘛！望着遥遥海面上整齐的战船我有些呆住了，从来觉得山庄后的雪山已是巍峨壮观不可比拟，如今海上的景象让人不得不收起那份自以为是，果然山外有山的说法不假。

　　杨君随陈召走过列阵的兵士，众将铁甲银光、表情肃穆向他致意，庄严之情油然而生，那是种不论你是否上过战争都会为之振奋的奇妙的情感，仿佛天地间浩然正气全部聚在此处，令你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余光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若非记忆深刻，我是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的人与卖剑的撂倒男人相提并论的，胡肪换了那身粗布麻衣，随之换掉的还有江湖人的随意，戎装在身，他明明已经看见了我却恍若未见般连眼球都不曾多动一下。

　　我上前扯杨君的袖子，他转身看我：“怎了？”

　　他的左手边站着陈召，右手边是个陈召的副将陈演，我突然就觉得不该问出来：“这海中有鱼吗？”话一出口，我立即想咬舌自尽算了，这么愚蠢的问题是哪根筋搭错了才问出来的？血液冲上面颊，我只得低了头数沙子，希望他们都没听到。

　　他们皆是一愣，陈召二人随即哈哈笑开了：“七小姐真是天真可爱，怕是第一次见到海吧！”

　　杨君些许无奈的折回我身边牵过我的手：“海里自然是有鱼，并且比你所见的都大上许多呢，所以可别瞎往里面闹腾，小心给鱼吃了都不知道。”那一刻，他的眼里有笑、有宠、还有警示，神情也不是平时的随意，再面向两将时却仿佛刚才我见的都是幻觉：“两位将军见笑了，我们继续往前吧！”

　　金色的沙子受力后不成形，所过之处无不留下串串脚印，明明是早上，却看不见天上有太阳，只有厚厚的灰白色云彩游来荡去。

　　杨君带着我乘小船登上了一艘战舰，锚起船出，虽眼看着海上风平浪静，可船身的颠簸仍旧比我离家时水兽引起的还要厉害些，我不喜欢这样悬空的感觉，只紧紧的粘在杨君身边不敢离开。

　　陈演瞧我不争气的样子笑问道：“七小姐可会水？”

　　我刚想照实回答，突觉得手下衣襟似动了动，只努力扯出个轻松的笑容道：“水是会的，只是没上过海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陈演听完答案似有些失望，他呵呵笑了两声儿：“那便好，海上天气多变，我们虽千般注意，到底还是会水更安全些，不过七小姐也无需害怕，这战船稳得很，一般的风浪也奈何不了它的。”

　　我心中一凛，一般风流奈何不了那非一般的风流呢？或者……我想不出或者什么，只是阴山遇火红蚁时那般感觉再度出现，搅得心下略感不安，连带着胃里都泛着难受。

　　杨君见我脸色不对，连连过问，我不及答他，胃里一阵翻腾，身体不由向前扑到船舷上猛吐起来，直吐得似要把五脏六腑一并呕完还不作罢。杨君哪敢再往前，早让陈召往回驶，我又一次干呕几声，只吐出两口粘粘的苦汁，脑子早晕乎乎分不清东西南北，连看天都是黑的。

　　正觉手脚无力，杨君一把将我捞回怀里牢牢固定住，我只觉得船晃得越来越厉害，荡得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好像能飞上天了。

　　“陈将军，能否让他们划快些。”杨君焦急的声音响在耳边都是翁的，我感受了一把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虚弱。

　　“殿下莫急，末将立即去弦舱督促他们尽快返航。”陈召的声音更是翁得厉害，好像还带着杂音，我努力撑着眼皮想看清他们的模样，可瞧了半天也看不真切，好像突然天黑了般只模糊分得出几个影子。

　　正在我昏昏沉沉之际，不知是哪个兵士大呼了一声“风暴，前面有风暴！”，反而将我震醒了两分，甲板上顿时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