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缺玉残歌

38、第38章

　　话音刚落，一身戎装的走出一人来到杨君跟前作势要跪，杨君和煦的笑着忙一把扶住：“陈将军免礼，君扬不过出来游玩的，受不得将军如此大礼。”

　　陈姓将军执意要拜：君既是君，不论通文下查亦或自行出访，臣等皆应恪守君臣之礼。说罢直直拜下身去，身后众将士亦随之跪倒一片。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满街的人都跪着就我同杨君站着，合适？

　　还好杨君没让我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他朗声说了番安慰将士的客套话便免了他们的礼数，我暗自打量这位陈将军，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况军中之人多显老，实际怕是连三十岁都不到，没想到这么顽固守旧。

　　这一闹，客栈势必住不得了，搬进将军府自明一番宴请，不同于萧城的熟稔，这里的宴怕是讲究颇多的了，我本不欲参加，杨君却硬要我随行：你可只吃东西不喝酒不同他们交谈，一切有我，但你须得在我跟前，此处比不得萧城安全。

　　我算是总结出了杨君的习惯，他骨子里实际上是不轻易相信人的，所以总认为我只有在他身边方能稍感安心，其实我一无名小女子，谁又会没事寻我过不去，况且又是在将军府的地界有他的护卫们守着。怕是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吧！

　　走过半幅院子，眼角突然瞟见一处落了锁的屋子，上书妍阁二字，我猛然明白初这两天盘旋脑间的疑念，驻守东南的陈将军、留有妍阁的府坻——丽妃陈妍丽的弟弟陈召？难怪杨君不给我落单留在府中。

　　我上前两步赶上他的步子，拿手扯他宽大的袖摆，嘴上无声道了丽妃两字，他默默点头，反手握住我攀在衣袖上的手

　　这宴本是君臣宴，酒是君臣酒，但杨君惯不喜拿身份说事，于是便设成了与众同乐的迎客宴，原本不该有女子出现的场合也不再容不得女人落座，我深深的看了眼怡然自若的杨君，垂头慢饮，他既许我不必应酬，那便安静的当饭桶吧！

　　我把耳朵眼睛全副心思都落在饮食上，却总觉得似有视线时时关注着的我同杨君，等我暂离了美食抬头再找便又什么都没有了。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哪儿都跟有鬼似的。整个宴席，那股被人凝视的感觉从未消退，我留心逮了好多次，终于发现了目光的主人。

　　那是个美丽的女子，身上的气质不同于秋仙花或者赵子蕊，为何要拿她们比较呢，因为同她们一样，即便隔着远远的距离我仍清晰的感觉出她对我的敌意。

　　这世道是怎么了，明明我才混江湖没几天，似乎也不曾做过得罪人的事，偏偏冒出一堆莫明其妙敌视的人，难道是我长得招人嫌？

　　女子见窥视被撞破并未露出半分惊恐，反而饶有深意的对我笑，她左手抚住右边宽大的衣摆端起酒举朝我一扬，目光里满是挑衅。

　　这算什么？邀我拼酒？我不予理睬。

　　女子吃吃的笑着贴向旁边的人，正是客栈外来迎的陈召，她的唇几乎贴在陈召的脸颊上，红唇轻启带着笑意说了什么，随即拿眼睛往我的方向瞧来，我有种预感，这是个会来事儿的女人，可惜不是跟我一边儿的。

　　果然，陈召听罢随即哈哈笑了两声，厅中早有好事者礼节性的问道：“夫人同将军说了什么，可否说与我等同乐？”

　　陈召随手将酒杯放回桌上，清脆的撞击声传遍厅里的每个角落，原本还有些没注意他的人也都将注意力投了过来，我再看那酒杯——完好无缺，这是个高手。

　　他见众人都关注着自己，摸了把胡子朗声道：“说来无妨，夫人方才见殿下带着位姑娘，便遥遥举了杯想跟人姑娘喝一杯，谁知道她自幼江湖长大，怕是忘了咱朝中闺秀温婉内秀些，着实把人姑娘给吓得头都不敢抬了，她觉得不好意思，想让为夫替她道歉呢！”

　　说罢，又是连声大笑。

　　且不论陈召此话的真假，光是那笑我就没闹明白，方才他讲的内容有笑点？我正暗正翻白眼，陈召已经朝杨君告了罪：“贱内粗鄙没见过世面，吓坏佳人还忘殿下恕罪。”

　　杨君从容温雅的一笑，大方的客套道：“陈将军哪里的话，夫人温柔端庄、优雅得体，何来惊吓之说，小七活泼任性些，这会儿怕是吃饱了正犯困呢，让夫人误会实在不该，君扬仅以此杯为夫人压惊！”他捏起桌上的酒遥遥对那女子一举，仰头一气喝尽了。

　　陈召击掌大赞：“不愧是殿下，果然气度不同凡人，我等佩服，敬殿下一杯。”

　　杨君来者不拒，一时宴间气氛热烈非常，俨然一副宾主尽欢的景象。明明彼此看不顺眼，还要装得相爱相亲，这些人活得也真够累的。

　　陈召那位夫人似乎并没有就此放过我的意思，她趁着众人热闹的间隙再度举杯，她先朝着杨君巧笑嫣然道：“殿下可得恕臣妾没见过世面，着实是您身边这姑娘太过耀眼，臣妾见了着实挪不开眼，不知可否有幸能与姑娘喝上一杯？”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转头轻声询问：“可喝得？”

　　我垂眸想了想，他们这样子摆明了想灌醉我们，怕是有什么计谋，若不给她们机会灌，怕是会节外生枝了，如此，喝就喝吧！我迎上他的目光摆出副天真不知事的样子点点头。

　　陈夫人一听也不敬酒便立即笑开了：“臣妾瞧这姑娘就是个有福的，看殿下紧张得这样子，啧啧，怪令人羡慕的，妾要是有这福份，哪怕得过一天这样的日子，死也是满足的了。说罢，她自己拿丝帕捂着嘴先笑开了。”

　　厅中若干皆是南洛的老人，怕是早习惯了将军夫人的性子，也跟着哄了两声：“陈将军，夫人这是在怪你呢！可是晚上没好好待夫人这才落了口舌，夫人这般怨念，别是将军近来又被哪儿来的野狐狸勾了魂儿？”

　　陈召连连摆手：“可别笑话兄弟了，我连她一个还喂不饱呢哪有余力给旁人？”

　　这俩是两句晕话了，奈何一屋子都是当兵出身的，这样的话放在宴上才正是他们该聊的。杨君亦跟着笑起来，只是他的手越过桌面在下面轻轻握住我轻轻按了两按，我知他的意思，垂着头反抓着他的指，十指相扣间满是安然。

　　陈夫人原还嗔怪的说上两声儿，此刻“噗呲”笑了一道，捏着手里的绢帕拿下巴点我们：“瞧你们胡混惯了，满口脏话，小心污了姑娘的耳朵颜面，殿下怕都要恼了，要不是人姑娘在下面牵着，你们呀，脸上怕挨几道喽！”

　　众人听完，纷纷笑着告罪，那哪儿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呀，不过是笑我罢了。杨君笑着一一谈扯过去，我看这架势怕是一时半会儿达不到醉酒被放回去的目的，索性脱了杨君的手执起了杯子。

　　“夫人见笑了，小七初离了家不久，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方才姐姐一番夸赞倒听得我浑不好意思了，虽明白姐姐不过说的客套话，但讼貌赞婿的话又哪有女子不爱听的呢，如此，小七姐将军的酒敬夫人一杯，后面还得在南洛叨扰夫人几日，若给夫人添了什么麻烦，还请您见谅！”我执着酒杯一气儿说了这么些话，嗓子真有两分干了，不等那陈夫人举杯自已仰头喝尽。

　　厅中人怕是没料到一直沉默的我会有这番举动，皆有片刻闪神，还是那陈夫人反应迅捷，早执了酒杯圆上话来：“好个口齿伶俐的姑娘，怪不得殿下宝贝的紧，连妾这般愚钝的人都要开窍了呢！我若有这么个妹子，就不愁攀不上殿下的亲戚咯！”

　　我隐约觉得她最后的话有些深意，但此情此景不是细较的时候，我又倒了一杯双手执起道：“夫人谬赞了，我倒是真瞧着夫人觉得眼熟，莫不是哪家庙里的神仙下了凡专与将军共前世情缘的吧！如此神仙姐姐，小七自是该再敬一杯的。”

　　这话并不全假，初见时我便已觉得陈夫人眉目间有股子似曾相识，几个回合下来，这样的感觉不减反增，我的直觉向来有些邪乎，怕又是一次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一厅的人尚在评笑着我刚才的话，连杨君看来的眼神都有些微讶，我素来不爱这样的场面，并不代表不会应付，好歹跟季东浔那斯混过不少时日，溜须拍马又有何难？

　　陈夫人说笑半场自是喝了那酒，我似开了口的河堤一喝不可收拾，到后面甚至左手执杯右手持壶愣是把厅里的人一一敬了个遍。直到轮到杨君，依旧没有停下我亢奋的节奏：“来，杨君，我也敬你，敬你这么千山万水的带我走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