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佟妃传》独品清欢

5、闻有美人新进入

　　日子很清闲地过了月余，我已渐渐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虽然独居深宫，外面的事情还是不问自入，通过月贞和咏苹等人传了进来。僖妃的傲慢气焰依旧，新晋宫嫔中以丽常在最为得宠，侍寝一个月后晋封为贵人。月贞也是平分秋色，刚刚升了宁常在，位份和我一般了。旧日妃嫔中淑妃、惠妃、顺嫔和静嫔也还受宠。

　　丽贵人入宫才一月，权力地位与僖妃相差甚远，僖妃自然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丽贵人倒是百般讨好奉承，所以投靠僖妃一流倒也相安无事。月贞生性温良，不与旁人争什么，除了每日去坤宁宫请安，就只来我这里了，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事自然也牵扯不上她。

　　这日天色尚未暗下来，咏苹众人早已将宫中的活计安排好了。我在房中洗了手，和咏苹说道：“今日是小晟子的生辰，晚间吃酒，大家取乐，可不要拘泥。吃什么好呢？你们早想好了让膳房办去。”

　　咏苹笑道：“奴婢早就将膳房那边打点好了，已预备了二十碟果子，红秀和碧晴又抬了一坛上好的绍兴酒。小主不知道，小晟子感动得什么似地。”

　　我听了，笑道：“这吃喝的钱应该让他出，上次他可得了我二十几两银子呢。”

　　红秀进来笑道：“可不是嘛，如今小晟子是最有钱的。”

　　碧晴道：“这都是小主出的钱，倒像是碰了你的命根子似的。”说着，大家都笑了。

　　我又嘱咐道：“等再过一会儿，把门闩上，免得让旁人看见。”

　　等到掌灯时分，众人将宫门关上，一边说话一边摆上酒果。

　　我换了身家常的衣服，水红的碎花小衣，樱桃色盘金绣蝶穿牡丹侧褶裙，头上的珠饰都卸了去，露出青丝如雾。我道：“不用高桌，把那张花梨圆炕桌子放到炕上坐，又宽敞，又舒服。”说着，小晟子果然抬来。红秀和碧晴又去搬果子，用两个大茶盘，来回三四次才搬运了来。

　　我靠着一个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软枕，嚷着和小晟子划拳。还是头一回这般肆意无束，小晟子的手法太烂，连连输给我，逗得我笑到不行。

　　咏苹一一斟上酒来，笑道：“没有酒就急着划拳，宫中再也找不出我们小主这样的了。”

　　大家说着一一饮了酒，这才团圆坐下。那二十个碟子，皆是一色粉彩定窑的，不过茶碟大小，里面都是山南海北干鲜水陆的酒馔果菜。

　　吃喝得尽兴，我突然想到这时候一定要有生日蛋糕才有气氛，可在古代哪里去找呢。我灵机一动，问道：“昨日吃的饽饽可还剩了？”

　　咏苹答道：“还剩着四五个。”

　　我忙道：“挑一个最大的拿来。红秀，宫中的蜡烛不是有好多嘛，取一只细一点儿的红烛过来。”

　　她们虽是疑惑，却只得乖乖地照办。我接过蜡烛，狠狠插在饽饽上，看固定得很牢靠了，又让咏苹借着灯罩中的烛火将它点燃。这下倒有三四分像了，我把自制的生日蛋糕放在桌上，笑对小晟子说道：“快闭上眼睛，默默在心中许个愿望，许好了再睁眼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小晟子十分听我的话，照我说的做倒是有模有样。他一口气将蜡烛吹灭，我欢喜地鼓掌庆祝：“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只有我一个人兴奋，她们四个都呆呆地看着我，摸不着头脑。

　　唉~果然有代沟。红秀眉毛拧在一起，问我：“小主，你唱什么呢？”

　　我笑道：“生日歌啊，祝贺小晟子生辰的，有没有创意？”

　　红秀无奈点头，“歌倒挺好听的。”说着指着我的“生日蛋糕”苦笑道：“只是这个东西也太丑了吧！”

　　“丑吗？我看很好啊。”古代人的审美观就是不一样。我转身问小晟子：“小晟子，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小晟子开心道：“奴才许了两个愿望！”

　　碧晴笑道：“小主说许一个，你倒弄了两个，真是贪心。”

　　小晟子不服气，“人道：‘事不过三’，两个愿望也不算多。”

　　咏苹微笑道：“都许了什么愿？”

　　小晟子答道：“一愿父母无病无灾；二愿小主永远快乐，活到一百岁，奴才一直伺候着小主！”

　　我“噗嗤”笑出声来：“那我们俩个真要变成两个老妖精了。”

　　碧晴道：“果然一张油嘴，怪不得小主越发宠着他！”

　　我笑道：“偏你矫情，小晟子的醋也要吃。我看就属你的嘴最刁了！”

　　碧晴微微脸红，嘴上却硬：“小主如今越发嫌弃我了，这么着下去碧晴改叫‘闭嘴’算了。”这一句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我也乐得直不起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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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内务府送来两缸金鱼，青花葡萄纹大缸，里头种的新荷只如幼童手掌般大小，鲜翠欲滴，令人眼前一亮。荷下水中养着几尾绯色金鱼，清波如碧，翠叶如盖，红鱼悠游，着实可爱。

　　送走了内务府的人，咏苹在我身边低声道：“这是皇后特意赏下的，听说除了僖妃，惠妃和淑妃三位娘娘，就只赏了小主。”

　　我心中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出为什么皇后如此厚待我，难道真的只因为我的家世吗？我不多说什么，只嘱咐咏苹今后做事要更加谨慎。

　　我独自在廊下赏了大半天，用了午膳便在暖阁中歇着。正胡乱翻着书打发时间，月贞挑起门帘进来，笑着说：“整个宫中就数你清闲。”

　　我懒怠起身，只笑说道：“我一个养病的人哪有什么可忙的？”假意嗔怪道：“姐姐这两日也不来看我，害我怪闷得慌！”

　　月贞挨着我身边坐下，笑言：“你还闷得慌？是惬意得很吧。有桩奇事可要告诉给你听听。”

　　宫中除了一堆女人为了争宠打得不可开交还能有什么事。我只笑着说：“这宫里能有什么新鲜事？”

　　月贞淡淡笑道：“皇上不知怎的看上了如意馆里的一个姓林的奉茶宫女，昨儿个封了答应。虽说位份是最末的，可是比起当宫女，也是正经的小主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说道：“皇上怎么一下子便看上她了？”

　　月贞低头抚着衣裙上的绣花，慢慢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听说她在如意馆中给皇上奉茶，皇上问了她几句便将她带走了，谁知第二天竟颁下旨意，封她做了答应。”

　　我笑道：“那她一定很美了。”

　　“我还没见过。应该是很美的吧，不然皇上怎么看了一眼就动情了呢。”

　　我点头，“皇帝看上宫女封了妃嫔，历代也是常有的事。西汉的窦太后，明宪宗的万贵妃不就是嘛，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月贞看我一眼，我笑：“小的时候背着家里人看了许多无用的书，竟是未学到半点儿有用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历史，大学四年却学的中医，没事儿的时候考了张会计证，谁知毕业的时候真的进了会计事务所，跟金融打上了交道。早知穿越到这里，还不如报些才艺补习班了。

　　月贞笑道：“这哪里是无用的，我看整个宫中就属你懂得最多了。你总是这么不在乎，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吗？”

　　“我着急什么？”

　　月贞迟疑道：“入宫那么久，从来不曾见你提及侍寝的事。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打破头也要见皇上一面。宫中的人……”

　　我根本不在乎，“宫中人人在背后笑话我是么？随她们说去，我才不在乎。”

　　月贞忙道：“这就是小孩子的话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我微笑不语，手指轻轻敲碰在梅花小几上叮然作响，半晌才说：“和姐姐说句真心话。其实我的身子已经好了，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可是侍寝，我现在还不想。”

　　月贞微一诧异：“那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笑道：“等到应该的时候。”

　　月贞无奈地笑了笑，“算了，我也不劝你，看你这有主意的人要挨到什么时候！”

　　我饮了一口茶，笑言：“皇上宠着姐姐就好了。我啊，就在景阳宫里自得其乐吧。”

　　她听我这样说，不由也窘起来，红着脸说：“你这坏丫头，扯上我做什么？”

　　我挽着她，笑着赔礼道：“姐姐息怒，是我胡说了。明日和姐姐一起到坤宁宫请安如何？”

　　月贞这才笑道：“总在屋子里呆着，出去走走也好。明日一早我过来找你。”

　　我笑着点头，随即转了话题，聊了会子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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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月贞，咏苹陪我到不远处的玉梨园散心。

　　在园中走了一会儿，隔着几丛梨树倒见一个身穿茜色衣裙的女子，只是她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模样。

　　耳中隐隐传来她唱歌的声音，心下疑惑，玉梨园地处偏僻，一向少有人往来，怎的天快黑了还有女子对树吟歌。

　　咏苹眼尖，轻声对我道：“小主，这是延禧宫的丽贵人。”

　　我默默不语，凝神听了一会儿。她的歌声甚是婉转绵长，唱的是昆曲《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韵光残……”

　　我侧耳听了一阵子，方才道：“唱的不错，难怪皇上喜欢她的小曲儿呢。”

　　咏苹小声道：“咱们若不来，倒是可惜了她的歌声。”

　　我莞尔一笑，望着被风不时掀起裙角的丽贵人，淡淡道：“皇上如今得了新宠，她的歌，此时也只能唱给自己听了。”

　　眼前花瓣飘洒漱漱如雨，一朵一朵沾在衣间袖上，如凝了点点霜雪。

　　而丽贵人依然唱着歌，悄然站着一动不动，眼前的景色似与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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