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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Part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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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城市入夜的时间提早,家家户户亮灯的时间也比平常早了许多。只是远看成点的灯光再亮再密,也照亮不了深沉的黑夜。
“星期天你有什么计划?”
我猛回过神。早收拾好资料文具的诗静只用右肩挎着书包,倚坐在书桌上,一副审度小妹的大姐大姿态俯看着我。
“计划?”
“下周二就是圣诞了。班上其他人都打算周末出外狂欢……”诗静扯了扯嘴角,“你该不会忘了圣诞这回事吧?”
我理所当然地摇起了头,“我真的没留意。”
诗静哑然了一分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吧,连自己生日也可以忘记的人我还能吐什么槽。”
我站起身,缩短两人的海拔差距。
“也就是说你有好主意了?说来听听。”
她的目光扫向正围在教室角落拿扫把和垃圾铲准备值日的人堆。我寻望瞄了眼,果然,是乔骞那个家伙。不过女生却不是卫子玲。我又重新看向了表情淡淡的诗静,难怪她能这么淡定。但就算那两人真的站在一起,估计她在人前依旧不会泄露半分露骨的感情。
“是到古董街那边去逛。”
我错愕地睁大了眼,“圣诞节逛古董街?这是哪门子的搭配?”
她耸了耸肩,“是徐颖的邀请啦。我还没答应她,因为如果你不去的话我跟着也只会闷得慌。”
“她怎么会想去古董街的?”
“最近班里不是传开两件有趣的事吗?等等,你又一无所知是吧?”诗静瞥了眼一脸茫然的我,随即扬起“我就知道”的了然笑意,“第一件呢,是丽和广场又闹鬼了,但这一次有不下四五个人说见到了女鬼,她们……其实是阿颖想一探究竟,卫子玲看也知道不是超自然力量的狂热粉丝。另外就是,古董街新开了一家塔罗牌店,店主还提供了占卜服务,收费不低,只是好像挺准,但大多特意上门走了一圈的人都因那价钱打了退堂鼓。有一次我碰到妖孽在音乐室发呆,他告诉我他和徐颖冷战了。估计她更主要是为了这个才想到去那边走吧。要知道人在无措迷惘的时候总是希望得到一些恰当的指引。”
“难怪见他们两个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可也没必要叫上我们吧?”
“你又来了……真喜欢寻根究底。她们说人多热闹,而且圣诞前一周许多餐厅在搞活动,四人共餐有八折。”诗静看了看手表,然后目光对准了我:“你怎么说?要去吗?如果你有兴趣走走,但不想跟她们一块,咱俩可以自己去。”
我想了一下,发现近一个半月都在习题堆中埋头苦干,忙得连今天是星期一还是星期五也不曾留心,确实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我去。就跟她们一起吧,免得徐颖以为我嫌弃她们。”
诗静苦笑:“你管这个干什么?都快毕业了。”
“正是因为快毕业了才更要好聚好散。”
“想太多小心长白头发。”
“滚。”
这座城市在真正繁荣起来以前还只是一座小商城,临近城西郊外是一片低矮丘陵,江水从北面静静流淌而过。
由于当时的政府尚未懂得土地的利用价值,所以允许居民把先人的遗体埋葬在丘陵一带。后来商贸发展,这块土地被海外归来的商人相中,要把它开发成商业广场,可惜事事不顺。那名老板找了风水师来查看,风水师说此位置乃这土地龙脉的龙牙所在,地下由八副至恶之人的棺木镇压,成八卦阵,如今开发商把棺木移开,风水遭改变,潜龙苏醒,定有噩运降临,劝言那大老板不要把这里兴建成商业广场。
不久,商人就把土地租赁权转让给了另一位富商,可是工程开展初期意外频发。如是者,转让权几经波折来到了第三个人手上。一位香港商人依照风水师的建议,把广场上曾的楼盘建成八卦阵的形式,工程方得以顺利进行。只不过,广场建好后,那里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全城的跳楼热点,当时还很应景地传出了闹鬼事件,一时间全民热议,更有不少年轻人模仿日本电视节目组织起什么“试胆大会”,事后所见所闻众说纷纭。直到政府不得已按照风水专家的提议,在广场附近兴建打造了一条古董玉器街,情况才明显好转。
果然跟风水有关?我很好奇,但也明白这世间多的是科学解释不了的奇异事件。比方说,占卜。
走入有十年历史的永林大街,无需太多功夫就找到了那家传说中的小店。塔罗牌店的门面装饰独特,有别于它的左邻右里,以至于游人一眼就分辨出来。
带着明确目的来到这里的徐颖,没有太多开场白就随女店主走进一帘之隔的小隔间。我看了看手机,她在里面已经呆了将近二十分钟。占卜要这么久的吗?
“小茜,你不是说想要买塔罗牌的吗?瞧瞧这里的合不合适。”
我应声望向她正看得饶有兴味的小玻璃柜,里面整齐摆满了装有塔罗牌的盒子。我蹲了过去,随手拿起包装盒旁边的展示本,翻了开来。
“和我在别的地方看到过很不一样,牌的形象差不多,但画风上有种趋于神秘黑暗的味道。”
诗静笑了起来,“牌的形象?你以为是《百变小樱》的古罗牌吗!”
我不爽地撅起了嘴:“我认真的!你看啊,本子上牌的正面的背景和它的底面用得颜色都偏冷色调,如果是普通市面上看到的都是偏浅淡和轻暖色调的,喻意积极和光明……”
“你们还有谁要占卜吗?”
我蓦地失了声。梳着棕色波浪马尾,一身香槟色束腰长裙的女人牵着徐颖往藤椅坐下,她则站在面对面的位置淡笑着询问我们。我看向徐颖,她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占卜结果不理想。我思忖着,卫子玲和诗静她们也面面相觑。
“不了。我们的朋友好像有点不适,想带她出去透透气。”最后诗静这样说道。
女店主稍微侧了侧头,“好吧。欢迎下次再次光临。”
临走前,我忍不住环了店内一眼。黑灰白菱形相间的墙纸,天顶玲珑别致的枝型吊灯,藤制家具,安放塔罗牌商品和展示本的玻璃柜,还有,门口左右分别垂挂的金银两色的金属风铃。
永林大街33号,七月的梦见。这个店名真够特别。
正有的没的想着,眼角余光恰巧瞄到女店主转回身。她刚才在看着什么?
“阿颖,你还好吧?”卫子玲凑到徐颖脸侧问道。
“要不要我们现在送你回家?”诗静也显得很担忧。
徐颖却是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那我们还要在这边逛吗?好像人一下子多了很多似的。”我四下看了看,有些意外今晚古董街的人气这么旺。
“继续走吧。我还没试过从街头走到街尾呢。”
古董街,名副其实就是这条街上尽开着售卖堪称古董或古董赝品的店铺,除了什么民国时期的花瓶、明清时期的鼻烟壶、马踏飞燕的根雕工艺品等等等等,还有营销玉器以及金银首饰的小商店,当然商品质量如何只能靠个人运气和眼力了。偶尔走运了,用低廉的价格买到中上档次的商品也不无可能。
永林大街的另一头通向一条大马路,斜对面便是丽和广场,古董街和广场周边有很多餐饮店和地道小吃,对于逛累了想坐下来喘口气,抑或打算吃饱喝够才开始行动的人来讲都是方便之极。
她们三个被一家卖古典小饰物的店铺吸引住了,久久不肯走。我无聊之下和她们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往前闲逛起来。我很少认真逛这条大街,屈指可数的两次都因为白天人太多,直觉要透不过气而中途往回撤。
走着走着,后面的街道逐渐空旷开来。或者说,大部份人选择在靠前的地方扎堆,而且临近街尾的商店有不少都提前关门了。
乌灯黑火的,的确让人提不起兴致走下去。
忽然,挟带着夜寒的阵风掠境而过,直扑在我面上,很冷很冷。虽然这边不像北方的城市那样,在十一月底就已飘起了漫天银雪,但近海城市的冬天却是被一股湿冷气流包围,春寒料峭亦不过如此。
转身准备对诗静她们说想去逛别的地方,却到处都看不到那三个人的身影。我一惊,赶紧掏出手机拨给她们。可是不管我重拨多少次,拨谁的号码,都打不通。我死死盯着手机屏的左上角,信号为零的认知让我冷汗直冒。怎么可能?刚才在塔罗牌店时明明有收到信号的,还是满格!
我焦急地往回跑,赫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问题是依旧不见她们任何一个的踪影。莫非她们没察觉我不见了就离开了?还是说她们打不通我的手机也在尝试折返找我?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一家卖镜子的商铺。门前摆着有一块一人高的古式铜镜,框边布满梨花木雕饰,左右各雕了一只似是凤凰的大鸟。奇怪,一般刻上神兽雕像的,不都是龙和凤的吗?怎么这块古镜会雕两只凤凰在上面?
稍稍把视线从梨花木雕饰上移开,我看到了自己的镜像。但随即,我不由自主眯地起了眼睛。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个人,那人一身玄青绣花罗裙银发如瀑。他雕塑似的伫立在街道中间,背景漆黑,只有前方几家尚在营业的店铺灯光点缀着。真正叫我惊奇的是那人的四周,两旁的街道和房屋竟如被扭曲了一样东歪西倒。是这块铜镜摆放的角度问题吗?
一阵风凉飕飕的在我后颈刮过,一颗心快跳到喉咙顶。
仿佛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那人缓缓侧过了身,朦胧如在雾中的脸孔朝向了我,猫眼般的绿眸隐隐透着萤光。
我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