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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一一二、别君欲绝(二) ...

  •   沈茹月跟随流觞来到议事帐内时,诸位将领连同月国的几位战将都已在此等候,自无殇城而来的使者一见二人便面色焦急的将消息道来。
      据月国来使所言,月镇国将军季长风得知少主私下指使边境几位掌握兵权的诸侯王与肃国相助,一时暴怒,竟带着军队冲入王宫,把刀架在了少主的脖子上。
      眼下月国少主已被季长风挟持,且季长风放出话来,倘若那数位诸侯不收兵回月国便杀了少主,同时将他们视作叛国罪论。
      “季长风已然是丧心病狂了啊!”不等来使说完,月国的几位将军已齐齐跪下,向沈茹月和流觞恳求:“求女王陛下,肃王陛下救救少主,救救月国!”说完更是以额触地,磕得砰砰直响,面上悲恸之情已不自胜。
      沈茹月心下不忍,忙叫他们起身,然而那几位将军都是忠君之臣,听闻月国少主被囚,早已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皆言倘若女王和肃王不应下前往解救月国之事便长跪不起。
      提到月国少主,沈茹月眼前恍然出现那个身子羸弱的纤柔少年,如此孤弱无助如他,眼下在那奸贼的威逼之下又该是如何难熬。
      她又想起他一脸期冀唤着自己王姐的样子,虽唤的不是自己,但恳切的姐弟之情却是历历在目,仿佛那一瞬间自己果真与他血脉连心。
      如此思来,倘若他果真丧命贼手,沈茹月唯觉自己心下难安,可又想起沧、肃之战正如火如荼且难得的顺利,倘若此时撤兵岂不是白费了早前的一番心思,于是只得侧头看向流觞。
      此刻的流觞却陷入沉吟,许久才开口,却是询问众将的看法:“眼下之情形,诸位将军怎么看?”
      “禀大王,末将觉得我方不可在此关键时刻调离兵力。”一位满面沧桑,气度却坚毅的将领率先向流觞拱手道:“而今与沧国之战形势大好,虽不知是何缘由沧国世子一再弃战局于不顾赶回毓城,但可知毓城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至于此。季长风此时发难多半也于此有关,他以月国少主为质为的就是令月国援兵撤离,削弱肃国势力,倘若我方这样做岂不正好落入他的圈套。”
      这位将军话虽无情,但剖析之言却直指根源,沈茹月不禁为月国少主的命运忧虑,却又觉他说得在理,忍不住蹙了双眉。
      月国的几位将军却没有她这般冷静,纷纷站起身来与之据理力争,直言月国少主听闻肃国有难便急忙派兵支援,而今自己陷于险境却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实在让人心寒。
      肃国的另外几名将军却不认为如此,又与之辩驳起来,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将这战局争论直推向沸点。
      更有一名月国将领情急之下拔出腰间佩剑,怒言:“倘若肃国不顾,我等也绝不会放下少主不管,我等即刻便启程回月国,与那季长风拼个你死我活。”
      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尖,沈茹月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转念又想若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自己这一方先起了争执,岂不叫敌人趁虚而入,于是想也不想,壮着胆子便对那几面月国将领导:“尔等放肆,肃王面前齐容你们兵戎相向,你们置本王与肃王于何地?”
      见始终不曾开口的沈茹月忽而拿出这般气势,那名拔剑的将领果然被她的虚张声势镇住,竟默默收剑回鞘。
      沈茹月见众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便又安慰道:“月国既然与肃国为盟,肃王就不会置盟友于不顾,我等现下在此商议就是为了寻得一个万全之策。诸位若是一时冲动凭一己之力杀回月国,如此以寡敌众,莫说救回少主,只怕自己也成了剑下冤魂,况且……”沈茹月顿了顿,终于还是将谎话圆下去:“况且少主亦是本王亲弟,本王怎会不比你们心焦?”
      她这一番话说来,竟说得在场众人一片寂静,没有人再开口,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候流觞的决定,而流觞却稳坐榻上,对着面前的地图陷入沉思。
      沉默中的每分每秒都令人无比难过,流觞却沉吟了许久才终于说道:“本王已决意,明日举兵向无殇城进军,除了袁将军携少量精兵仍驻守西陵等三座城池,其余全部撤离。”
      流觞说完却又引起一阵哗然,唯有袁乾毫不犹豫的领命,其他肃国众将皆不明所以,声声疾呼:“大王三思!”
      然而流觞的专横他们亦是十分明了,所以当他心意已决,宣布议事到此结束时,纵使不少将领仍摇着头,却也不敢多加辩驳。
      得知月国少主有救,沈茹月亦在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实在不明流觞放着到手的沧国城池不要的用意,于是待众人散去,才扯了扯流觞的袖角问其缘由。
      流觞于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与她解释开来:“季长风之所以毫无顾忌的挟持月国少主便是他料定本王不会放弃沧国城池,yu以此分散兵力,助沧国解燃眉之急,同时为日后沧国的反击增加筹码,此其一。倘若本王不允相助,则必然与月国少主决裂,正中了他的离间之计,此其二。从方才看来,即便本王不允解救月国少主,那几位月国诸侯也不会置之不理,必将调离月国军队,使我方势力削弱,此其三。所以无论自何处分析,本王都要与季长风之设想背道而驰,以袁乾驻守西陵,并使之虚张声势,暗里调动全部兵力至月国攻城,打他个措手不及。”
      沈茹月被他说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间更是对流觞刮目相看,过往只知他暴虐成xing,却不知这瀛江霸王也不是徒有虚名,于是拱手,由衷叹道:“大王英明,想必月国少主日后也会感此恩情。”
      岂料流觞却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为君者,需不欺于臣、不欺于民、不欺于邻,方能长久,本王既与月国结盟,自然要遵守盟约,然为盟者也不过一时之事,日后吞并月国也是必然。”
      沈茹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下也不免怅惘,正如史册所言,曾经强极一时的月国终究还是要成为肃国的囊中之物,这位月国少主也注定是末世之君,只能寄望这个来不及享受年少天真的可怜少年能有个不至于太过凄惨的下场。
      流觞不曾察觉沈茹月的暗自嗟叹,换了调笑的语调对她道:“方才那般情形,为夫便是想拒绝也不能啊,娘子好生厉害!”
      沈茹月被他说得一愣,才想起方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句“大王不会置盟友于不顾”竟是将流觞推到了不容拒绝的位置,不禁怨自己鲁莽,只得心虚道:“茹月也不过是借着大王的为命狐假虎威而已。”
      流觞却也不曾恼怒,一心只是逗她,便又将她揽入怀中笑道:“得此良妃共举盛世,本王甚是欣慰。”
      “对了,还有一事。”流觞忽然想起什么,又对沈茹月道:“此次无论是行军月国还是驻守沧国都凶险万分,裴姑娘再留在军中怕是不合适了。”
      沈茹月知晓流觞的估计,裴凌霜毕竟是相国唯一的孙女,即便相国对她在军中之事无甚反对,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流觞也不好交待,于是点了点头道:“话虽这么说,可她必定百般不肯……”她说着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应道:“也罢,我且试着劝劝她……”

      详细战略定下之后,流觞又一再同诸位将领强调了保密二字,此次行军之用意只在参与议事的将领之中知晓,出了议事帐则一概不许提及。
      待诸事安排妥当,大军定于隔日午时拔营出发。沈茹月自然是耗费了好些口舌才终于连哄带骗的让裴凌霜答应返回太邺。
      拔营那日,流觞派了数十名亲卫护送裴凌霜,裴凌霜却迟迟不肯上马,只是伸长了脖子在人群里张望。
      沈茹月知晓她不了却这心事是断不肯离开的,便暗自叫人唤来袁乾,岂知裴凌霜一见着他便扑过去哭成了个泪人儿。
      看着两人依依惜别的模样,沈茹月心下实在不忍,又庆幸遭受这别离之苦的不是她与流觞,于是叹了叹,正应了内侍,准备上马车,却见流觞骑着良驹至她身畔。
      他俯下身子于她耳畔道:“前路凶险,本该让你同她一起走,是本王无能。”语调间尽是无奈之意。
      沈茹月便握了他的手道:“纵使前路凶险,有大王相伴,茹月不惧。”
      似为她笃定的语调所惊诧,流觞忽然凝视她的双眸,一切不言而喻,他未再多说,只是默然回握了她的手。
      将那俊美无铸的君王看进眼里,沈茹月不禁自心底展露笑颜,即使明知战争无情,前路命运也未可知,此刻的她却觉得很心安。
      或许这就是爱人之心,即便明知前方等着自己的是粉身碎骨,可若能在相爱之人身边,就会变得义无反顾,仿佛是拥有了无尽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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