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8、第四节

　　钟弈俊一下子凑上去——地上躺着的北宫凭正双眼紧闭，一副痛苦的模样。
　　钟弈俊伸手一摸额头，“哇，好烫！”
　　发烧了？这可怎么办！
　　钟弈俊一下子忘记了之前的恐惧，注意力完全转移了。
　　可能石壁上柔和的灯光让人渐渐松懈了吧。
　　他立马跪下来，脱掉自己的衣服，想给北宫凭盖上。
　　但是……
　　“好湿……”面对北宫凭湿透了的全身，这样盖上去也不是办法。
　　给他脱掉好了。钟弈俊马上想到，于是迅速行动了起来。
　　从直身到中衣，钟弈俊一边脱一边检查伤口。
　　外伤不多，有些淤青，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内伤……
　　检查着检查着，钟弈俊突然发现…
　　皮肤真好。
　　又白……又细……就好像……喂喂我在想什么啊！！
　　他猛地甩甩头，很快将自己的衣服给北宫凭套上。
　　然后把他湿透的乌黑的长发从衣服中拿出来，细心地铺在一边。
　　在这时，他看到北宫凭的劲后似乎有一块青色的图案，模模糊糊的。
　　是瘀伤吧。钟弈俊想。
　　哎。这个北宫师弟在自己怀里这样乖乖躺着，感觉还真奇怪。
　　见北宫凭神色缓和了不少，钟弈俊也安心下来，环顾起四周。
　　这样几百年的地下室怎么会有壁灯？话说北宫凭又怎么正好在这里呢？被冲来的？……
　　不一会儿他就厌倦了。
　　“真困……”这样想着，钟弈俊注意到了自己手上北宫凭的湿衣服。
　　“这样湿着也不是办法呀……”钟弈俊展开衣服来。
　　诶……穿在他身上还不觉得，没想到他的衣服竟然这么小哦……好可爱，噗。
　　钟弈俊突然心生妙计！
　　穿上试试看好了！
　　正好也可以把衣服穿干！
　　太好啦！我真是太聪明了！
　　钟弈俊便开始折磨起北宫凭“娇小”的衣服来。
　　虽说其实也小不到哪里去……但是好不容易磨蹭上后还是紧紧的，袖子也短了一截儿。
　　好勒……钟弈俊松松领子。
　　嗯，感觉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钟君开始自己欣赏起来。
　　咦？袖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钟弈俊捏了捏衣服里，硬硬的，是玉？
　　于是他拿出来看，没想到还是一对。
　　两块白玉拼接起来，中间是一个完整的环，边上有些钟弈俊认不出的动物围着，想也就是些神兽什么的。
　　想不到北宫凭竟然还带着这些贵重物品，啧啧。钟弈俊把玩起来。
　　他不知道，在石洞门外，正有一双血色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这一切。

　　北宫凭睁开双眼，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自己的身下……是微凉的床铺，周围……床幔，屋梁，圆桌……
　　这里是哪里？北宫凭撑起身子，却觉得十分乏力，头钝痛无比。
　　一片静寂的世界里，只有窗棂透出的微弱阳光下颤动的尘埃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真实。
　　北宫凭对着这一切发了会儿呆。
　　没错，这里是自己的房间……是自己的，却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这时，远处传来渐近的足音，接着，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走了进来。
　　“啊……”北宫凭睁大双眼。
　　“凭儿，你怎么起来了，快睡下。”男人的声音温柔低沉，一身深紫色的衣衫配上端正的容貌，有一种微暖着实的安全感。
　　北宫凭愣住——这一切都太缺乏真实感。
　　“怎么了？”男人疑惑。
　　仍旧是那么温柔稳重。
　　北宫凭闻到他身上那股混着朦胧香甜的熟悉味道，心里一揪。
　　……这是真的嘛？眼前的男人给他一种又充实又遥远的暧昧感。
　　“躺下吧。”男人把呆住的北宫凭放下盖好，“我把药放在这里了，但是还很烫。你先睡着，我待会儿再过来喂你吃药。”男人的话不多，也不太会说，但是那甜美的笑容却…恍若隔世。
　　“……秦师兄……”
　　“嗯？”正要出门的男子回过身。
　　对，这里是梦，是自己曾经发烧的时候，秦师兄来看望自己……
　　“怎么了凭儿，怎么哭了？”男人着急道。
　　北宫凭却止不住哭泣。
　　“怎么了？……别哭了，乖哦……我在这里呢。”男人微笑道。
　　他厚实宽大的手掌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北宫凭的情绪才终于平稳了下来。
　　“嗯嗯，别哭了哟……别哭……”男人轻柔的声音仿佛萦绕着淡紫色的火焰。
　　好温暖……
　　北宫凭在被子里静静想到。
　　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被师兄守着。
　　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最终完全黑暗。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哦……”看到北宫凭终于停止了哭泣，钟弈俊轻抚着北宫凭微烫额头的手才放了下来。
　　“呼……”
　　方才北宫凭突然的哭泣，着实吓了钟弈俊一大跳。
　　是梦见什么伤心的东西了吗？听他在轻喊着什么师兄来着。
　　原本快干的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被他濡湿了。
　　……不过，北宫凭竟然也会哭，而且哭得那么伤心。钟弈俊盯着北宫凭的睡脸想。
　　虽然不是失声痛哭，但是更让人觉得可怜而毫无防备。
　　也许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冷淡的人？
　　钟弈俊理开他脸颊上柔软的发丝，轻触了下他美好白皙的脸颊。
　　要是一直都这么可爱听话该多好。
　　这样的小师弟要一只也不错，嘿嘿。
　　不过，秦师兄？没听过的名字啊。
　　钟弈俊偏着头。
　　易昶门各院之间的往来非常严格，只有在每年既定的交流和比赛期间才有所沟通，平时都是各自训练；钟弈俊这个例外不安分的人经常偷偷下山，也常暗地里和其他院的师兄弟切磋武艺，但是对方也得同样大胆不怕罚才行；况且天璇院的师父是个异常严格的人，钟弈俊惹不起。这样，虽然天枢院的自己对天璇院的事情并不太了解，但是排行靠前的几名师兄弟的名字和事迹好歹还是知道。
　　天璇院现在的大师兄是赵辰夫，排行老二的是个师姐，三师弟是北宫凭……
　　难道是已经出师下山的师兄？
　　钟弈俊最终放弃了没有结论的思考，视线回到北宫凭身上。
　　……喊着别的师兄就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对自己却天天凶巴巴的，钟弈俊突然有些来气。
　　“哼，反正我是不讨人喜欢吧。”钟弈俊叉起腰自语道。
　　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艺超群自由奔放（？）的自己在师兄弟姐妹中人缘还是不错的明明！
　　哎！
　　无聊起来的钟弈俊打着呵欠，自己也困倦地搭着脑袋，意识渐渐飘远……

　　不知睡了多久，钟弈俊被一阵寒意惊醒。
　　是太冷了吧，毕竟穿着湿衣服。他想道。
　　周围还是和睡前没两样，空旷的石厅，微弱的烛光。
　　自己还要在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待多久啊……
　　正在钟弈俊心里毛毛的时候，突然，门口闪过一个黑影！
　　“谁？”钟弈俊猛然清醒。
　　黑影不动。一会儿，才缓缓从石门后出来——
　　血红的大眼睛，异常瘦削的身材，还算能蔽体的污损的衣衫——面前站着的是个诡异的小孩子。
　　钟弈俊吓了一跳，但小孩儿清澈好奇的眼神让人在意。
　　“你……你……”
　　“我……我是……”小孩儿开口道，声音清澈，却有些撇腔，“我不是坏人……”
　　“？”
　　“大哥哥……是人类吧？”
　　唔哇！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对、对不起……因为我、很久没有见到人类了……之前，看到这个大哥哥在水里，本、本来想去救他的……”小孩儿泫然欲泣，一脸愧疚，瞬间让钟弈俊放松了警惕。
　　北宫凭的伤口难道是他弄的？所以才过来道歉……？
　　“你说你很久没见过人类了，难道你是……”
　　“我、是住在这里的小妖精。”绯红的眸子一眨一眨的。
　　“诶，小妖精？”
　　“嗯，我是蜘蛛。”
　　“哦~？”钟弈俊来了兴趣，细细打量着走到面前来的小孩儿。
　　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对不起！但是…我想让、哥哥过来看一下……”小孩儿扯起钟弈俊。
　　钟弈俊看看怀里的北宫凭——呼吸平稳，脸色也好了不少。摸摸，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
　　稍微放心了点的钟弈俊轻轻放下北宫凭，跟着小孩儿到了另一个门洞里，那边也有微弱的灯光。
　　原来灯光是他点的。钟弈俊想。
　　“大哥哥应该……懂。”小孩儿稚嫩的声音有些结巴。
　　来到洞内最深处，钟弈俊的面前出现一排枯草。
　　非常干萎，似乎一碰就碎。
　　“这是？”
　　“是花…太阳花……”小孩儿蹲下身去，刨开枯草下的灰尘杂物。
　　“太阳花？”钟弈俊仔细一看，枯花似乎有些小野菊的形状。“种在这里吗？”
　　小孩站起，纯洁的大眼直射钟弈俊。“种在这里……不会开花吗？”
　　“呃……”
　　“之前……我的朋友来刚种上的时候……还开了花的……”小孩失望道。
　　“但是……”都已经这么枯萎了。
　　“后来，他、没有来……花就越来越枯，再没有开过了。”小孩蹲下，对着枯草如数家珍。
　　“应该、应该还能开吧……”
　　“真的吗？！”小孩立马笑逐颜开。
　　钟弈俊移开目光，“也许……也许移栽到有阳光的地方……”
　　“阳光？”小孩一点茫然地盯着钟弈俊。
　　哎……没办法，瞒不过去了吧。
　　钟弈俊蹲下身，对着小孩道：“这种花啊，它要种在有阳光的地方才能开的，在这么黑暗的地方是开不了花的，嗯？”
　　“有阳光……才能开……？”小孩呆呆重复道。
　　“嗯。”
　　“啊！”小孩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内室跑去，一会儿，拿出一张折成结的纸来。
　　“这个！能不能帮我……”小孩将那个类似信件的东西交给钟弈俊。
　　钟弈俊疑惑地接过，那纸张非常古旧脆黄。
　　“……在北关……朝、朝林村……小蒙……和我差不多大……我……好担心、好担心……”小孩一个劲儿费劲地说着。
　　差不多大……七八岁？“哦，是要交给他是吧？”
　　小孩猛点头。
　　北关？正好我和北宫凭也要路过呢。“好的。”
　　“谢、谢谢！”小孩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但是……你不亲自交给他好吗？”钟弈俊将发黄的信揣入怀里。
　　小孩摇摇头，“我、我不能出去…我…不能…太、太阳……而且妖王大人……会生气，别的妖怪，也会生气。下级妖怪…不能随便走出、自己的地方……”
　　当妖怪也还这么麻烦啊。
　　钟弈俊笑着摸摸小妖怪的头发，“好的，一定会帮你带到的！等你朋友回了信，给你送过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