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襄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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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女子安静地听完他们所求，秀致的眉微微拧了拧，犹豫片刻摇了摇头：“非是凉姬不愿相帮，实是这鲲鳞于我亦十分重要，不能相让。两位少侠请回吧，对不住了。”
她这样拒绝在意料之中，玄霄和夙莘也不算多失望。他们一进这院落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苦涩药味，再凝神打量凉姬，便不难看出她虽唇上点了淡淡胭脂，面上却苍白异常，眼底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青灰色的死气。
凉姬似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倒也无甚恼意，似乎早已习惯了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是了，她这样的美人，即便默然无声，也是众人瞩目所在，只怕再露骨的眼神都早已见过，像他们这样小心翼翼地瞟两眼能算得上什么？
玄霄向她一颔首：“那在下便与师妹告辞了，打扰夫人多有歉疚。”
“不必，两位且走好。”凉姬低眉微一欠身，姿态娴熟而曼妙。
出门走出一段，夙莘拉了拉玄霄的袖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女子。像雨后初晴枝头缀了露珠的红杏一般，娇柔艳丽地让人心颤。”
“我们还是离这位凉夫人远一些的好。”玄霄思忖片刻，同她道：“你观她与身边侍女，不经意间的礼仪姿态皆同巢湖其他妖怪格格不入，倒像是从别处迁居至此。她二人小心翼翼地掩藏行踪，必是在躲着什么颇难对付的人。今日想来，若非迫切需要得到鲲鳞，那个叫铃儿的小鲛人决不会到集市上来抛头露面。你我不过过客，这些精怪的是非还是能避则避吧。”
夙莘点了点头，走到巷口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好看的凉姬，她似乎重病缠身活不久了呢。
（二）
他二人在巢湖得不到鲲鳞，便想着法儿打听巨鲲之后的行踪，终于用玄霄腰间一块琅琊碧玉佩子从那拍卖行的老乌龟精那里换的了一个消息：鲲殿两年前离开之时似乎提到要去东海会一会老友敖广，可能便是向东面去了。
玄霄和夙莘此时再无旁的头绪，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一路沿水向东寻去。
天下偏有这样的巧事儿，他们刚下到应天府，便在戈江口看到了一张熟人的画像——那样秋水玉容的一张脸，但凡见过的人绝难忘记。那是凉姬。
玄霄和夙莘挤过层层人墙，目光快速掠过官府公文上的几行字：原来是东海老龙王座下神骁将军梁亦丢了府中姬妾襄氏，寻人的檄文居然从东海一路贴到了几千里外的丹阳湖。
夙莘喃喃道：“原来她叫襄姬而非凉姬，怪不得那日那尾鲛人叫她襄姐姐。”
她话音未落忽被一人拽住肩膀，夙莘一僵，利落地抓住那只手，想将那人过肩摔在地上。可使劲一扭身后的人却纹丝不动，身边又有数名灰衣的男子包抄过来与玄霄斗在一处，她刚想将火精剑拔出臂膀就是一阵剧痛，被身后人毫不犹豫地卸了一只胳膊。
“若还想活命，便让你那朋友住手。”男子冷冷地吐息响在她耳畔，他语调平静，却让人心底无端生出寒意。
夙莘咬了咬牙，见玄霄与那四人僵持已久，知道再拖下去他身上的阳炎许是又会发作，落于下风不过早一刻晚一刻的事，当下对他传音道：“师兄住手吧。我们……且去看看他们要做甚。”
（三）
玄霄和夙莘之后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一处院落。刚刚挟持她的男子将她拖到大堂一侧的椅子上坐好，缓缓走到上首。
她终于看清楚他的模样。
这个人威武高大，眉如剑锋，鬓似刀裁，寒眸点漆，一身藏蓝色的窄袖深衣，他眼中半点温情也无，此时却透出几分焦躁。
“襄姬在哪里？”他眉头微微皱着看向他二人，目光如岩下电。
玄霄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并不搭理。
那男子眉头皱得越发深，片刻垂下眉眼，低哑补充道：“在下东海梁亦……内子离家日久，我实在担心，望二位能告知她的所在。”
夙莘想起襄姬在巢湖深居简出，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轻声道：“我想……她并不愿意见你。”她瞧着梁亦皱起的眉眼，想——这个人同襄姬，他们皱着眉的神情倒有一股说不出的相似。
梁亦神色微黯，出口的话却陡然严厉：“二位今日已到得此处，那不说也得说！二位自身安危要紧，我夫妻二人的事却与你们无甚相干。”
玄霄抿唇不语，神色冷肃，他们当日冒冒然跟随那小鲛人遇见襄姬主仆二人，已是自作主张，今日自不可再透露她们的行踪，给她们招去祸患。
梁亦见状眸中阴霾渐盛，在屋中踱了几步，忽地冷哼了一声：“二位不说，本将却未必查不到。你们并非我水族中人，到哪儿都显眼的很，我只消查查你们近日都到过哪些地方，一个一个排查过去，总有找到的时候。”
（四）
三日后的清晨，居巢城内难得有阳光穿透水面，七彩的波光粼粼。
小巷尽头的简陋石屋里，襄姬和衣躺在床上，长长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她神思昏沉却迟迟未能入眠，夜明珠在墙上投射下光怪陆离的水影，可是天光渐亮，这景象便慢慢暗去了。
七日前她同铃儿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此处，临走她却突然扶着门框呕出一口心头血来，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至此她方信，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得像纸扎一般，生命走到了最后一步，再经不起颠簸。
门外“哐”的一声，陶瓷的药碗砸在地上。
“将、将军……”。房门猛地被推开，襄姬支起身子，眯着眼看那个宝蓝色的身影。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她软了眉眼，脸上挽出一个轻柔的笑：“你还是来了。”
梁亦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大步走进来，似携着风雨之势，他的外袍上尚有森森寒意，一把把她揉进怀里。
这样沉默了很久，襄姬终于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僵硬的身体，她把头倚在他肩上，轻声道：“梁亦，能在最后这几日看到你，我其实很开心。”话未完，一滴泪便沿着她微微上挑的眼角突兀坠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襄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