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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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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从薛若卿吞吞吐吐的言谈中,向少悠知道了那些个肮脏的买卖,但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坐到狭窄的吃饭用的小方桌前,打开课本,默默开始复习——马上要高考了,一刻都松懈不得。她并不关心那个买她的男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自己之后会被养在哪里,她今后的人生会变得怎么样;何况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无力去改变一切。
薛若卿看着少悠在昏黄的灯光下认真做物理题的情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刚才她将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对少悠说明白了,本以为她会哭会闹或者会指责她甚至辱骂她,但少悠的态度一如往常的平静,仿佛不过是听了个不好笑的笑话。虽然宁肯少悠情绪激烈一些,那样她心里会更好受一些。薛若卿呆呆的站了一会,还是决定出门继续去老地方玩牌。
许久,干净的作业本上,有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掉下来,晕开了那蓝色的钢笔字,述说着难言的悲伤和苦楚。
很快,考验高三学子们十来年寒窗苦读成果的高考来临了。
那两天,少悠顶着火热的太阳独自赶赴考场。她提着简便的考试用具,看了一眼在考场外苦苦等候的学生家长们,淡淡一笑,心无旁骛的走进了考场。她原本也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命运也许可以由自己可以把握;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不过是个笑话。不,也许,这场高考,是改变她人生的一场契机。
两天的高考很快结束了,薛若卿照旧沉醉在麻将和赌博中,根本无暇去关心少悠的考试成果。或者,她根本连少悠参加了高考都不知道——少悠悲哀的想。
高考结束后,高三学子们都在紧张的进行估分,少悠也不例外。这次的考试整体上比较难,数学考的差强人意,但文综还是发挥的不错的。少悠很开心,不管最后的成绩怎么样,她都会填报省外的大学,好名正言顺的离开这个城市。她甚至都想好了,她要申请助学贷款,然后在大学期间拼命兼职打工,只要实现了自力更生,那么就不用怕那些马上就要发生的肮脏事了。
这次向少悠狠了心,绝不要帮薛若卿;或者,她只要出卖几回身体就好,毕竟在外省念书,这样的机会也不多。这是她第一次下了如此决绝的狠心,虽然对母亲还是有感情,但是她无法接受母亲“卖女”的行径。她之前面上的平淡之色,一方面是对这件肮脏事儿的不屑,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自己因此而受到干扰以免影响了考场的发挥。她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真正属于自己的、没有打骂、没有阴谋的生活,能够自己主宰的生活。
半个月不到,就可以查高考分数了。少悠的班主任在第一时间帮她查询了高考分数,并很快通知到了她。在填志愿时,她果断填报了省外的一所师范大学。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生日到了。
18岁的生日那天,秦仲廷为向少悠举办了小型生日宴会,这是在离开京城后少悠再也没享受到过的生日庆祝会。但这个久违的生日,却成了她一生的耻辱。她在以后很长的一段年岁里,都刻意去遗忘和隐瞒着自己的生辰,不愿再想起。
那是填完志愿的第八天,少悠忐忑了好久的心终于有些安定下来,她开始迫切的等待着录取通知书;同时,也暗暗的琢磨如何以最淡定和冷静的态度面对这场蒙上了一层靡靡之色的生日会,以及如何面对那个“买”下她的男人。那一定是个中年胖男人,满脸油腻,鼻子通红,发际线深深的靠后,梗着脖子挺着肚子,然后色迷迷的看着她——哦,要是跟这样的男人共度一夜,那该是如何的令人恶心啊!每每想到此,少悠都不禁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她只能紧紧抱住自己,安慰自己这样糟糕的经历虽然很难熬,但一定会过去的,独立自主的新生活才是她追逐的目标。
与其说是生日宴会,更不如说是正式卖身。向少悠穿着剪裁精致的白色小礼服,无肩的设计令她露出了胸前大片的肌肤和锁骨,看起来格外清纯和诱人;而膝上的包臀设计则展示出了她线条优美的大腿和小腿。她踩着一双高达7CM的白色玫鱼嘴鞋,鞋尖的位置缀了朵玫瑰花,跟小礼服很是协调。这套衣服是媚姨送过来的,媚姨还交代三姑说这是她亲手挑的,三姑更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让少悠在宴会上看起来高贵大方又不失动人姿色。
少悠紧紧用修剪的圆圆的指甲抠着手心,努力让自己不颤抖。思绪也同时开始游离,想起十二年前的六岁生日那天,父亲给她买了生日蛋糕,一家人团聚在一起,齐齐和她一起吹灭蜡烛。爷爷送了她一套精装的《资治通鉴》和《资本论》,希望她从小就能接触这些高深的知识;母亲送了她一把新的名牌小提琴,替换掉了她用了很久的儿童小提琴;而父亲则送给了她一尊水晶天使,附着张卡片:少悠,生日快乐。你要勇敢。——父向良启。
你要勇敢。
一直不明白,父亲怎么会给才六岁的自己寄予如此悲酸的祝福,但这句话一直是这么多年来支撑少悠努力活下去的勇气。在那些孤寂寒冷的深夜里,默默流泪的她,只能靠在心里拼命念这句话才能让自己没有那么无助和无望。
少悠念着这句话,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想起自己填报的志愿,想起马上就能拥有的自由,不禁又有了些勇气和力量。她抬起头环视着众人,三姑正跟在媚姨身边笑的花枝乱颤,不停附和着媚姨的每一句话,并不时向对面秃顶肥胖的中年男人抛送着媚眼;母亲倒是没怎么跟别人去瞎参和,只是呆呆的坐在角落里喝着酒,没有向少悠这边看一眼;在场的那些男人和女人们都带着假面具在演一场看起来很豪门很高贵很上流世界的戏。这是一个多么离奇而搞笑的场合啊,充斥着虚伪、媚俗和肮脏,人人都在演戏,而自己不过是个笑话以供他人以后好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她随手拿起一个高脚杯,淡黄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映射下透着点点风韵;透过酒杯,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变形,他们虚伪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夸张,嘴角的弧度甚至上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整个屋子都扭曲着。
切蛋糕的时间到了。这个时候,秦仲廷终于出现了。他推开门大步的走进来,顿时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他穿着考究的三件套黑色西装,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洁白浆挺的白衬衫,光亮的皮鞋稳稳的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晰的脚步声——虽然他经历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但在他身上似乎没有很疲惫的痕迹。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开心,眉心虽说没有层层皱起,可嘴巴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吝啬于露出一丝笑容。
向少悠看到风度翩翩的秦仲廷,脑子一片空白。她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那个买了她的金主,竟然是心仪的“他”。震惊之后是一片怅然和失望,可因为什么失望,她也说不清楚。于是从现在到生日会结束,一种莫名苦涩的滋味终于萦绕在她的心间,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秦仲廷看见呆若木鸡的少悠,微微一笑,走过来牵起那个傻女孩的左手,然后拉着她来到一张大桌子前,桌上是一只三层的慕斯蛋糕,缀满了草莓、巧克力和奶油玫瑰花。没有什么吹蜡烛的环节,这在秦仲廷看来很幼稚——事实上,他觉得举办这么一场生日宴会都很幼稚,但为了做给众人尤其是老爷子看,又是种必须的过程。
秦仲廷举起酒杯,向在场的众人敬了敬,开口道:“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女朋友——向少悠的生日宴会,我先敬大家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在场的男人女人们也都纷纷举起酒杯喝下,并纷纷说些“秦总女朋友真是年轻漂亮啊”“向小姐好福气,有秦总这么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秦总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向小姐和秦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等客套话。
然后,秦仲廷握着少悠的手开始一起切蛋糕。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的手,纤细而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他理解为这是在紧张和害怕。毕竟是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啊,不过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让秦仲廷刮目相看了,原先他很担心这个女孩会中途失控或者大吵大闹,所以一早吩咐了几个壮汉在外守着,有什么不对劲就把少悠拖到楼上去。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切完蛋糕,在场的客人们重新开始了寻欢作乐的戏码,而秦仲廷也没有多看少悠几眼,撇下她去跟那群西装革履的X董、X总们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了。少悠只好坐在母亲薛若卿身边,低着头默默的啜饮着手中紧握的那杯酒,不敢去看周围人投注在她身上的复杂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