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31、第六章 誓约之梦

　　头很疼，赵轻蝉努力要睁开眼来，迷蒙中是一片烟雾缭绕。环视四周，是在自己的房间中。什么时候她回到了磬无别院？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她的印象中似乎应该到过外面，可是，去过哪里？又为什么事？她抱住疼痛欲裂的头，为何每一点回忆便是这般撕扯头颅的钻心！待痛意缓解，她紧紧抓住棉被，被子铺陈得十分严实，显然是有人细心整理过，床前的桌几上燃着一炉香，她闻出是清神醒目的麝香冰片。这别院中会有谁这样关心我，不会是管教嬷嬷，也不会是那些神情木然的打杂宫女。是谁？
　　“你醒了。”风吹起的布幡后现出一袭紫衣。“叶律？你怎会在这里？” 赵轻蝉大为惊讶。他浅浅笑着向她走来。“夜来风大，你怎可开窗歇息？若不是嬷嬷来告诉，风寒虽是小病，也不能拖延啊！”“嗯？”她半信半疑，管教嬷嬷虽不是什么凶恶之人，却是以严厉出名，平时断不会注意这种小事……叶律在桌几前停住，用手托住烟炉，再放入一些冰片。他埋头说道：“最近你为皇子的事太过担忧。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谈，”他明亮的眼在烟雾中尤其醒目，宛如闪烁的星。“轻蝉，你真的愿意在这冷宫中过去一生吗？只为了十一皇子。你就不想有自己的人生吗？”
　　赵轻蝉别过脸去，“大人，深夜在一宫女房中实不成体统吧！”她决意不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她最不愿提及的。
　　叶律沉默了一阵，慢慢地说：“如果我说，请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你会答应吗？”
　　她睁大双眼，惊呼：“这不象是你会说的话！你不是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这宫中求得生存，你不会去冒这个险！”言罢，她大笑起来。“我定还在梦中，只是这梦有尾无首。”思及心中疑惑，头又陷入剧痛。
　　“不是梦。我也似作了一个长梦。”阵痛中她听到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只觉面上微有凉意，她抬眼，叶律已离去多时。

　　赵轻蝉再见甄御医已是在五皇子的生辰宴上。说起这位皇子，真真正正是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圣上对他也不甚注意，平时多有冷落。据说大家正在为他祝贺双十生辰，频上贺礼时，他兴致上来竟然倏地掏出一条黑蛇来，要在众人面前表演，引起一场骚乱。五皇子的蛇骚乱中竟咬了旁边的十三皇子一口，这下好好的宴会更是混乱，琴贵妃急召甄御医。
　　宴会场地一片狼藉，赵轻蝉作为收拾残局的下人也被征召其中。只见十三皇子的面目渐渐发黑，在贵妃怀中轻微颤抖，口边已有白沫。十一皇子在一旁神情担忧地看着，突然作出一个让众人惊异的举动，他俯身撕裂五皇子的衣袖，用嘴去吸臂上的伤口。
　　琴贵妃径自呆征，赵轻蝉却感叹，少年武湛已经修成正果。真心也罢，作戏也罢，他已不是她想象中丧母哭泣的孩子。可是对他仍是免不了担心，她只盼御医快些到来。
　　甄御医匆匆的身影出现时，琴贵妃早已重整妆容，淡漠地说道：“看看这孩子吧！”说话的时候望着五皇子，那冰凉的目光让赵轻蝉也不寒而栗，毕竟是亲子，不至用这种浓厚恨意呀！五皇子早躲到一边蜷缩在角落里，抓着爱蛇，竟似担心它胜过自己，对琴贵妃的目光视若无睹。
　　“娘娘，多亏十一皇子抢救及时，小皇子只需服一剂药便可无碍了。”甄御医惊讶地看着十一皇子嘴边的一抹黑暗血迹，忙吩咐随从，“速为殿下备一碗清毒汤来！” 赵轻蝉悬在心上的石头此刻才落了地。默默念着，娘娘，她是否该劝劝皇子，若是他意已决，她又该如何？
　　一声怒喝，赵轻蝉自出神处回转，令狐琴儿正怒目而视，“娘娘唤你，你却心不在焉，是何居心！”她低头，“娘娘有何吩咐？”琴贵妃出乎意料地和颜悦色，“我要带康儿回宫。十一皇子暂由你照料罢！若有何闪失，唯你是问。”事态发展之快让我始料未及，更难猜测琴贵妃的心思，犹豫之时，只听得小皇子微弱的声音，这孩子一向温顺懂事，“轻蝉姐姐，湛皇兄最听你的话……”这样一来，她只得应声。

　　看着十一皇子饮下清毒汤，赵轻蝉彻底松了口气。白色玉碗移去后是一张调皮精神的俊颜，黑亮的明眸里跳跃着勃勃生气。此时除他以外只有甄御医和赵轻蝉在这里，他终是卸下武装面具了。
　　“皇子，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这些请交给臣处理。”甄御医真诚地说道，方正脸庞染上的那层愁思竟比前阵更浓。
　　“本皇子自有分寸，甄大人还是多关怀自己的心意吧！”十一皇子一番话显然意有所指，她惊呼：“皇子！”他怎可这样狠心揭开别人胸中的伤疤，如此一针见血想来也会引起钻心之痛。
　　十一皇子伸手拦住我，“姐姐你心系他人，可是他本人却毫无觉悟。纵使你们未曾告诉，我也从前几日的接触中略觉端睨。”少年霸气汹涌，甄御医默然，缓缓言道：“皇子所言极是，令臣信服。只是臣意终难决。”
　　赵轻蝉原想出语安慰，十一皇子笑道：“今日竟见到琴妃慌乱，看来康儿果真是她心疼之人。抛去繁华高位，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天下母亲哪有不爱自己孩儿的，皇子，辰妃娘娘也不忍见你目前的处境。”十一皇子自信地说：“这一年亏得在她身边，我也学到不少处事之道。我也决不会忘记今时胯下之辱。行事谨慎之外，当然还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转向甄御医，“大人，我知你无心权利。可是你最好学会忘记。今后本皇子不想与你有任何交集。”
　　甄御医点头，“知我者皇子，”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澜，眼光淡淡地平视，“我也想早日离去……”那种落寞，让赵轻蝉想起了那夜叶律的神情。也许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不愿为他人企及之处吧，哪怕轻轻碰触也会激起一番感触与伤心。只是这伤心处，人人都想独自舔舐，难道就没想过与信任之人共同分担？

　　须臾，甄御医合上药箱，“臣告退。”
　　一时间，面对那个看着长大的少年，赵轻蝉竟征征地再也说不出话来，还在不久前，她是如何盼望再见到他呀！
　　“轻蝉姐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十一皇子雪白的锦衣配上镶金紫红箭袖更衬出他的少年英气，于她，却是莫名的凉意，如户外萧瑟的秋风。“武湛无论作何改变，都是形势所迫，唯有在你的面前，永远只有真正的武湛。”
　　闻言，她愣住，低声念道：“只是短短两年，也可以让人这样改变？连我也……”十一皇子猛地拉住她的双手，“赵轻蝉也永远是赵轻蝉，你在我的心中，还是快语联珠的轻蝉姐姐。”她苦涩一笑，“快语联珠？现在的我连说一个字都要小心斟酌。唯有这双手还在我的身上，怕是哪一天，它也要不属于我了。” 赵轻蝉从他手中抽出手腕，低头看着。
　　十一皇子顿了顿，神态瞬息变换，少年老成地说：“姐姐近日要小心。与琴宫里最近有黑袍术者频频出入……”她惊呼：“岂不是与你中巫术有关。该小心的是你呀！”他摇头，“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有一次我见到司律大人与他同时面见琴妃，似乎在商议什么事。”
　　于她犹如晴天霹雳，叶律？叶律怎会与琴妃扯上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