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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锦衾寒(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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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皇后之后,一众新进妃嫔便可侍寝了。而最先得到传召的便是班贵人,白映华并不惊讶,班贵人才学、容貌皆是上等,得宠也是情理之中,班贵人接连侍寝三日,十分叫人眼红,如此之后,便只是召幸了一位郑美人,除此之外,就无有新人再被召幸。
映华并未有半点心急,只日日读书习字,如此静悄悄便已过了半月。是日天气晴好,皇后召众妃嫔于凤仪宫赏花,映华携芙芷姗姗来迟时,已听得御园中笑声阵阵,众莺莺燕燕已将御园围得水泄不通,映华依次行礼问安,只垂手站于班贵人旁,与班贵人一同赏玩那开的极好的垂丝海棠。
正默默时,听得舒妃开口道:“本宫最是喜爱海棠。”
映华与班水漪又见礼。
班水漪含笑道:“这海棠叶茂花繁,丰盈娇艳,与娘娘最相宜,难怪娘娘喜爱。”
映华只微微一笑,更觉班水漪说话之厉害。
舒妃只是淡淡,言语中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这宫中妃嫔众多,本宫姿容不过尔尔。何况,枝繁叶茂么……本宫入宫多年也未能有所出。”
映华见此,忙岔开话题道:“嫔妾曾读《群芳谱》,闻得‘海棠有四品,皆木本’,这四品是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不知娘娘宫中可有种植?”
舒妃听此才抬头,眼中略有赞赏之意:“贵人说的不错,本宫的长和殿中确有种植,两位妹妹有空可来一观。”
班贵人略显窘色,忙道:“是,嫔妾适才失言,娘娘恕罪。”
舒妃正欲回答,忽听得有人扬声:“到底是皇后娘娘最得盛宠,于这凤仪宫中又新加盖了御园,比那御花园还要华丽精致。”映华转头,见是段贵嫔,仍是那般出挑,竟穿了一身大红色,很是扎眼,生生把皇后和二位贵妃比了下去。
惠贵妃向来不满她,呛声道:“说到华丽,谁都比不得贵嫔宫中,陈设金碧辉煌不谈,这早早用冰便是我们比不上的。何况,皇上是体恤皇后娘娘体虚,于此加盖了一座形制和御花园一样的御园,段贵嫔莫非是不满皇上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段贵嫔闻得此话,并无不快,反倒含了一抹讥讽之意,“臣妾一应陈设、用冰也都是谨守宫规,若有超出,也是皇上所赐,也正如贵妃所言,是皇上对臣妾的一片心意,贵妃这般含酸捏醋,莫非是嫉妒臣妾得皇上宠爱,亦或是不满圣上裁决么。何况于我南诏,这般所费不过尔尔,何足挂齿。”
众妃听得这般自擂,俱变了脸色,一时间无人敢接话,皇后有些不愠,带了几分怒意道:“贵嫔,有皇上宠你是好,只是皇上素来崇尚节俭,你身为主位也要注意些,若叫人传了闲话出去,于皇上清誉也是有损。且本宫今日邀请众妃嫔赏花,本是美意,你一再得寸进尺,反倒搅扰众人,若再聒噪,本宫便要请你出去了。”
段贵嫔并不以为意,竟又道:“皇后娘娘就是操心太过才会疾风侵体,伤痛不断。”皇后尚未接话,却已见脸色更加难看。
舒妃朗声道:“贵嫔言语冲撞皇后、挑动六宫不安,在场之人皆是见证,本宫亦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替皇后娘娘回了皇上。”段贵嫔横刺了舒妃一眼,便静无声了。
皇后摆摆手,道:“本宫身子不济,此事不要宣扬了,今儿便到这里吧。”说罢,也不顾旁人,便由两个宫女搀扶下去。
映华不解,看向班贵人和舒妃,舒妃明白其意,携二人走远些,才道:“皇后娘娘素来凤体违和,当年生育皇四子时落下了病根,这不前些日子身子刚好就又忙于选秀之事,操劳过度,所以才会这般。”
映华点点头,与舒妃闲谈几句告了别,又见大红色的身影走远,一壁走,一壁对班水漪道:“段贵嫔怎得这般无礼。”
班贵人口中很是不快,“我父亲曾跟我说过,自大魏立国以来,便设有大公之位,任者多为当地附属国国主,位同亲王爵位,他们均拥兵一方,世袭罔替,身份极高,皇上也十分忌惮。段贵嫔这般无礼,一方面是因为南诏大公的缘故,另一方面,想必也有二人父亲的缘故了。”
她这般一说,映华方明白此事,还未入宫时,父亲曾谈过几句朝政,说是皇后的父亲内阁首辅宇文珹为首的一派,是主张废除大公制度的,难怪段贵嫔与皇后针锋相对。又闲话几句,二人也分道而行。
回到枍诣馆,已是黄昏时光,闲来无事,映华执了一卷《花间集》细细读来,如此读下来半个时辰,已是腰酸背痛,正命芙芷捶肩之时,见皇上身边的首领内监卢昱进了内室,紧跟着的还有白芷和一位年长的姑姑。
卢昱请安后忙喜滋滋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皇上今日召您侍寝,这是司寝的胡姑姑,胡姑姑会教您侍寝的规矩。”
映华不意如此,又惊又喜,道:“谢公公。”忙叫芙芷拿了包银子塞给了卢昱和胡姑姑。
卢昱又恭维几句,如此才告辞回延年殿。
沐浴后,胡姑姑便为白映华讲授侍寝的规矩,听得映华面红耳赤,听得姑姑所说,只连连称是,并不多言其他。如此听完,映华已是涨红了脸,芙芷看出她的尴尬,忙笑着让回了内室伺候梳妆,映华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感觉仿佛十分不真切,似乎自己的容色已与刚入宫时不同了,数月前还是在府中无忧无虑的小姐,如今便已是妃嫔了,与众妃分享同样的夫君,但她更害怕的是深宫寂寞,这种感觉在听闻有景元三年入宫的才人已有数年不曾见过皇上之后更加强烈。
芙芷似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小主姿容绝色,皇上必定念念不忘。”映华撇了她一眼,道:“我不过是中人之姿,皇上怕临幸之后便抛之脑后了,也只有班贵人那般的女子才会长宠罢。”
芙芷闻得言语中的不快,温言安慰道:“小主容貌并不在班贵人之下,小主若真担心,只记得老爷夫人的嘱咐便是了。”
回转至入宫前夜,父亲母亲对自己只道了“明哲保身”四字,映华何尝不明白,只是她心里,总是渴望君王的爱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于她来说太过珍贵。
“小主只要在宫中平安欢喜,便是让老爷夫人如意了。”芙芷虽看透了她的心思。
映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自己不甘心,不仅平安,更想让父亲母亲为我骄傲。”
芙芷轻轻为她梳头,微微一笑,“小主素来心气高,无论怎样,芙芷都会陪着小主的。”
二人相视一笑,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