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后宫女子的十年》犹持颐

3、锦衾寒（二）

　　不过多时，便有轿子抬了映华去延年殿。延年殿历来是大魏皇帝居住的寝宫，妃嫔侍寝也是在此，若说皇后的凤仪宫是华丽大方，延年殿便是巍峨高耸，在晴好的夜空映射下，顶上的脊兽更加显得神采奕奕、流光溢彩。
　　映华轻轻踏下轿子，一股春风扑面而来，虽说已是春日里了，但京都的夜晚仍有些料峭，她紧一紧自己的斗篷，踏上汉白玉台阶，独身走进延年殿的东侧殿，卢昱见此忙迎上来，殷勤道：“皇上在里面，小主进去便是。”
　　映华点一点头，深吸一口气，正欲推开那似有千斤重的门，见门前高悬着“勤政亲贤”的匾额，心中更觉紧张，深深的推开那扇门，见那明黄色的身影坐在榻上，映华忙行礼如仪，一切无错。
　　“来朕身边。”皇上淡淡道，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映华莲步姗姗行至他跟前，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硬，愈发觉得难受，但又不敢轻易挪动，待坐定，只闻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再也动不了半分。
　　她能感受到皇上和自己的呼吸以及他的注视。
　　“怎么，你很害怕？”
　　映华摇摇头，怯生道：“皇上九五之尊，威震四海，嫔妾见那匾额更是觉得皇家威严不可冒犯，因此更是敬服。”
　　皇上莞尔：“威严是好，只是一味威严，便是死气沉沉了。”
　　映华见皇上微笑，心中也顿觉轻松些，但又不敢太过放肆，于是小心接话道：“皇上坐拥天下，后宫佳丽三千，明艳活泼之人不在少数，俗话说美人如画，有这些美人陪伴，死气沉沉便可一扫而空。”
　　皇上一嗤，啜了一口茶，道：“朕身边的美人是不少，可当真论起明艳活泼，倒是少的可怜，何况，段贵嫔之流，如今也都成了泼辣之人，也是当真叫朕头疼，倒是你……”皇上又细细打量映华，“你这份恬静稳重，又不失活泼天真，朕倒是喜欢的很。”
　　映华不意他如此说，羞红了脸道：“皇上谬赞，嫔妾不敢当。”
　　皇上眼中含了笑意，轻轻抛出一句：“皇后今日召集众妃嫔赏花，那日你也同在，你觉得段贵嫔此举如何？”
　　“嫔妾愚见，皇后对外是国母，母仪天下，理应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对内是中宫，掌管六宫，统御妃嫔，亦是后宫女子之表率。因此于宫规，妃嫔需要敬重皇后，于礼，也自然要勤谨侍奉，不得有违，所以嫔妾以为段贵嫔此举很是不妥，不仅于情于理不合，还伤了皇后爱抚六宫之情、驳了女子表率之尊的面子，再往深说，便是有负皇上龙恩，如此，使六宫不安。”
　　皇上点点头，眼中尽是赞许之色，道：“说的不错。惠贵妃和舒妃今日曾来见朕，要求朕惩处段氏，你以为，朕是否该罚？”
　　明明是还有些冷的春夜，映华却觉得身上冒了汗珠，已是汗津津的，略一思索，道：“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偏私，嫔妾不敢置喙。”
　　此话一出，皇上兴意更浓，却执意叫映华谈一谈，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道：“治理六宫，嫔妾觉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贵嫔的确有错，可若惩治过重，传出去便会有伤皇家体面，若是过小，则会令皇后和众多姐妹寒心，如此看来，小惩大诫最为合适，禁足或是抄书便可。”
　　皇上颇带了赞许之色，“朕不意你竟有一份稳重在，颇具管家之才。”映华只是笑笑，便再无话，二人只互相注视着，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离皇上这么近过，皇上俊朗的眉眼在烛光下更是夺目。
　　这时，皇上起身吹掉了两只蜡烛，对映华道：“歇下吧。”又执了映华的手，走向床榻，又拉起了帷帐……
　　如此，一夜良宵。
　　翌日晨起，见映华起身，芙芷忙向前，喜滋滋道：“恭喜小主承宠之喜。”映华又羞又喜，问了皇上的去向，原是早早的就去上朝了，映华竟觉得有些失落，未能一早便见到。
　　芙芷不觉，一边服侍着洗漱，一边道：“皇上吩咐了，让小主睡足了再回自己宫中，皇上对小主很是体贴呢。”
　　映华会心一笑，想起昨夜床笫之事，更觉得羞，便不再去想，一径由着芙芷为自己梳妆。
　　“还有一事，皇上今早晓谕六宫，段贵嫔冒犯皇后，禁足一月以示惩戒。”芙芷不解，又道：“奴婢倒觉得处罚很是不痛不痒呢，奴婢瞧那段贵嫔很是嚣张，若是降位才来得痛快呢。”
　　映华一惊，未想到皇上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说与了芙芷，芙芷更喜笑颜开：“皇上是真心喜爱小主，否则也不会问询小主的意见，恐怕已经与小主交了心。”
　　映华羞得很，装作去拧芙芷的嘴，嗔道：“这般油嘴滑舌，真是半分老实也没有了。”又敛容道，“只是这般议论的话不许再说了，若被谁听去了，倒要生出许多事来。”
　　芙芷点点头，不再多言。
　　待回至枍诣馆，见馆中已堆满大大小小的锦盒，白芷上前行礼道：“今儿早上，皇后及二位贵妃、舒妃、淳贵嫔、班贵人等都已送来了贺礼，恭贺小主侍寝之喜。”
　　映华点点头，道：“芙芷，白芷，你们先替我去谢恩，我现下乏得很，歇息半日我再去亲自谢恩。”二人称了是便退下了，映华只觉得困倦，躺在榻上不消一会儿便睡着了，待再次醒来，已是午后了。
　　一觉醒来，倒觉得神清气爽，叫来了芙芷，芙芷嘴角又衔了笑意：“小主可醒了，皇上中午来看过小主呢，只是见小主睡着，因而吩咐了不许吵着小主，还留下话说晚上来陪小主用晚膳。”
　　映华更觉羞涩，忙用被子掩了脸，芙芷也笑颜尽展，捂嘴笑道：“看起来，皇上是真心喜欢小主呢，不仅对小主十分挂怀，更是亲自来殿中用晚膳呢，小主可要比过班贵人去了，她虽接连侍寝三次，倒也没和皇上同桌用膳。”
　　想到此处，今日段贵嫔禁足，想必多多少少也会影响班水漪，她如今春风正盛，想必会伤心罢，如此，映华柔声道：“待会儿你去请班贵人来我这里，再去御膳房拿些她爱吃的点心。”
　　又拿起一只锦盒，“这是新制的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你拿去赠与班贵人罢。”芙芷忙拿着去了。
　　不多时，班贵人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