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APTX不是毒的二三事》晨昏见星

27、26

　　对于斯诺避开了附近较大的集中商业区这件事，赤井秀一没有提出疑问。
　　两人下了车，在这座偏远些的小型商业街门口，看见了一大群人与大量玫瑰，不约而同的、讶异的停住了脚步。
　　“情人节，仪式感……”斯诺恍然，“还真热闹啊。”
　　离开日本后的多数节日斯诺都在医院渡过，而过去在日本，第四实验室的女性研究员们会要求黑衣保镖带来巧克力与模具，忙里偷闲将之做成自己心仪的造型，当然那通常都是义理巧克力，也因此最后这总会变成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员们共同的派对，无论男女一同享受难得的清闲——除了斯诺的工作狂父母。

　　斯诺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还差了许多，至少除了圣诞节以外，他没有刻意调查各国过的不同节日与不同习俗：“这边没有送义理巧克力的习俗吧，也没有所谓白色情人节的说法？”
　　“没有。”赤井秀一虽然对节日从来没有兴趣，好歹是知道美国的习俗大多与英国相似的：“通常是情侣间在情人节这天互相准备礼物吧，或者为了告白。”
　　“礼物……”斯诺对绝大多数节日的印象都停留在研究员们的休假、故事里偶尔的提及与自身无尽的研究中，就连圣诞节与新年他那一家子都不会参与互换礼物的环节，是名副其实的社交绝缘体。
　　他对着街上贴着特卖标签、剪去了根系的娇嫩红玫瑰眨了眨眼：“好吧，是很浪漫没错吧。”
　　只是缺少了些实用价值。

　　意识到斯诺可能没见过这阵仗，赤井秀一偏了偏头：“想要吗？”
　　“嗯？”
　　“礼物。”
　　“你当我是谁，”不确定赤井秀一是不是在展示自己的英式冷幽默，顶着卡尔森·加西亚容貌而不由得沾染上他说话坏习惯的斯诺尝试着回以玩笑话：“想送我花的话，至少得是能用来研究的品种吧——不。”
　　见赤井秀一开口似乎当真想问哪些花值得研究，斯诺赶忙阻止：“开玩笑的，我不需要。”

　　两人找了家快餐店用热狗打发掉了午餐，到电影院门口，三下五除二的选好了片子。
　　毕竟选择很少，影院只排了几部爱情片与动作片。
　　拒绝了被竭力推销的情侣套餐——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才不介意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两名男生呢——他们带着一桶爆米花与两杯可乐进了场。
　　进场时间早了些，不远处一对新婚夫妻请了假出来过节，好像两三个月没见面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对话内容全进了斯诺的脑子。

　　那是一部充斥着夸张枪战与爆炸的动作片，比斯诺自身经历可要惊心动魄的多。
　　他吃了小半爆米花，喝了半杯可乐就阖眸开始小睡。
　　剧烈的打斗声响没能打扰他分毫，等到片尾，观众们陆续起身，斯诺也同时睁开眼来，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可乐。
　　两人随着观众们一同离场，那对安静了一整场的新婚夫妻跟在后面回忆着剧情：“演员是……是谁来着，演过超级英雄的那位……”

　　斯诺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个名字，也不在意他们能不能听见。
　　赤井秀一倒是听见了：“他出场前你就闭着眼，还能知道他们在说谁？”
　　“嗯。”
　　“你好像单凭听力就分辨出陌生的说话人。”
　　“针对训练过，不算困难。”
　　有一句没一句的胡乱聊着，两人走出电影院，拐去超市。

　　进门前，斯诺脚步微顿，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那对夫妻待在一辆白色皮卡车边上，被一名酒红发色的男性拦住了，没聊几句，三人开始争吵。
　　赤井秀一也注意到了，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外人不好插手。

　　“按照侦探小说大纲，”斯诺看了一会儿，“争执过后接下来就该是一尸两命、凶手三选一的桥段了吧。”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离谱。”
　　斯诺随口道：“比如附近有连环杀手？”
　　意识到某位连环杀手也拥有相近的酒红发色，赤井秀一眯了眯眼：“——比如血狮在附近？”

　　斯诺被他快速反应的脑回路惊到了，“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拉克究竟在哪，但毕竟詹姆斯与艾德里克都在拜罗特，以防万一斯诺感觉应该提前对一下说辞：“后来凯因的人还有找你麻烦吗？”
　　“没有。”
　　“果然吗，”他点了点头，“有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他的车离开了罗德岛，大概是想去纽约找老大讨要个说法吧。”
　　想起凯因的属下麦克的死，赤井秀一了然：“那次你出现在车祸现场，是因为组织的任务？”
　　“对。准备灭口，却被人抢先了。”
　　“FBI找到的那份帮派与浅香间的契约文件，是假的吧。”
　　“当然。”
　　“聪明的嫁祸。卡尔森·加西亚知道这件事？”
　　“现在他知道了。”斯诺偏头看了看赤井秀一，确认他理解了这样的说法。
　　因为赤井秀一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具体细节，保存在他的私人宅邸里吧。”
　　不需要费心思解释就是令人愉快，斯诺难得好心情的笑了：“是。”

　　超市里，扫视着货架、思考着趁着有“苦力”在，该往安全屋囤些什么的斯诺看向推着手推车安静跟在自己身侧的赤井秀一：“晚上煮暖锅如何？”
　　“听起来不错。”

　　明明得到了正面回应，斯诺心里却略微浮现起挫败感。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何会感觉失落，晃了晃脑袋，开始扫货：菌菇、玉米、鸡蛋与豆腐，肉片、大袋的速冻食物，牛腩、猪排、鸡胸肉、少许蔬菜水果，糖果、牛奶、果汁、奶酪、黄油与一袋子切片面包，以及酱料……
　　想起赤井秀一平常总喝黑咖啡，他绕路拿了袋咖啡豆。路过巧克力时，鬼使神差的，在习惯吃的牛奶巧克力之外，他拿了一板促销价的黑巧克力。
　　因为打折很便宜……嗯，是这样没错。

　　在运动食品区逗留了片刻的赤井秀一回到滞留冷冻区的斯诺身边时，手推车已经被食材与方便速食堆满了。

　　很重，斯诺推的很艰难。
　　赤井秀一自觉的接过了重任，看起来相当轻松。
　　斯诺看着他略带不赞同的神色，感叹了一句“你力气真大”的同时，又道：“放心，除了那袋咖啡豆归你，其余食物我都不会浪费的。”
　　他刻意忽略了那板黑巧克力。

　　听起来斯诺会在安全屋住一阵子，赤井秀一眉头微松。
　　结账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嘈杂，隐约能听见警笛声。
　　两人对视一眼，结了账推着车出了超市门，就见停车场外围了一群人。
　　——竟然当真发生了事故。

　　见到熟悉的面孔，斯诺感叹之余，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最近在哪儿都能遇上警察与FBI的搜查官，如果不是知道原因，斯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死神的诅咒了。

　　“詹姆斯，艾德里克。”赤井秀一朝正在帮忙拉起警戒线的搜查官们打了招呼，斯诺的车被拦在了线里。
　　被叫到名字的两位搜查官回过头来，艾德里克震惊了：“阿卡伊？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翘课过情人节？！”

　　旋即他注意到了后面跟来的斯诺——卡尔森·加西亚，不由得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你，你们——”

　　斯诺打断了他可能说出口的猜测：“不过是出来聊聊凯因的事……没想到会遇见案子。死者跟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芝加哥‘停车场杀手’有关吗，能惹来你们FBI的搜查官？”
　　“有人看到符合通缉描述的犯人袭击了一对情侣，杀害了男性并挟持女性驾车离开。”

　　艾德里克没意识到卡尔森竟然知晓芝加哥停车场杀手的事，边说边出示了刚刚拍下的死者脸部照片，“这里停车场的监控只是摆设，我们需要被挟持女性及车辆的信息，你们……”
　　詹姆斯注意到二人看到死者时的表情，“你们知道他？”

　　搜查官们立刻掀起警戒线，带两人去辨别死者。

　　“很可惜，”斯诺摇了摇头，“这次案件恐怕与那位杀手无关。”
　　赤井秀一补充做出了解释：“他们不是情侣，是新婚夫妻。方才他们在停车场与人争吵，应该是感情纠纷。”
　　“白色的福特皮卡，”斯诺报出了车辆型号，“罗德岛州，”接着是车牌号。
　　詹姆斯看了一眼点头的赤井秀一，立刻通过对讲机提供通缉所需要的信息，艾德里克则联系了信息支援：“人质可能名叫……27岁左右，金发，白人女性，最近刚登记结婚，有个哥哥，此次事件的嫌疑人，称呼是……”
　　很快程序员通过邮件传来了人质与嫌疑人的照片，斯诺看了一眼，点头道：“是他们。”

　　没时间质疑卡尔森·加西亚为何背下这些信息，趁着艾德里克去开车，詹姆斯停在赤井秀一身旁，用着日文特有的敬称：“赤井君——”
　　斯诺侧头看了看日文说的相当漂亮的詹姆斯，又将头扭了回去。

　　“——那位停车场杀手很可能就在拜罗特，还有凯因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我最近会在波士顿周边，可以申请留在罗德岛办公室。”
　　“不必。”赤井秀一没有回避站在一旁的同学卡尔森，直截了当道：“斯诺是值得信赖的同伴。”
　　斯诺愕然偏过脑袋，与赤井秀一坦然的目光对上，立刻又扭头，在詹姆斯的讶异注视下，勉强记得自己还做着伪装：“看我干什么。斯诺亚·温特都滚回他的日本了，我惊讶一下不行么？那停车场杀手很明显就是‘血狮’，你们的通缉该更新了。他故意改了手法，有些习惯却是不会变的。”
　　一口气说完，他气呼呼的到警戒线那边找警察讨要自己堆满了的购物车去了。

　　艾德里克将车停在二人身边，不解的摇下车窗：“他怎么了？”
　　詹姆斯摇了摇头。FBI与国际刑警的确已经得到情报，血狮并非金发的德克·文森特，而是另外一名酒红发色的嫌疑人，本应该已经死亡的费喀莱特·阿斯兰·伊尔马兹，通缉却不是那样好改的。
　　辞别赤井秀一，他拉开艾德里克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边走边说。”

　　……

　　赤井秀一帮着斯诺将采购来的食物塞进了后备箱，看了看不远处，盖上白布被抬上救护车的尸体。
　　一个新生的家庭就这样破碎了。
　　斯诺合上车后盖，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声说：“早些习惯吧。”

　　“我只是有些疑惑。”赤井秀一这样说，“你不像是会主动给搜查官提供情报的人。”
　　“……”斯诺保持着微笑的嘴角平了下来，不多时，他仿佛找到了借口，用着卡尔森的脸轻佻的笑了笑：“一会儿你就知道答案了。”

　　一路无话。
　　数个转弯过后，副驾驶座上的赤井秀一看到了路牌上眼熟的名字，斯特兰德路。
　　他没有去过艾德里克家，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有做过调查。
　　艾德里克的家在斯特兰德路22号，而现在，斯诺将车停在了19号的车库前，称这座宅邸是自己的安全屋。
　　探员的眼皮子底下，这可真是“安全”。
　　斯诺选择摊牌，或许也是出于组织命令他接近乃至潜入FBI搜查官附近获取情报的考量。

　　下了车，推开门，风铃发出了叮铃声。
　　协助斯诺将采购回来的大小物件搬进屋中，赤井秀一打量起这座私宅内部。
　　车库门进来就是开放式厨房兼餐厅，边上连着客厅。
　　洁白的墙壁、地砖与挂饰，原木色家居与楼梯，令小屋充斥着简约的美感。
　　入目可见拖鞋、餐具、茶杯都是一人份的，积灰的地方不少，生活痕迹表明这里长期以来都无人使用。
　　暖气是开着的，在罗德岛这样寒冷的地方，反复开关暖气还不如开一整个冬天，这不能证明什么。

　　斯诺从鞋柜里取出崭新的拖鞋抛给赤井秀一，示意他可以随意些，想了想，说是去卸下伪装，拎着一袋子零食下楼去了地下室。